那不能够:“您请!您请。”
老妪赶紧收了帕子,带着人就走。
两人一前一后,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家里去。老远就能听见老者的鼾声!
刘三姑狐疑的看了这老鬼婆一眼,亲侄女去了,那老货睡的这般踏实?
老妪只管带路,将门打开请刘三姑进去。
刘三姑先在外面看,看见穿着草履的脚用红绳捆绑着。她掏出帕子,捂住口鼻,壮着胆子朝里走。
然后猛的一退:“老鬼婆,那帕子动了。”
盖在脸上的帕子好似真的动了,老妪说:“大门进风,可不就吹的动了么?”
刘三姑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她离的远远的,指了指那‘尸体’,“你掀开帕子,我看看脸。”
老妪将帕子掀开,刘三姑愣了一下:“好一张桃花面!”
脸蛋白莹莹红扑扑的,柳眉细长,琼鼻丰唇。
她朝前走去,看的更清楚了,眼睫毛浓密挺翘,乌油油一头黑发。才要夸一句好模样,她突然反应过来了:这不是死人该有的面色。
难道打扮过的?可也不对呀,这老妪哪里来的脂粉。这得多细的脂粉才能涂抹成这副模样。
于是,她大着胆子把手放在这脸上,然后面色一惊:这脸蛋滚烫!
“哎哟!你这遭瘟的老货,人还活着呢,你是要作甚?”
老妪大惊失色:“活着?”她只顾着照顾刘三姑,想着去烧壶水还是如何,没注意躺着的这个。
而今一看,可不吓人一跳:这脸上红彤彤的,哪里像是个死人?
她伸出手去摸:烫的!滚烫的!
这可如何是好?
老妪懵了一瞬反应过来了:“必是我给她换衣……”将肚子里的水给倒出来了,而后换了干衣裳,又盖了棉被,阴差阳错的还给烘干了头发,这一暖这口气有给倒腾出来了。
刘三姑转身就走:“老昏货,寻我刘三姑的消遣?”
老妪赶紧拉住:“三姑!三姑莫走!求您搭救。这口气缓过来了,可我从何处拿钱给她请大夫?”
刘三姑:“……”还真是!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妪忙道:“那金家哥儿也尚未咽气,不如,送去冲喜,如何?那边有钱,有郎中,若是万一就活了呢?这姐儿的模样不辱没那四哥儿……”那四哥儿也不算是辱没这小姐。
老妪一再行礼:“这婚事与史县尉家,乃是吉凶难料,这一不成,姑娘一辈子就毁了。可对这个来说,这就是大吉,有活命的机会还求什么?这事若成,三姑功德无量,救的何止一人?”
刘三姑又回头去看,这才说老妪:“还不将人挪到炕上?”
嗳!嗳!
解了捆脚绳,将人挪到炕上,还将脚耷拉着,怕草履弄脏了炕。之前盖被都不盖脚!
而今挪到炕上,穿草履可不成。
老妪将草履给脱了,刘三姑就看见了这姑娘脚上的缎袜:这老货!从哪弄来的姐儿。这缎袜可不是一般人家用的起的东西。
她指着那双脚,骂老妪:“你不说实话,拐了好人家的女孩子来换钱,就不怕人家找来……”
老妪:“……”这刘三姑,好锐利的眼。她忙跪下拉住:“三姑莫要告官,你听我说呀!”
她不得已,将昨夜的事说了,“必是大户人家遭难了,这才顺水漂下来了。要这么着,可就要了她的命了。而今这也是为了救她。”
“那也不能说是你侄女……”
“自然!自然。”老妪抹了汗:“那您看,这事能办吗?”
刘三姑叹气:“要不是看在她小命要不保的份上,我可不冒这个险。”
“是!是!您慈悲!”
刘三姑转身出去了,往金家去,走的是金家的后门,找金家大太太身边的李婆子给搭话:“您通传通传,只说八字极合,许是能转危为安。”
李婆子骂刘三姑:“你沾上毛儿就是猴儿。”这是知道我家太太正在两难之中,特来解围来了。
于是,便去通传了,跟跪在佛前的大太太道:“……眼看不中用了,老太太也已经三日不进食了……”
此时,谁也不敢提退亲的事。
“若有八字相合女子,自当以救命为先。虽表姑娘性情贞烈,但想必亦能识大体,以救人为先。该是缘分不到,也是无可奈何!”
大太太叹气,然后搭着丫头的手起身:“是啊!缘分不到,奈何!哥儿若是真遇到贵人,能救他性命,不管何等出身,我金家必待她如珠如宝。”
说着,就吩咐李婆子:“我也不见刘三姑了,你跟她去看看,若是还过得去,便回来准备聘礼,今晚就成婚。”
是!这就去。
怕四哥儿咽气,李婆子还用了家里的马车,拉着她和刘三姑过去。
到了这地方,李婆子一脸的嫌弃往里走。
老妪陪在边上,陪着笑脸。
李婆子厌恶的瞥了一眼,等视线落到炕上躺着的人脸上,她一下子就愣住了:好模样!
