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麟怒不可遏,呼吸粗重起来,“耍我呢?!我魏子麟要娶的是沈府嫡女,你竟敢随便捉个人来糊弄我?”
唐琳儿娇羞笑容僵在脸上,像秋末凋零枯败的残花,面颊血色尽失,不可思议地望着魏子麟。
沈丞相见状,忙拱手解释:“三皇子息怒,皇上已传下口谕,将臣的嫡女沈星晚赐婚摄政王,命臣另认义女......”
“荒唐至极!”魏子麟打断沈丞相,“分明我与沈星晚赐婚在前,她就应嫁我,怎么又冒出劳什子义女,难道我三皇子正妃的位置,是谁都能坐得的吗?”
众人一时间噤若寒蝉,纷纷低头不敢言语。
魏子麟拂袖,几步越过众人,一把拉起沈星晚的手臂往前头花园走去,沈夫人见状焦急欲拦,魏子麟侧目低吼:“都退下!”
“......”
三皇子盛怒之下,皇威逼人。
他本就是夺嫡的热门人选,母妃是当朝皇贵妃,母族强盛,人也生的高大俊美,骑射俱佳,政绩出众,若再得助力,极有可能成为太子。
因此,谁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只得忐忑退去。
魏子麟不顾沈星晚一路挣扎将她拽至一棵银杏树下,长臂一展轻易将她摁靠在树干上。
金黄银杏叶因震颤纷扬落下,散落在两人身畔。
“放手!你弄痛我了。”
魏子麟稍卸力道,沈星晚挣扎抽出手来,蹙眉低头揉了揉浮出红痕的手腕。
绛色衣袖微微滑落,一小片雪色肌肤透着红痕露出来,白的晃眼,魏子麟的视线不由得落在其上。
沈星晚惊觉,立刻垂下手拢住袖口,冷了语气,“三皇子找臣女来可有事说,若无要事,臣女告退。”
沈星晚说罢福身,撇过头转身要走,魏子麟倾身阻住她去路,朝她逼近两步。
沈星晚被他逼的往后退去,可身后是银杏树干,根本避无可避,只得不耐道:“三皇子究竟要做什么?”
“你就这么躲着我?”
魏子麟皱眉,盯着沈星晚的眼睛,“你讨厌我?”
难道还不够明显么?
沈星晚心中翻了个顶天的白眼,但毕竟还未撕破脸皮,此刻若翻脸,她并讨不到好,表面上的体面还是得先维系住。
她无奈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臣女与三皇子不过陌路,往后也不会有所交集,何谈厌恶。”
“陌路?”魏子麟嗤笑,“你是我的皇子妃,怎会和我没有交集。”
沈星晚实在是受不了他的车轱辘话来回说了。
“臣女最后再说一次,臣女被指婚的夫君是摄政王燕景焕,如此私会外男实在不妥,恕臣女告退!”
魏子麟扣住沈星晚手臂,怒意翻涌,眼角微红气息都微微紊乱了起来,厉声质问道:“你到底为何非要嫁他?!你从前分明对我有意的,我怎么从没见你同他来往过?”
他掌心的热度透过丝质衣料熨在她手臂肌肤上,烫的她忍不住颤抖了一瞬。
她也曾被这双手呵护过,天寒地冻时为她搓手心捂手,春暖花开时覆在她手背上握着她的手写诗作画。
这双手,为她执剑砍过仇敌,为她摘过鲜花瓜果,甚至还为她剥过虾壳。
可也是这双手,亲手书写了屠杀她满门的圣旨,亲手将她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手臂上的温热令她心中顿生恶心,生出一腔恨意,再也装不下去,一把推搡开他。
“你!”
魏子麟诧异望着沈星晚眸中的莫名恨意,不知怎的,心中竟忽然酸涩刺痛了一瞬。
“你就那么爱他?非嫁他不可?”
魏子麟咬牙,“他究竟给了你什么?我难道不能给你么?”
沈星晚望着他,沉默不语。
“你真以为,他很强么?”
魏子麟嗤笑,站直身子,盯着沈星晚,“说得好听些,他是燕国派来的摄政王,但说穿了,他就是个被燕国抛弃的质子而已。”
第7章 亲近你别这样,我不太习惯。
萧瑟冷风裹挟着银杏落叶翻飞,寒意蚀骨沁入沈星晚心扉。
她长久凝望着眼前曾经真心实意爱过的男人,忽然间有些释然了。
这就是她曾托付真心,为其倾尽所有的男人。
前世究竟是他伪装的太好,演的太逼真,还是她猪油蒙了心,竟眼拙至此。
所以他分明与唐琳儿有染,暗中苟且,却巴巴儿地对她穷追不舍,上演一幕幕用情至深。
不过是贪图她背后的身份势力罢了。
若她沈星晚不是沈丞相的嫡女,不是沈将军的亲妹,他恐怕连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他爱的,要的,从来都是沈小姐的身份,而不是她沈星晚这个人。
他就是这么一个虚伪势利的人。
而她,前世竟为了这样一个人,生生葬送了自己的全部。
沈星晚凄然一笑,嘲自己从前竟真真儿是个傻子。
“你笑什么?”魏子麟皱眉。
沈星晚抬眸,站直身子理好衣衫,平视着他。
“我笑三皇子竟错看了我,以为我是那般只看身份的阴沟势利小人。”
她望着他,笑意消散,眸光逐渐清明。
“我这个人,爱憎分明,既选择了,必真心相待,蒙圣上赐婚,我的夫君是摄政王燕景焕,那我从此眼中心中,便只有他一人,无论他是什么身份,我都将敬他爱他,为他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魏子麟羽睫微颤,眸中血丝更胜,几乎是气声,“你故意气我是么?”
