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熬了数个大夜后，雷君灵光乍现，无数关于游戏的想法迸发。

　　他回想这么些天不断招聘员工，安排工作，钻研项目，一个创业者从零开始经营公司的创意形成了，玩家跟自己一样，需要招兵买马，研究产品，生产销售……最终成为风云企业家。

　　原来设计游戏这么爽快，不比写程序逊色，雷君兴高采烈，难以遏制激动，他get到乐趣，一发不可收拾。

　　我遇到什么难题，可以适当调整放在游戏设定中，稍作戏剧化改编，总体方向确定，故事结构清晰，这个项目远比剑侠情缘简单。

　　当雷君把策划书递给求君，说要先进行这个项目给工作室练手，后者震惊了，不是惊诧他的想法超出公司计划，而是惊骇他的天赋，在编程以外，对经营管理的天赋。

　　求君敢拍胸脯保证，如果办公软件有什么技术难题，他能爆发十成十的能量钻研搞定，但像雷君这样，冲进全新领域乱搅，还能极短时间做出成果，则完全没有自信。

　　他深吸口气：“可以试试，我相信罗总会理解西山工作室的难处，项目名字叫什么？”

　　“我觉得故事背景放在华夏硅谷比较有知名度和代入感。”雷君欢笑道，“模拟创业也是一种预先尝试，干脆就叫中官村启示录！”

第847章 稍息立正站好

　　这份好消息很快传到罗学云耳中，令他颇为欣慰，看来雷总还是那个雷总，只要引到路上，就能自发升级蜕变，谁都阻拦不了。

　　不过，现在只是大帝之姿，真要成为大帝，还得有人格式化他的代码硬盘，促使他彻底舍弃编程，转型企业经营。

　　慢慢来吧，不要弄巧成拙，罗学云思虑再三，还是顺其自然，人杰不是能随意操控的，做这些事必须得有耐心，等待水到渠成，就像从单机游戏到网络游戏的过程，需要契合互联网基础设施的发展。

　　神州互联网企业为什么集中当下几年成立？一大原因就是基础条件没达到，设施、用户、观念等等没铺成合适环境，诞生不了奇花异草。

　　种子反而不是问题，很多网络应用，什么邮箱、浏览器、即时通讯软件之类，都在国外有雏形，神州互联网创业者较为容易获得启发，他们正是受实际情况限制，不得不从头开始一步一步做起。

　　杰克风清扬就是典型例子，他并非上来就搞阿里，而是先做神州黄页，帮助企业在网上发布产品和服务信息，一则积累经验，培育市场，二则团队要先活下来，才有资格想更远的东西。

　　就好像咉台纵横八九十年代，广告费高得飞起，频出标王，不光有正策优势，敢迈步子各种尝试，还是因为上星早，传播广，尤其以新闻联播到天气预报的时段和联欢晚会广告费最高，甚至延续到若干年后依旧不减声势。

　　这些特殊时段，它敢说收视率最高，覆盖用户最多，而省台哪怕上星，都不敢如此夸口，以娱乐出名的湘台能在很多方面抗衡甚至超过咉台，也不得不佩服一众人的努力。

　　正因如此，罗学云确定泛亚集团侧重娱乐内容，不要做新闻时政，同时对神州互联网企业静观其变，不做拔苗助长和催熟，将兰芷未来的投资重点放在国外，关注OICQ、Alipay、Mail的原型或前辈，搭乘顺风车狠赚一笔。

　　说得明白些，神州很多产业的确是摸着人家的石头过河，一些创业者钻研各种新奇好用的互联网软件，走红后努力被BAT三巨头看上，拉高估值，接受入股或者全资收购，都是外国人玩剩下的，BAT映照微软谷歌的生态位。

　　所以最关键的是人，是那些嗅觉敏锐，意志坚决的先行者，企鹅OICQ、猪厂电子邮箱、狐狸门户网这些只比国外成熟商业化服务晚两到三年，足见不容易，是罕见没有代差，可以公平竞争，甚至超过国外对手的行业。

　　于是，互联网在全球制造一批New money便是自然而然，发展迅速，近乎同步，让很多地区的Old money陷入同样的迟钝疑惑，等成长起来，已经不容易撼动。

　　可惜三四十年一晃而过，再难见如斯盛景，就连饱受关注的AI都没能担起这样的重任，那种让市场沸腾，各路人马挥舞着钞票从大西洋杀到太平洋，制造财富神话的故事，慢慢就萎靡了。

