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富贵勿相忘，将来养殖场做成大企业，我要还是小小的采购经理，别忘了提携我。”

　　“说哪里话，陆经理永远是马山场的好朋友。”

　　陆信搞定生猪订购，返回双惠公司，想着跟总经理汇报工作，发现办公室人很多，头头脑脑都在，气氛相当严肃。

　　他进门又止，退回来询问文员：“发生啥事了？”

　　“你去市场部打听吧。”文员似拒实答。

　　看来跟订单有关系，陆信连忙转道市场部，他知道总经理迟早见自己，不搞明白情况，心里没底。

　　“按下葫芦浮起瓢，我们亏大了！”相熟的市场经理抱怨道。

　　“别感慨了，说说怎么回事。”陆信急得挠心挠肺。

　　“春都火腿肠确实中计，紧盯着我们打价格战，连连削减含肉量，市场名声都臭了，这时候我们毕其功于一役，把春都赶下第一火腿肠的宝座，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陆信慷慨激昂，“我们推出双惠王中王不就是为了塑造精品，彻底敲死春都火腿肠吗？”

　　“可不是，春都连收带并，一口气涉足那么多行业，看似强大，实则外强中干，起家的火腿肠都被顾客戏称烂面棍，我们先用普通火腿肠跟他们打价格战，引诱他们犯错，而后推出精品双惠王中王予其致命一击，多么优秀的战略……”

　　“我踏马，能不能进主题。”陆信扬起拳头作威胁状，“今年走势不是很好嘛，王中王销量飞升，春都断线下滑，还能出问题？”

　　“我们也是这样想的呀，如此大好局势，谁敢立马争锋……”市场经理故态复萌，眼见陆信爆发凶相，不得不中断雅兴，叹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陆信咬牙切齿，不是冲着程咬金，而是眼前沙雕。

　　“谁？”

　　“阿昂火腿肠。”

　　陆信回复平静，皱眉道：“我在优选超市看过上新，好像买的人并不多，怎么会让公司为难？”

　　市场经理长吁短叹：“那时只是铺货，人家还没有发力，等发起进攻，我们就后院失火，阿昂火腿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销量飞快上涨，这时候我们才发现强中更有强中手。

　　人家真是做营销的天才，一分力出五分效果，偏偏我们对春都的攻势给人家做了嫁衣，踩着价格大战标新立异，品牌度猛涨，比我们的王中王还厉害。”

　　风险和机遇往往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老大老二打架可能连累老三老四，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同样有可能造福老三老四，所谓一鲸落万物生，只看能不能窥到机会，能不能利用到手。

　　陆信深知一切都有可能，否则古人不会创造半路杀出程咬金的俗语，但他很好奇阿昂火腿肠怎么做到的，当时看到动画头像外**，还以为是拙劣的模仿者，学习自家的精品火腿肠系列呢。

　　“怎么搞的，一个新牌子凭什么杀得过我们和春都？”

　　“是新牌子，不是新厂家。”市场经理颓然道，“陈清火腿肠推出的王牌精品。”

　　“陈清……”陆信喃喃道。

　　“无话可说了，是吧？”

　　市场经理半是得意，半是无奈，陆信追问再多，一个陈清立刻哑巴，瞬间理解自己的痛苦点在哪，可面对这样情况的无力，实在没法延续得意。

　　“阿昂这个名字很奇怪，对吧？商标印个动画头像，很像模仿咱们狮子王的创意，对吧？我们当时也是这样想的，自以为遇到跟风模仿者，构不成什么威胁。然后大象台播出了一部动画片《中华厨神》，主题是讲中华美食比赛做菜，里面的主角就叫阿昂。

　　陈清火腿肠紧贴动画片播出前后的时段，投放大量广告，既有直抒胸臆，讲阿昂火腿肠含肉量多少，口味如何，也有侧面烘托，让阿昂做出一道火腿肠，众人惊叹，起名为阿昂火腿肠……”

