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翠兰情绪定下来,看着小儿子:“也是,离婚不吉利。可都闹成这样了咋弄啊?”
“磨呗!”詹伟忠从丁彩叶闹开到现在就没怎么吃东西,看见他娘蒸了大馍馍,伸手拿了一个过来就着咸菜大口大口的吃,嘴里说着,“咱低低头,把她叫回来。”
“这样,我从城里买了点东西回来,一会儿我拿着先去五奶奶那边赔个不是,这种事还是得请老人,还是得让老人出面帮着说和。咱把姿态放低一点,你们先去,一遍她肯定不回头。后头我再去,多磨几遍就把人哄回来了。”
李翠兰不想给小儿媳妇低头,她总觉得她二儿子这么有本事,丁彩叶应该啥事都迁就着她儿子,使劲扒着她儿子才行,遂抬手摆了摆,思量着道:“我估摸着她其实不敢真离婚。忠子你想想,她还这么年轻,离了婚总不能不找吧?她要是找,你说带着个孩子离了婚还能找着好男人?人家给她说,也得说那死了老婆或者也是离了婚的吧?搞不好还得给人家当后娘呢。”
“她在气头上一时琢磨不过这些理来,就梗着脖子要离,真离了她第一个后悔,哭都找不着地方哭去。”
“她年轻不懂,她娘、她那头的大娘婶子能不劝她?要我说,咱不能低头,现在你把头低下来,一辈子就在她前头抬不起来了,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詹伟忠咽了口馒头,端过旁边的茶缸子喝了一口水,道:“主要这回的事我不占理,咱该服软服软,要是真离婚,她得分我家产。”
说来说去,这才是根由。
“啥?”还没分,这句话一提,李翠兰已经开始肉疼了,赶紧拽着儿子的手问,“为啥得分她家产?那个家都是你挣下来,她光在家里擎等着吃,她有啥资格分你家产?真要离婚,咱还得让她还彩礼呢。”
詹伟忠给他娘讲了下夫妻共同财产的事,李翠兰不理解,更不可能同意。
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得把那个不再下蛋的母鸡叫回来才行。
槐树庄这边,丁彩叶吃完了饭就开始忙活,往包里收拾了点东西。
孙芸在给丁宝梳头,丁宝扬着小手直往姐姐那边够,嘴里嗯嗯嗯喊着,想去找姐姐。
橙橙过来哄她:“你乖乖的,让小舅妈给你扎头发,扎完头发咱去城里玩。”
丁宝跟着姐姐学舌,奶声奶气地重复:“城里玩!”
孙芸给闺女扎好小辫子,去看她大姑姐整理的包:“姐,你这都带了啥啊?”
“给丁宝和橙橙都带条裤子,万一在外头尿了,不能叫孩子湿着穿。”丁彩叶道,“水壶不用拿,天热暖和了,外头那矿泉水能喝,省的带着沉。我还装了包卫生纸、小饼干、小手绢。”
孙芸一脸佩服:“姐,你带孩子这么仔细呢?咋啥都能想到,我就想不到这些。”
丁彩叶笑笑,她上辈子这时候带孩子也没这么多讲究,还是后来天南海北的飘长得见识,跟后来的宝妈比,她带孩子就是粗粗剌剌的带。
当然,上辈子这时候也不常出门。
“钱装到上衣内口袋里,零钱整钱隔开装,拿的时候摸着小的往外拿,尽量别往外拿整钱,那边小偷多……”丁彩叶很有经验的说着。
正整理着,肖红春脚步轻快的进来了,脸上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色与轻松之意。
这就让丁彩叶头皮发麻了,定定的看着她娘。
“彩叶,你婆婆带着中间人来了。”肖红春嘴角的喜色掩都掩不住,她就是这样迂腐,哪怕女婿犯了天大的错,这日子凑合凑合也能过,况且她觉得,人家都要低头了呢。
丁彩叶没说话,目光泛冷的看着肖红春,后者还没意识到她自己嘴角的笑,嘴里说着:“去丁昌盛家了,估计想请你大爷大娘当咱这头的说客,还拿了不少东西……”
孙芸抱着闺女,没插话,她仿佛能感受到她姐身上传来的一种无力感。
丁彩叶心累,不想跟她娘吵。
也许没出五服的丁家大爷会站在她这边,甚至会替她骂两句詹家人出气。
可还有种可能更让人觉得恐惧,就是族里人骂完了,詹家人再一低头服软,说些歪理,风向也是说变就变,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来劝她回去跟詹伟忠好好过日子。
毕竟连她亲哥都觉得只要詹伟忠写份保证书,这件事就能云淡风轻的揭过,何况其他人呢?
什么时候都不缺圣母,棍子不打在他们身上不知道疼。
“娘,咱今天逛商安去,带着孩子出去玩玩。”丁彩叶恍若没听见她娘的话,转身牵起闺女,提上他们收拾的好的包,往外走的时候顺带拉上肖红春,又转头招呼孙芸,“走吧,晚了得多等半个多小时的车。”
“走走走!”孙芸忙跟上,颠着怀里的丁宝,道,“走喽,逛公园去喽。”
肖红春急了,她一把拽住闺女,道:“不是,彩叶,我刚才的话你没听见啊?你婆婆带着中间人来了,家里得留人。你听我的,咱该骂骂,该说啥说啥,咱先听听他们咋说。”
丁彩叶住了步子,眼神定定的看着她娘,只问:“你走不走?”