自然是气他的,沈星晚知道他就想要自己的助力,更是刻意要加上一句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风中送来一缕若有似无的冷松香气,引得沈星晚抬头去看。
不远处的一棵桂花树下,竟赫然立着一袭玄莽的燕景焕,不知何时来的,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沈星晚如蒙大赦,抬手推开魏子麟,提起裙摆从他身侧跑向燕景焕。
魏子麟还要伸手去捉,转身看见燕景焕正阴鸷凝视着他,终是握拳垂下了手。
燕景焕伸手揽过跑向自己的沈星晚,手臂轻震将她揽于自己披风中,深深看了魏子麟一眼,揽着她转身往外走去。
“你怎么来了?”
沈星晚仰头问他,眸中是脱困的欣喜,眸光亮晶晶地。
燕景焕柔了冷峻神色,看了她一眼,“来送合婚庚贴。”
沈星晚睁大了眼睛,“这还用劳动你亲自来送?”
燕景焕失笑,语气也更软了些,“总还要先来拜见你父亲母亲,难道成婚时才相见么。”
“那留下一起用膳罢,我阿母最擅长一道樱桃鸭,你来了,她定要做给你尝尝的。”
“嗯。”
两人谁也没有理会还站在那里的魏子麟,亲昵说笑着走出园子,那甜蜜模样,仿佛恩爱了许多年的小夫妻。
魏子麟深吸一口气,缓了好一会儿才忍住没有当场发作。
“三郎......”
伴着一声低低呼唤,灌木丛转角走出一抹银红身影。
唐琳儿眸光流转,见四下无人才走近魏子麟身边,垂头低低唤了一声:“三郎。”
那声音如泣似诉,婉转哀怨,任谁听见,都会心生怜惜。
只可惜魏子麟此刻并没有心情,他看都没有看唐琳儿一眼,冷脸提脚往外走去。
“哎!”
唐琳儿急忙捉住他的衣袖,一双美目红肿可怜,泪盈盈地望着他,“三郎,她既不肯,何必执着,又不止她一人是沈氏女,如今我也是沈氏养女,一样可以帮到你,我们终于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这难道不是天赐良机么?”
“那怎么能一样?!”魏子麟甩开她。
“你不过一个养女,与沈家没有丝毫血脉关系,沈家能为你倾尽资源?沈将军肯为你出生入死调动兵马么?”
“我会想法子,我会努力的,你信我,三郎,你......”
“起开!”魏子麟挥开她,“我去找父皇,让他重新下旨 。”
“三郎!三郎不可!”
唐琳儿哭着抢上前去拽住魏子麟袖口,声泪俱下,“三郎糊涂,可不敢如此违逆圣意,你父皇,可不止你这一个儿子。”
魏子麟脚步一滞,忽然定身了一般,怔在原地。
唐琳儿见状,眼珠转动乘胜追击,覆在他耳畔低语:“且忍一忍,圣上龙体违和,撑不了多久,待你事成,要什么人没有?名分有什么要紧的,嫁了,夺过来不就是了?”
魏子麟咬牙,眸光几番轮转,终是看向唐琳儿,“你,很好。”
“能为三郎解忧,是妾的福气。”
魏子麟轻嗤,“即便如此,你也做不了我的皇子妃,趁早断了这个念想。”说罢,不再理会唐琳儿的反应,径自离了沈府。
唐琳儿独自于园中枯立半晌,才郁郁回了前院。
搬放安置聘礼的仆从们还在忙碌,沈丞相及夫人设宴款待摄政王燕景焕。
沈丞相坐在燕景焕下首,频频向他举杯敬酒,燕景焕也不推辞,尽皆饮了,两人相谈甚欢。
沈夫人亲自端上一盘热腾腾的樱桃鸭,特地摆在燕景焕跟前,轻推了推沈星晚的手臂,示意她为其布菜。
沈星晚先前那些话和亲昵做派,一多半是刻意做给魏子麟看的,出了花园,她立刻脱离了燕景焕的搂抱,只与他并肩而行。
她实在不惯与他这样亲近。
毕竟,她昨儿才刚同他搭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