第895章 恭喜发财新年好

　　市场经理长叹，道：“到我这年纪，动画片已经欣赏不动，但是家里的娃搂着饭碗也要追看，还缠着他妈做麻婆豆腐神龙饺子，做不了怎么办呢，只能炒一盘阿昂火腿肠将就。

　　说心里话，火腿肠吃得多了，真不觉得这东西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觉得谁家比谁家的产品就高一等，高到顾客根本不愿选择对家产品，可是陈清火腿肠的动作太厉害，处处充满杀机。

　　强大的广告营销，迅猛的渠道铺货，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把顾客注意力全部抢去，几乎让对手没有任何招架之力，十足的青云风格，我们一时疏忽放任，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收拾。”

　　幕后黑手！

　　陆信脑海陡然浮出这个念头，表面看阿昂火腿肠跟青云食品毫无关系，即便有前作陈清火腿肠的名气支撑也绝对不够格介入春都双惠的大王之争，诱得大家将其忽视，而一旦动手，立刻展现出跟青食师出同门的凌厉手段，此时醒悟已晚，被人家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只是话说回来，除非青云食品高调宣布加入火腿肠之战，势头拉满，否则跟春都激战正酣的双惠恐怕无暇他顾，有点像夺嫡，不把太子拉下马，谁都不可能成为主角，早早戒备其他皇子等同帮助太子。

　　除非来个异姓王威胁所有人。

　　市场经理发愁道：“若是其他牌子倒还好，金锣雨润咱们鞭长莫及，不是主战场，可偏偏眼皮底下长起这么个大患，凭什么？郑荣火腿肠都被震荡得苦不堪言，凭什么陈清游刃有余，还不是青云集团撑腰。

　　玉阑陈清还有青云集团，说实话，我看着是真怪，地方不像豫地，企业不像豫企。”

　　陆信沉声道：“毕竟接南连北，有些风土人情上的差异也是寻常，虽然人家吃米，可是胡辣汤面条馍馍什么的人家也吃……”

　　“还说呢，提这我就来气，青云集团真是霸道，先前做商品**胡辣汤，各种面条我还夸过他们，手工做面食真是费劲，他们也算做好事，可这家伙不知好歹，什么都想抢，去年搞速冻面食，今年搞火腿肠，敢情以后做食品都得先看他们脸色。”

　　市场经理猛然插话，吐槽完才见陆信脸色难看，赶忙赔笑：“你说你说。”

　　陆信无语道：“我还说个屁，兴头都被你打断了，总之一句话，玉阑或有特殊，但未离经叛道，你不当说什么废话，该警惕的是青云集团，玉阑有山有水，亦称得上鱼米之乡，天然有做农业食品的优势。

　　人家因地制宜，早早提出山水茶都、零食之乡的口号，近来又推广旅游佳地、饮食妙处，可见雄心壮志和高远筹谋，诚然火腿肠方面我们占得优势，综合起来依旧落后，没必要太过黯然。”

　　市场经理左顾右盼，悄咪咪道：“部门好多人都是这样想的，觉得火腿肠咱们是老二杀老大，论起集团实力跟青云差得远，人家用了十多年时间搭建从田野到餐桌的全供应链，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还总是有很多新奇的，不吝惜经费的营销手段，咱们一时受挫，情非得已。

　　我说青云集团不类同乡，可不是咒骂，而是发自内心赞叹，感觉他们真具备国际视野，朝着世界品牌努力，青云引进清兰合资是如虎添翼，相辅相成，咱们引进华懋有点因利而聚，貌合神离，想想火腿肠的苗头，我是真担忧。”

　　陆信笑道：“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你们老大还撑着呢，慌什么，赶紧想一想应对方案，好歹给老大加把力。”

　　果不其然，总经理龙烷跟一众头头脑脑商量过后，很快恢复正常工作，通知他到位。

　　“明年开始要加大生猪订购，你们采购部做好供应商评级，看看哪些养殖场具备提高出栏量的能力，不能滥竽充数，得是林英勤的马山场那样，猪健康肉质好，人还诚信可靠。”