“我……”
“你选择我还是选择詹家?”
“我……”
“如果你选择詹家,我尊重你,以后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你跟他们过去;如果选择我,还认我这个女儿,就什么都不要说了,跟我走!”
“不是……”
丁彩叶转身就走,后头孙芸一把呼噜上婆婆,拽着她出了门。
肖红春直到坐上公共汽车都没明白过来,她去给女儿报信,准备再劝劝她,怎么就跟着上车,要去城里了?
座位上,丁彩叶侧头低声跟孙芸说了两句,孙芸点点头,道:“行,先去那里。”
于是,下了车后丁彩叶就带着他们坐上公共汽车,去了花沟小区。让孙芸带着俩孩子在小区门口等着,她拽着肖红春往里走。
肖红春被闺女气势汹汹的样子吓住了,一个劲地问:“彩叶,去哪儿了?你拽着我干啥去?”
把肖红春带到10号楼底下,指指那座楼,问:“娘,看见这楼房了吗?我在村里给他管小的顾老的,他一个月跟打发要饭的一样扔给我两三百块钱还得让我知他个情。他呢,在外头跟小蜜买了楼房快快活活的过日子。我要不要带你上去看看?沙发电视洗衣机,他是拿这里当家了啊。这种人渣你还想让我跟着他继续过?我就这么贱?我是天生的贱种吗我离了他詹伟忠就不行了?”
“你知道他拿我当啥吗?拿我当伺候他娘的老妈子,我是他专门安排在村里伺候他娘的长工。我在他那里就只有这一个作用,你明白吗?咋着?我就干活的命么?”
丁彩叶眼眶泛红,泪蒙了眼,看着她这软性子的娘,寒着声问:“娘,现在我就问一句,我是爹娘生的不?你闺女让人家这么糟践你心不心疼?你告诉我,我想知道你的态度!”
看着闺女那双带着厉色与倔强的眼睛,还有控制不住落下来的委屈的泪,肖红春心里一阵一阵揪的难受,她捶着心口哭着蹲了下去:“那个天杀的呀,他不得好死,他骑车咋不掉沟里摔死啊他……”
詹伟忠没掉沟里摔死,他差点撞旁边马路牙子上,他把车遮遮掩掩的藏在树后头,看着站在小区门口的人,今天他娘不是去槐树庄说和了吗?
怎么孙芸还来这儿了?不光带着她家丁宝,还带着他闺女。
看见他们,说明丁彩叶也来了。
所以,丁彩叶带着她娘家人找过来了?
詹伟忠心里没来由一慌,扶着摩托车把狼狈调头的时候一下没扶稳,连人带车扑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快离了。
第15章
孙芸听见马路对面传来动静,探头看了一眼,光看见一棵树后露出来半截摩托车的影子,正好丁宝又嚷嚷要进小卖部买好好,她就带着俩孩子进小卖部了。
詹伟忠骑上车离开,拐了个弯停下,给邻居打电话。
他知道现在村里人不待见他,是,他也知道要脸,但为了了解情况硬着头皮也得往回打这个电话。
詹伟忠这会儿才觉得他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他觉得丁彩叶生不出儿子心里是自卑的,应该跟他一样很想要个儿子。
孩子抱回去,养两天感情就起来了,有个小的牵绊住,她会把全部的身心都放在俩孩子身上,自己在外头谨慎点,把外头那个哄好了,就能过快活日子。
哪成想丁彩叶对抱儿子这件事反应这么大,还知道了他在外头的事,闹到这个地步。
詹伟忠点了根烟,电话接通了,他在邻居看不见的这头陪着笑脸喊人,然后询问他娘那边的动静。
“伟忠啊,你娘今天不是请上人去接小橙她妈了?咋着,你没去啊?”
“哦,我工地这边今天上屋顶,我得在这儿看着……”
挂了电话,这邻居撇撇嘴,跟在旁边搓草绳的男人说:“个熊瞎包孩子,挣两个钱烧得不知道姓啥了,去接他媳妇,他不到场,也不怕他丈母娘家那边人笑话。”
槐树庄,丁昌盛对上詹家那边的人没个好脸。
他那个没出五服的侄女儿都没来提这事,让他咋开口?
丁昌盛家里的叫王玉梅,她颠着自己的小孙子,看着丁彩叶她婆婆,谴责地说着:“亲家,不是我说你,你儿子咋能干出那么不要脸的事呢?连孩子都生出来了,这叫彩叶咋跟你儿子过下去?”