　　“众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罗学云喊来林卓贤，示意他带着林郎工作室转型，“天上游戏的长处是以武侠仙侠为根底的文化故事和情感表达，不管小霸王搭载的小游戏，还是中官村风云录，都是练手之作，不能作为重点。”

　　林卓贤问道：“重点是什么，罗总还有剑侠情缘类似的游戏策划吗？”

　　“要论专业，你比我行家，我只是站在玩家角度的产品经理，你得多发挥。”罗学云笑道，“河洛工作室的金镛群侠传不错嘛，天上游戏还不快马加鞭，去商谈古泷版权，来一个古泷群侠传，发散思路再来武林群侠传，三国群侠传，水浒群侠传，等将来温凉玉、黄意陆续封笔，继续群侠传……”

　　林卓贤目瞪口呆，迟疑道：“这么多群侠传，岂不是换汤不换药，还能有新意吗？”

　　罗学云直翻白眼：“原著基础都不一样，人物、场景、剧情，这些不是新意？”

　　“玩家会不会审美疲劳……”

　　“主创团队不要是一家，以此便有不同的风格，其次侧重点不一，不能是完全相同的体验，这些手段你应该比我清楚，同类型游戏哪有那么多本质区别，不都是在前辈基础上雕花。

　　好比汽车改款，也许是同一个平台设计生产，但可改变的细节很多，以此吸引不断出现的新玩家群体，当然前提是你想做合格的作品，而不是纯粹换皮圈钱，把玩家当傻子。”

　　林卓贤朗声道：“我明白了。”

　　罗学云微微颔首：“平素你也要多关注业内动态，有什么好的工作室，尝试入股，入股不行，一边借鉴学习，一边代理运营，特别是霓虹考瑞亚和宝岛。天上可不能只靠一两个游戏吃一辈子，而是要跟任天堂索尼似的，泛亚知名。”

　　话说到这份上，林卓贤哪还能淡定？激动答是。泛亚娱乐形成以后，每个子公司管理层优先获得本公司股份激励，而后获得母公司，最后是大集团，每一个层级都是相当大的差距。

　　眼见堂哥林家伟以联合制造红火经营和成功上市进阶清兰实业股东会，摇身一变香江鼎鼎有名的人物，林卓贤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只是术业有专攻，他从向上科技的游戏业务开始，就只能延续这条路走下去，否则沉默成本太高。

　　没想到等到这样的机会，看来在罗总眼中，泛亚传媒的电视节目虽然是大头，但天上游戏、天下出版以及皇朝动漫这些作品向的东西，重要性不会低于明星娱乐。

　　金山软件虽告一段落，可罗学云还是不能轻松，幺妹婚期将近，他得回去坐镇，于此同时，京九线陈清站开通，他必须亲临现场观摩，优选时代开业，也得到场指导，屈指一算，一年光景呼呼飞去。

　　怪不得古之文人骚客，英雄豪杰，总要感慨光阴似箭，时不我与，事情一多，时间真不够用。

　　“稍息立正站好，霹雳啪啦，呼噜哗啦，铅笔找不到~”

　　刚到家就看到云云月月俩兄妹站在电视前，跟着动画片的BGM疯狂舞动，这部樱桃小丸子去年的香江有限儿童台播出过，因为是粤配，俩孩子虽然喜欢，听起来却吃力，只能看热闹。

　　作为老父亲，罗学云哪能忍心如此，泛亚娱乐频道一开播，就引进宝岛配音版，其中片尾曲也重新填词，由小魔女翻唱，极其动感活泼。

　　多年以后，网络平台掀起一阵怀旧风，重听这些千禧年前后动画片曲目，除了感怀自己青春不再，也深深缅怀岁月，都说这首歌能听出国运上升，经济很好的自信。

　　不知是曲风随时代变化，真有所感，还是借物喻事，有所表达，道理还真能琢磨，原曲创作于九零年，正是霓虹经济巅峰，失去的三十年还没开始，全员自信骄傲。谁能料到陡转直下，昭和男儿丝滑转场平成废宅？

　　这种感觉，就像川大统领听着YMCA情不自禁起舞，怀念他所经历过的伟大辉煌的七十年代，意欲重回巅峰，迎接它的归来。

　　孩子爱看樱桃小丸子并不奇怪，因为年轻人也爱看，蜡笔小新、大耳朵图图、大头儿子等等，都是下饭神番，边吃边看再常见不过。

　　“云云。”罗学云把儿子叫到身前，忍不住头痛，七八岁正是难缠的时候，全不似之前可可爱爱的幼崽时期。

　　“老豆。”