　　陆信本来就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总经理马山场的事，若是告诉，可能终止采购，有点不义，若是不告诉，公司正与青云争锋，如此沾亲带故，岂不是资敌？有点不忠。

　　没想到龙烷上来就要加大采购量，还点名林英勤的养殖场，这再不说，到时候订单谈成，他怕是要粉骨碎身。

　　“龙总。”

　　“嗯？有困难。”

　　“有件事我觉得需要跟您讲一下。”陆信强行镇定，“林英勤的马山养殖场被青云投资入股了，改组为牧原养殖公司，扩大养殖规模，采用青农商品饲料。”

　　啪。

　　正流畅书写的龙烷摁断钢笔尖。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像马山养殖场这样的好苗子藏得再深，都会被大家发现，若不是双惠尚未考虑进军养殖业，一定会做跟青云相同的选择，他们究竟是快一步。”龙烷笑道，“你在疑虑什么？”

　　陆信后背燥热，答道：“听说陈清火腿肠推出王牌单品跟我们的王中王竞争，我担心不太好的影响。”

　　“哈哈，生意不是这么做的。”龙烷大笑道，“青云农业起家，素以科学技术出名，我省有名的超市售卖生鲜蔬菜都以青云供应最佳，他们跟林英勤合作可谓强强联手，若是生猪质量更上层楼我毫不意外，难道要拒之门外，给别人做强？”

　　陆信尴尬笑道：“是我想得狭隘了，光是念及牧原赚钱就是青云赚钱，青云赚钱就更有底气竞争。”

　　“你这样想倒是没错，只是林英勤并非青云要害，我们贸然中断跟他的合作，除了显示我们心胸狭窄，别无他用。”龙烷道，“还容易掀起非此即彼的纷争，若是形成青云双惠二选一的局面，你觉得是好事吗？”

　　“不是好事。”陆信道，“扶持农业一直是青云的重心，实力强，根底深，极其容易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

　　“你明白就行，只要林英勤质量上挑不出毛病，咱们就正常合作，该订多少订多少，有稳定的供应商对我们是好处，而价格抬上来，他也不会愿意青云走内部价，算是互利互惠。”

　　“嗯。”

　　陆信起身欲要离去，龙烷叫住了他。

　　“阿昂火腿肠的事你已经知道了？”

　　“是的。”

　　“有没有什么想法？”

　　“龙总的意思是……”

　　“该怎么应对，争还是不争？”

　　“照我浅见，肯定要争，而且大争特争。”陆信缓缓道，“青云跟清兰合作早，于食品行业领先，业务涉足多个品类，就像养孩子似的，儿女多了未必在乎哪个成才，只要有几个争气能撑起家业就足够。

　　青云饮品和零食已经非常强大，绿茶、冰红茶、果粒橙、水龙吟、青云山泉这些都是数一数二的名牌，对其他产品就没那么上心，我认为火腿肠由陈清火腿肠公司生产并非是什么掩人耳目，想要暗度陈仓，而是跟胡辣汤面条板栗汁似的，被青食抛弃。

　　这道理就像收购生猪，不一定是谁家的猪没达标不够优质，而是我订购额有限，排在后面的自动被放弃，当然青食很多产品市场份额不错，仍旧属于肥肉，最好是转交其他公司继续生产，差一点的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就跟承包合资似的，交给有能力的人运营。

　　我猜测陈清火腿肠的地位很可能跟林英勤的养殖公司类似，属于青云战略的一环，却又不是最关键，所以要单走，以保持活力，还不失去影响力。

　　我跟林英勤聊过，他们被青云入股的根本原因就是希望推广青农饲料，马山场离得太近，潜力太大，若不收服，难以服众，关键自产饲料经验成熟，很可能壮大后就介入饲料行业。”