李翠兰本来就来的不情不愿,她脖子硬着呢,低头容易折,心底的不满意自是脱口而出:“咋不能过?让我儿子跟那个狐狸精断了,孩子给小橙她娘养,这么小的孩子,谁养大的跟谁亲,将来年纪大了也有儿子给她养老。”
王玉梅没想到来赔礼道歉的还这么理直气壮,气得‘诶’了一声,还没怼回去,李翠兰带来的那个老太太就说话了,她先虚扇了李翠兰一巴掌,才跟丁昌盛他们道:“红军媳妇这把嘴拙,挺好个人,就是坏这张嘴上,你们别介意!”
而后接着道:“这回叫伟忠媳妇受委屈了,伟忠那熊孩子做错就是做错了,咱不给他辩解,咱也不说他好话。他亲家大娘,咱都是女人,咱也理解小橙她娘,哪个女人愿意摊上这种事啊?”
丁昌盛两口子对视一眼,心说可算有个会说话的。
不过心里还是对李翠兰不满,心说丁彩叶她婆婆咋这德性呢?难怪能教出个瞎包儿子。
那詹伟忠也是,看着人模狗样,说话也挺敞亮,没想到一点好不学。
詹家那位老太太还在说:“我呢,就卖个老,替詹伟忠做这个主了,让他来结结实实的给亲家,给彩叶道歉,让他写保证书,保证跟外头那个断了,把心收回来好好跟彩叶过日子。这是我在这里打的包票……”
她推了下李翠兰,道:“红军媳妇,我这包票作数不?”
李翠兰想到她儿子那些话,再为着这个事提来的这些东西。况且为了请动这老太太,伟忠昨天晚上还不知道送出去多少东西呢,要是不把人请回来不就亏了,忙连连点头:“作数作数,五婶你就全权代表了。”
王玉梅看了眼自己男人,丁昌盛道:“这事啊,你们来找我没用……”
“有用,有用啊他亲家大爷。”五婶现在就是不能叫话掉到地上,她生怕人家说出拒绝的话来,赶紧把话拦住,“这是我们的态度。哦对了,我呢,詹伟忠跟彩叶按辈分得叫我一声五奶奶,我舍上这张老脸来走这一遭就是代表詹伟忠那边的态度了,我们挨着上门道歉。”
“你们是彩叶这边最亲的大爷大娘,是彩叶这边最能说上话的长辈啊,我们得先尊着亲家大爷大娘啊……”
老太太说的嘴角泛白沫,态度压的极低,丁昌盛又不好把年纪这么大的老太太撵出去,就去看他家里的,道:“要不…你去他小婶那边看看,叫他婶子过来说说话,这事终归还是得看看彩叶她娘那边的态度。”
王玉梅抿着嘴,不是很乐意掺和,人家丁彩叶都没来家里说,他们哪能替人家做主啊?
拉着脸把丑话往前头说,道:“婶子,我也叫你一声婶子吧。”她不情不愿地道,“彩叶回来后就没往这边走,也没说让我们给她做主的事,我觉得人家不一定乐意我们掺和进来,可能彩叶就是打定主意了非得要跟詹伟忠分开,我们不好过多掺和……”
“他亲家大娘,老人那话说了‘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咱这边两头使力,不就是为了他们还能继续过么,你说是不是?”那老太太又截了王玉梅的话,苦口婆心地说着,希望他们能使使劲,把这事办圆满了。
王玉梅不好对着上了年纪的人翻白眼,托着小孙子出去了。
结果肖红春家里锁着门,她绕道去了丁福亮家,丁福亮上班去了,高荣凤在家,王玉梅问了句:“福亮家的,你婆婆在你这儿吗?”
“大娘,我婆婆没在我这儿,你找我婆婆有事啊?”高荣凤忙迎出来,嘴里问着。
“你小姑子婆家来人了,我寻思着叫你婆婆过去说说话,看看她啥意思。”王玉梅还不知道詹伟忠外头那个女人就是高荣凤的表妹,还说她,“你是当嫂子的,回头问问你小姑子,看看她到底啥意思,她要是觉得还能跟詹伟忠过呢,反正咱这头不饶姓詹的,该道歉道歉,该赔礼赔礼,叫他下跪磕头都行,咱给彩叶撑腰。”
“这要是不过了呢…诶,你说要是不过了可咋弄,离了婚再找都不一定能找着比詹伟忠好的,那熊玩意儿孬种归孬种,但好歹有本事,知道挣钱。你说这要是再找个老实巴交的吧,日子都不一定比跟着詹伟忠舒坦,你说呢?”
高荣凤只能讪笑,她现在哪敢往丁彩叶跟前头凑啊?
见她不接话的样子,王玉梅想起来这姑嫂关系也够那呛,觉得指望不上,索性去了丁福明家,结果铁将军把门。
王玉梅一下就明白了,抱着小孙子回了家里。
听说丁彩叶跟她娘都没在家,李翠兰脸就拉下来了,他们来低头道歉,结果人家给了她一个闭门羹。
本来心里就不舒坦,这下叫她逮住了,转头开始跟丁昌盛抱怨起来了:“他亲家大爷,你说你这个侄女,着实不懂事了,我这当婆婆的亲自来请,她就这个态度啊……”
这么一说,丁昌盛不乐意了,他不愿意跟女人吵吵,直接抬手指着门外:“走,你们给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