　　“叫爸！”

　　“爸，还有一集呢，啥事快说。”

　　“小姑姑结婚需要一个压轿童子，相中了你，能不能帮小姑姑一个忙，陪她出嫁。”

　　云云身体凑过来，眼睛还盯着电视：“非得我吗？三哥四哥不行嘛。”

　　罗老爹只有兄弟两个，到孙辈又逢独生，未免生分，兄弟和姐妹之间都是一起排的，好像显得很兴旺似的，实际小孩并不在意，也不知道堂兄弟、从兄弟和族兄弟的区别。对云云来说，三哥、曜哥、普生哥都只是个称呼罢了。

　　“小姑姑喜欢你，觉得你长得好看帅气，聪明伶俐，想让你压轿，沾沾喜气，将来生个跟你一样的弟弟妹妹。打小姑姑抱你这么多，给你那么多好吃的，这点小忙都不愿帮吗？”

　　“小姑姑真觉得我好看帅气，聪明伶俐吗？”儿子忸怩起来，罗学云打破幻想。

　　“当然喽，不过现在有点不聪明了。”

　　“我去！”月月飞跑过来，“我愿意帮姑姑忙。”

　　“好嘞，带你一个。”

　　时移世易，很多东西都变了样，就像以前压轿子，现在压轿车，再加上十里不同俗，童子有要一个的，有要两个的，不管几个，男孩不能少，具体原因见仁见智，什么阴阳之说，多子多福之说，大吉大利之说，很难找到权威，只要长辈点头，都可通过。

　　“一来一回要坐好几个小时车，我难受。”云云狡辩道，“让人家去嘛。”

　　“妹妹都说要去了，你不陪着妹妹？”

　　“就是，小姑姑的好，你一点都不记着，可恶！”

　　云云按捺不住双重攻势，勉强答应，却提出条件，要陶莹的女儿梨梨一起去，这给罗学云出了难题，压轿童子要求父母双全，虽然梨梨符合，终究不那么对味，不得不你进一步，我退一步，达成最终共识，去参加婚礼，不压车。

　　不会真有青梅竹马，一往情深吧？

　　罗学云暂时只能抛下忧虑，不去想十年二十年后的事。

　　幺妹的婚礼还是轿车车队，原本计划的小型专机因为这两年工作重心在香江和泛亚娱乐，没有一口气推行，显然赶不上趟。

　　即便是车队，规格也相当豪华，一溜烟轿车，不乏进口名牌，加上承担安保作用的随行人员，二十年后可能不算多大排场，现在真可谓轰动。

　　肖博家很惶恐，虽然一应费用小两口自己出，可这场子镇不住呀，酒席安排在饭店，迎来送往朋友加同事接管，家里做了甩手掌柜轻松地很，却也没了话语权。

　　“这可比得上古代官家小姐下嫁穷书生。”肖母来回参观新房，一水的崭新家具电器作为嫁妆，奔了小康还小康，可谓惊喜交加，“你还得了罗家的济，到青云食品大公司当组长，以后生活得让着小霞，工作踏踏实实干，否则咱家保准让人戳脊梁骨。”

　　肖父很是赞同，道：“可不止是戳脊梁骨，还要落井下石，现在眼红咱家孩子有工作有学上，吃穿住行上一档次的亲朋好友，不少人扭头就吐唾沫，回头一见咱家落魄，怕是笑话咱家活该不配的家伙更多。”

　　“道理是这个道理，说出来味道怪怪的，好像我卖身求荣入赘似的，专门提点我到岳丈家老实干活，讨老婆欢心，不要惹是生非。”

　　肖博苦笑道：“可不是这样啊，我俩就住公司附近，跟爸妈常来常往，工作上也有领导考核评估，该怎么做怎么做，哪能抱着讨欢心的目的？这样能做好事情才是奇了怪。”

　　“不管怎么说，你决不能做亏心事对不起小霞。”肖父肖母丝毫不听解释，只是要他承诺做到，可见姻缘虽成，分明的壁障难以抹去。

　　肖博无语，就两家老人的交际，不说臭味相同，至少也是谈得投契，推杯换盏，喝酒划拳，都不带人撮合的，自己就聊上，然而这丝毫不能减少他们的疑虑，反而更认定罗家父母只是跟自己一样的普通人，他们点头喜欢起不到关键作用。