相貌配的上!年龄也合适。
她当即掏出五两银子来,递给刘三姑:“给买一身喜服,今天就抬回去。”说完,转身就走,马车在泥泞的路面上都跑了起来。
刘三姑拿了银子,转身去了镇上的成衣店,在二两银子的喜服和三两六钱的喜服中间来回的犹豫,最终还是选了三两六钱的:“这一套!”也不管合身不合身,就这样吧。
拿过去,给换上衣裳。看见了里面更为精致的贴身衣物。
刘三姑心里哆嗦了一下:这种绣工,必是大户人家出身。
有些地方养些玩意供男人取乐,等能挣钱了,也会舍得吃穿。只是贴身衣物必香艳,而不是这般样式的。
将来人活了,闹起来又如何?
人家家里再寻来,又当如何?
她也不知道该盼着她死了呢?还是盼着她活着。
金二爷和二太太自知不能勉强县尉家,如今大太太这么提议,也罢了!好歹娶个妻,将来过继个孩子,也算是到世上来过一遭。
太过仓促,酒席三五桌,只请近邻街坊做见证。
然后又请了别的媒人,带了聘礼,吹吹打打的,便去迎亲了。
镇子里都来看热闹,有口气这叫冲喜,没这口气就是阴婚,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
病榻上的少年被折腾着换衣服,耳边都是吵闹之声,他烦躁的皱了皱眉,又浑身无力的躺下了。
而花轿上的新娘被那么胡乱的塞进去,抬轿的人走着泥泞的路,深一脚浅一脚,轿子越发颠簸。
新娘子被晃的头晕,恶心,勉强睁开眼,迷迷糊糊之间看见满眼的红,影子重重叠叠看不清楚,唢呐声一声一声的传来,她抓住坐榻,这才勉强坐稳。
幸而并没有颠簸多久,轿子便停下来了。
她掐住穴位,还没缓过来,轿子帘就被掀开了,伸进来两双手,将她架起来带了下去。她几乎是脚不沾地进了一个地方。
紧跟着,盖头被掀开了,桐桐迷茫的看向周围,看到一张张各色表情的脸……
第1061章 红宇琼楼(3)三更
天旋地转,人影重重。
桐桐被按住坐在什么东西上,她使劲的掐住穴位,这屋里的都是女子,以各色的神情打量着她。
一扭脸,边上还有一人,靠婆子扶着坐起来。
她眯眼看过来,一个极其苍白消瘦的少年,这少年一身大红的喜服,此时微微睁开了眼。
相互对视了一眼,少年嘴角勾了勾,实在是没有力气。
桐桐:“……”她心里一踏实,整个人朝后一倒,便又人事不知了。
“儿啊——”二夫人哭了出来,疾步前来查看。
边上的婆子却说:“二夫人莫慌,哥儿适才醒了!”
“啊?”二夫人的手捧着儿子垂下去的头,又探了探鼻息,是温热的。可今儿晌午,好似气息都是凉的!
她一边笑一边哭:“大夫!大夫!”
老太太颤颤巍巍的走过来,看了看孙子,也忙喊:“大夫——大夫”
边上有婆子要藏新娘子,莫叫外人看去。
老太太便喊:“莫要神神鬼鬼的,叫大夫进来……”
大夫胡子花白,从外面进来,其他女眷已经躲到屏风后去了。
老太太挡住新娘子,指着孙子:“看看……看看如何……似是刚才睁眼了”
大夫去号脉,皱眉耗了半晌:“哥儿这脉象……倒是有了一些起色,还需得再看看,暂时倒像是无碍。”
可今早大夫还说叫准备丧事,这是说……暂时留住了?
“是!暂时三五日……该是都无碍!若是能好转,也许吉人自有天相……”
老太太忙拉了新娘子的手给大夫:“号脉!快!”
老大夫挪过去号脉,而后沉吟:“发热……”
大太太在边上补充了一句:“溺过水,人未醒。”
老大夫指使婆子:“将人翻过来,膝盖顶在肚腹处,使秽物吐出来,便好了一半!”
婆子数人忙着折腾,桐桐‘哇’的一声给吐出来了。
大夫给开了方子:“抓药,服用。”
等大夫出去了,该打发的都打发了,只剩下老太太、大太太和二太太,二太太才指使婆子,“把衣裳给脱了,那么躺着不舒坦。”
又说身边的丫头:“取两套二姑娘的衣衫来……给……四奶奶换上。”
老太太看了身边的柳妈妈一眼,柳妈妈过来抱着桐桐去碧纱橱了。
李婆子跟过去,两人亲自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