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宁脸色再次瞬间煞白。
丁彩叶笑着点了点头,道:“好!”
“老大媳妇。”谢学武赶紧拦着,他知道大儿子脾气又拧上来了,今天这一出接一出的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也知道这个老大媳妇是个厉害的,可还是得从她这里找突破口,不能真把酒席安在堂叔那边,到时候让村里人怎么看他?
还有刚进来的这个姑娘就是来添乱的,那天相亲不成之后他也跟翟淑莲去道歉了,今天又凑过来干啥?
翟淑莲还这么热情的招待人家。
谢学武脑子一根筋,但他不傻,这会儿心里突然不舒服起来,突然想着:翟淑莲如果是谢之俊的亲娘,她会不会这样做?
这么一想,非常罕见的对翟淑莲在大儿子的问题上生了些许不满,因此在跟丁彩叶说话前,先跟王宁道:“姑娘,今天家里忙,没时间招待,你先回去吧,有事改天再来说。”
很明显的撵人了。
王宁也知道羞臊,一张脸臊的通红,还想说话,就听谢学武冲翟淑莲吼道:“你傻了啊,不知道送客?”
翟淑莲平时再耍心眼子,她心里还是怕自家男人的,见自家男人发了火,也顾不上别的了,推着王宁出去了。
谢学武这才跟丁彩叶道:“今天这事确实弄的难看,你别生气。你也劝劝小俊,这酒席还是得在咱自己家里摆才行……”
谢之俊不想让丁彩叶为难,把她往自己身后一拉,冷声道:“别把彩叶牵扯进来,你知道我针对的是谁。”
见他爹又要张口,谢之俊接着道:“还有,我结婚了,准备把家分出去。”
“你跟我娘结婚前是住在奶奶那边的老宅子里,结婚后批的这边的地基,可你没钱起房子,我娘就卖了几件陪嫁,用那个钱把这边建了起来。哦,还多买了一块地基,要不然咱这院子不能这么宽敞。”
“所以,这边的宅子得划一大半给我。那五间屋子有三间是我娘拿钱盖的,东边这部分归我,你们收拾收拾给我腾出来,酒席就不在家里办了,怕影响你们搬家的进度。”
说完牵着丁彩叶的手往外走。
翟淑莲那边把王宁送了出去,出门的时候还惋惜地说:“我还是觉得跟你有缘,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大气懂事的姑娘。哎,要是你是我儿媳妇该多好……”
又叮嘱她:“没事就来家里玩。”
王宁来一趟灌了一肚子酸楚,红着眼圈走了。
翟淑莲这边返回去,一进门就听见谢之俊这番话,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一样定在了那里。
谢学武脸色也有点发白。
他一直以为大儿子不知道这些事……
旧事重提,也是给了他一闷棍。
谢之俊带着丁彩叶出了门,他那几个兄弟提着祭祖之类的东西跟在后头,谢之俊安排其中一个让人去酒店那边,把做好的席面换到他叔爷爷家。
给另外两个也派了差事。
到了谢鸿杉家,谢鸿杉没看见谢学武,还道:“你爹还没过来?”
“他不用来了。”谢之俊言简意赅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最后还道,“叔爷爷,中午就在您这边叨扰了。”
“一家人说啥叨扰不叨扰的?”谢鸿杉看着谢之俊,张了张口,还是没说出和稀泥的话,心里叹了口气。
这孩子是真不错,谢学武那根木头有一天要是把事看明白了,估计肠子得悔青。
今天谢鸿杉家的儿女们也回来了,谢之俊带着丁彩叶认人,喊叔叔喊婶子,喊哥哥喊嫂子的,认了一大堆。
接下来上坟祭祖这些事就由谢鸿杉带着。
中途谢学武赶了过来,看见大儿子没有他指引,也像模像样的带着他媳妇祭拜,一时间心里空落落的,说不上来是啥滋味。
谢鸿杉这边的几个堂兄弟见他过来,有个堂哥拍拍他的肩膀,道:“小俊长大了,又有出息。刚才我跟他那几个兄弟聊了聊,才知道他在云南那边做玉器生意,做的还不错。”
又纳闷地问他:“之前我咋听说他不学无术,为了钱把自己卖了,这都谁传的话?”
谢学武愣怔怔的:“玉器生意是啥?他不是卖鱼的?”
“卖玉,就是玉,那些翡翠手镯子啥的,比金货值钱。”堂哥给他解释。
“哦,不是帮着人家卖鱼啊?”谢学武还是一脸不可置信,“咋可能啊?他哪会做买卖?他是那块料吗?”
堂哥看着他摇了摇头,觉得无力解释,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说啥。
谢学武后知后觉的想到堂哥后头那句话,又开口道:“是王家说他贪恋钱找个离婚带孩子的……”
堂哥问他:“你就没去找她们?”
“找啥?干啥要找人家?”谢学武瞪着眼睛替自己辩解,“他从小那个样,我以为那是真的呢。”
他堂哥愣了下,拧着眉道:“我爹以前不是找过你说小俊的事?小俊不是你说的那样啊,不都给你解释了?”