　　龙烷略一思索，道：“你是指陈清火腿肠并不会得到青云多充足的支持，只是项目管理者不甘心平庸，鼓足一口气做出成绩以争取集团资源，冲到前头？”

　　“是的。”陆信点头道，“如果青云要做火腿肠，没必要绕弯子，青食本来就有肉制品业务，无非是拓展而已，偏偏换个名头，实在多余，要么陈清火腿肠跟青云无关，是我想多了，要么就是我猜测的那样，给一定底子但要更多必须展现更多。

　　同样一份资源，凭什么放到他身上而不是其他业务，给他是不是能比给青云饮品还有更多好处？这样一来，陈清火腿肠就不容有失，三板斧用尽没能稳固，很可能拿不到后续支持。”

　　龙烷轻碾手指，皱眉道：“这只是一个方面，而且赤膊上阵比谁家底厚，对双惠来说风险很大，固然陈清火腿肠经不起失败，我们又何尝能受挫？合作伙伴在看着呢。”

　　“要分析优势劣势市场部更专业，我不敢越俎代庖。”陆信坦然道，“我只能从客观方面讲述我看到的实际情况，其一就是阿昂火腿肠再厉害，用了多少青云战术，都无碍它不是青食产品，其二就是我们没有退路，春都失去火腿肠还有其他业务的空架子，我们失去火腿肠连空架子都没有。”

　　龙烷笑道：“你这么说，岂不是觉得阿昂火腿肠能把双惠挤死？”

　　陆信正色道：“双惠能打败春都，阿昂就有可能打败双惠，一旦让他们看到这样的苗头，我相信能把青云做成这么大集团的管理者们不会坐失良机，若是到这种时候，双惠要面临的就是吸取惠都大战教训，且具备青云资源的恐怖对手，只会更难处理。”

　　龙烷挥挥手道：“知道了，你回去吧。”

　　陆信离去后，龙烷叫来火腿肠业务负责人洪伟建，所谓大事开小会，真正决定公司命运的时刻，往往只有少部分人参与。

　　“被一个阿昂火腿肠就闹得鸡犬不宁，我会觉得公司做得很失败。”龙烷哂笑道，“尤其是从上到下都显出恐慌，市场采购生产全都是大事不妙危在旦夕的忧愁表情，我很不舒服。”

　　洪伟建圆场道：“他们不是怕阿昂火腿，怕的是站在阿昂火腿肠背后的青云集团，陈清火腿肠受金雨食品控制，金雨食品受青云创业公司控制，青云创业属于是青云集团没跟清兰合作的综合业务公司，真算起来，这才是亲儿孙。”

　　“所以呢，我们就要如临大敌，自乱阵脚吗？”

　　“没有，大家气愤的是被偷袭，陈清火腿肠不讲武德。”

　　“好了，都过去了，没有阿昂，也会有其他昂，只要市场活着，对手就不会少。”龙烷道，“你现在给我交个实底，如何应对阿昂火腿的偷袭。”

　　“稳扎稳打，先干倒春都火腿肠，回头再收拾阿昂。”洪伟建道，“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聪明，但是跟阿昂火腿的竞争也不能完全等春都结果，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没那么容易结束。”龙烷道，“阿昂讲现在，拉拢小孩和年轻人，我们就讲过去，讲王中王的品牌，讲狮子王，面向成年人。”

　　“明白。”洪伟建应得相当痛快。

　　龙烷的最终决定让很多人松了口气，只有陆信忧心忡忡，他觉得青云集团都能注意到马山场，可想而知人家并不是吃素的，不慎重对待很容易重蹈覆辙。

　　然而这种情景无法再说什么，春都火腿肠马上就倒，这一把不推，等他们缓过气，才是真正的两空。

　　“糟大糕！”

　　某天下班，相熟的市场经理见到陆信就是疯狂呢喃，仿佛受了很大刺激。

　　“咋回事？”

　　“我们的王中王销量猛降，马上就过年了，正是走亲串友的关键时间，这节点来这么一遭，惯例春节礼品带动的销量岂不是要大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