　　无独有偶，肖家因为婚期临近踌躇不安，罗家也是鸡飞狗跳。

　　罗霞请了长假留家，既陪伴父母，也筹备婚礼，可越是这样越难受，仿佛每一天都是离别的倒数计时，特别横跨两地的亲事，今后想见面都难。

　　到婚礼那日，更哭得稀里哗啦，等轿车远去，见惯生离死别的罗老爹都眼眶通红，久久无言，转身回桌喝闷酒。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罗学云无端想到这句话，叹气道：“还好科技发展迅速，交通条件越来越便利，可以朝游北海暮苍梧，否则孩儿离家和远嫁真就是一别音容两渺茫。”

　　时间和空间，岂非就是人间悲喜的根源？

第848章 飞鸟和鱼

　　在场的兄弟姐妹都有听见罗学云的感慨，却不是所有人都能听懂言外之意，只是顺着他的口风称赞交通越来越发达，出行越来越方便。

　　真有所共鸣者，大概袁晓成算一个，那已经是几天后，京九线贯通，他们作为陈清站启用仪式的观礼嘉宾，见证这项对于陈清及玉阑东南重要无比的大事，活动开始前，有人从铁路站点聊到公路运输，不免提到风头未去的婚礼车队。

　　跟着愈发歪楼，议论起远嫁近娶的好坏，进而漫谈背井离乡，侨居迁徙，话题也越来越宏大。

　　“华夏人安土重迁，一般不愿意轻离本乡，即便做了皇帝，也要锦衣回乡，当了大官，也会告老还乡，在这种离别不知归期，相见无时的氛围里，对每一个离家之人担忧哀愁、提心吊胆都是正常的。”

　　袁晓成道：“可我并不觉得儿女远嫁远娶就是坏事，像罗霞一样，结婚后在江城安家，将来有自己的儿子女儿，才算真正摆脱田集黄岗、种田养兔这些过去生活对她的影响，真正往工薪阶层蜕变，当城里人。

　　相反，学杨秀禾这些一直在你羽翼庇护下，家门口转圈的人，不见得比罗霞更具有新时代思维，脱离农人习性。”

　　“很久没听袁哥为我讲大道理。”罗学云嘴角露出微笑，“好像人上了年纪，渐渐就不爱说话，不爱折腾了。”

　　“只是认清说比做更重要。”袁晓成摇头，“光靠嘴巴说服不了别人，不管真金白银的奖励，还是以身作则亲自示范，都比说更有力量。”

　　“是啊，韶光易逝，青春不常在，可人这一生短短百年，偏偏有太多事情要做，又有太多事情做不到，生老病死，爱恨情仇，全是能折磨人的东西。”

　　罗学云呆呆望着陈清站三个字，长叹口气：“我以为青云农业扎根田集，青云食品留在陈清，就可以让很多家庭不用分离，每天村头村尾、街头巷尾父母子女能见到彼此，亲子关系能够和睦，孩子健康成长，父母更有干劲。

　　而求学务工之人，也能借着越来越便利的交通归家离家，经此一遭，发现作用有限，哪怕我这样的人都不能自主，何况普通人？”

　　袁晓成大笑：“兄弟，生老病死，爱恨情仇，这些东西说跟物质条件有关，每个家庭每个人都苦苦为衣食住行付出，可这些东西哪一样是物质条件提升能解决的？即便离别，也常不由人，衣冠南渡，宋室南迁，这些人缺钱缺物？

　　你已经做得很不错，起码青云的出现，很多学祥罗霞一样的人，都有看世界和选择的机会，想当年我爷爷在家大字不识一斗，诗文吐不出半句，一年到头光想着多打几斤粮食，好让孩子过年能扯几尺布做新衣裳。

　　什么世界寰球，国际局势，全无心过问，二三十年没出过县，近在咫尺的江城都只听念叨，没去吃过人家的热干面跟咱的有什么不一样，若不是家里活不下去，他这一辈子可能跟咱罗叔似的，一直山沟沟里跟庄稼打交道。

　　但是啊，跟着队伍走了，他才看到大江南北，学到古往今来，知道那么多比家里一年多打几斤粮食更重要的东西，若不是懂得这些道理，他就跟罗叔一样，永远操心粮食，却无法决定能打多少粮食。”

　　他看向罗学云认真道：“不管怎么说，学祥罗霞这样愿意走出去的人越多，你应该越轻松，都跟学风学雷似的，将来反倒是你的累赘，陈清就这么大地方，不可能鱼与熊掌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