谢学武悻悻,堂叔好像找他给谢之俊说过好话,可他认为堂叔不知道真相,当时还说堂叔,他是被孩子忽悠了。
那些话自然不往心里放,也没听堂叔的建议,还是觉得大儿子是刺头,不听话,就得狠狠修理。
只是没想到,孩子跟他结了仇,不亲近了。
不过他找对象这事上,当时王家人一说,他只有愤怒和觉得丢人,全然没想着去听听儿子怎么说,本能的就不信任他,总觉得大儿子是那种能做出丢人事的人。
这一点上,他心里是惭愧了下。可又给自己找了解释——大儿子确实找了个离婚带孩子的,不过好歹不是谢菲猜测的那种上了年纪的女人。
所以他又觉得自己没错了。
堂哥叹了口气,真是不知道该说啥好,半晌后才低声道:“人家敢这么给小俊往头上泼脏水,是打定了家里没人给他出头。这要是我前弟妹还在,早去挠花王家的脸了。”
最后这句话就跟锤子一样,狠狠的打在谢学武心口出,疼的一阵发闷,脸也火辣辣地烧得慌。
啥意思?后娘不尽心,他这个当爹的也不上心,小俊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
前头,谢之俊扶着丁彩叶站起来,低头笑着不知道跟丁彩叶说了什么,两人相视一笑。
谢之俊又弯腰去给她拍膝盖上的土,之后扶着她走到旁边平整一点的地方让丁彩叶等着,他则谨慎的用铁锹挖了点土盖在刚刚燃尽的纸灰堆上,怕火星子没烧透,一会儿风一刮再旁边的树点着了。
然后过去牵住丁彩叶的手,跟着几个长辈后头走着,眼里嘴角始终挂着笑意。
从眉眼间就能看出这小两口感情是真的好,不是为了钱那啥……
谢学武心里又一阵闷得难受。
他没再对酒席的事上说什么,也没请翟淑莲过来。
翟淑莲刚刚在家里跟他闹了一场,说啥也不同意分家。就算分家,也不能分给谢之俊这么多。
可族里人知道他那院子是咋回事,只是没想到小俊会知道。
谁告诉他的?他娘走的时候他才多大,总不能是那时候知道记到现在的,一定是他成人后知道内情的人告诉的他。
谢学武先怀疑谢鸿杉,可怀疑有啥用?那些都是事实。
那宅子谢之俊要的着。
可下头还有弟弟妹妹呢,按照谢之俊的分法,他们一家四口得挤在西间里。
倒是还有老宅,可老宅也小,还是早年的土房子,这么多年没住人,房子都半塌了。
而且就那老宅,也不全是他这边的,只有一半是他的,修葺也是个问题。
这顿饭吃的他如同嚼蜡,想让谢鸿杉从中说和,谢鸿杉冷笑一声:“让你媳妇想办法,她早年磋磨小俊,恨他不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孩子早晚有一天会长大?”
“不过返回来想想,她对着小俊往死里折腾,估计就想好了没有了小俊,你家那一摊子就全是她小华的了。”
谢鸿杉一顿,突然才反应过来一个问题:“翟淑莲是不是知道那院子的事?你跟她讲过?”
谢学武低下了头,道:“她进门后我就跟她说了,这宅子将来是小俊的……”
那时他还是个慈爱的父亲,还没有那对双胞胎,满心里只有谢之俊,对新进门的媳妇反倒是没多少感情,有种丑话说在前头的筹谋感。
他是真心实意替小俊考虑,怕这个后娘苛待了他才那样说。
不过,他也不信翟淑莲会是那么心狠的人,抬头帮她说话:“淑莲再多的不是,她一个女人也没那么狠。”
谢鸿杉气的说不出来话,抬手点点他:“你呀,真是块木头。”
有些事上特别拙。
又觉得谢学武这个人是真不地道。
当年他前头那个病的厉害,县里的医院治不好,建议他往省医院转,谢学武就起心思了,他不想花那个钱。
起心思就起心思吧,他不在心里藏着,秃噜秃噜的在那儿说,在那儿分析,正被他当时的老丈人跟大舅子听个正着。
当时就把老丈人气晕了。
可你说他拙吧,又能哄着之俊他娘把陪嫁卖掉起宅子。
谢鸿杉都觉得无力,最后道:“之俊要,就给,该是他的。”
“不能按他说的给啊,叔。”谢学武急道,“还有小菲跟小华呢。小菲还好说,过两年就嫁了,可小华呢?”
这些年他放在双胞胎身上的感情比放在大儿子身上多,以前满心替谢之俊打算,现在更是加倍的替小儿子打算。
谢菲都是搭上的。
中午他俩回来吃饭,听说分家都要炸毛了。
这会儿还在家里闹着。
可谢之俊也铁了心要分家,中午酒席结束,他就已经跟族里老人说好了分家的计划,还去拜访了村里。
族里老人也有劝他的,意思是都一家人,不要做的这么绝,谢之俊就把对方从邀请名单里划掉了。
讲道理太费劲,不如直接剔除。
没人注意他那些兄弟里少了两个,一个被谢之俊安排着去请他舅舅,另一个去办旁的事。
下午的时候,周家来人了。
看到前大舅子周勇,谢学武一颗心凉到底,也基本确认,谢之俊他姥娘那头的人掺和进来了。
心里还腹诽,周勇之前也不咋管这个外甥,现在看着小俊长大了,来装好人了。
倒是弄他们现在鸡犬不宁。
谢之俊根本没给谢学武缓冲的机会,以强势的姿态进入分家流程。
翟淑莲要死要活的闹,她也顾不上演戏了,哭得要断气一样。
谢学武看着大儿子,满脸痛苦地道:“小俊,爹知道你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
谢之俊冷声打断他:“不,你不知道,因为我说什么你都不信,你只是为了眼下分家的事想跟我缓和关系才用上‘委屈’这两个字,以前都是说我的不懂事。”
“说旁的没用,我娘的东西,我得拿回来。”
他看向那边一面哭着还一面偷偷瞄他的翟淑莲,道:“是你自己搬,还我往外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