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柳接了任务，回到部门就着手安排，这事不小，怕人蛮干，他不敢随便吩咐下去，便把左膀右臂统统叫到办公室商议。

　　公共关系和品牌宣传虽然在一个部门，实际工作各有细化，PR公关部门主要负责信息收集、新闻传播、协调沟通、舆情处理，品牌部门主要负责品牌建设维护、企业形象宣传，两者都不可避免要跟媒体打交道，因而放在一起精诚团结，资源最大化。

　　由于罗学云一直要做现代化的食品公司，不断让清兰招聘专业人才过来顾问扶持，让这个部门很受重视，青食产品能否卖得好，市场和品牌公关缺一不可。

　　PR主管叫李伟明，香江职工，一口流利的英语在与媒体人的交流中无往不利，抖出学历背景和知名公司就职过的经历，连带青食都洋气起来，大有一种哇偶，不愧是合资公司的感觉。

　　品牌主管郭飞，顾名思义，本土人才，玉阑师范毕业，很会说方言，对各地掌故和风土人情十分了解，以另一种风格跟外界打交道，同样犀利有效。

　　这俩人非但左膀右臂，更是左刀右剑，没有俩人做事，每次开会徐柳肯定比陈帆王鹤这些人挨骂的多。

　　他把事情详细一说，忧心忡忡道：“我很担心弄巧成拙，到时没吃到猪肉惹一身骚，咱们部门没功劳就算了，还要背锅。”

　　李伟明对徐柳的成语俗语理解通透，作为接受过良好教育的香江孩子，中英文都要学习，粤语就是方言，跟其他地方上课用家乡话没区别，书面文字同样是正式中文，听说对他不困难，特别是青云集团推行普通话，他听得清字句，反倒读写简体麻烦，一直在适应。

　　听徐柳这么说，李伟明当时发笑，道：“公关人绝不背锅，总监要是扛不住，还请撒泼打滚把皮球踢回去，别让兄弟们为难。”

　　“这是公司的决定，就算换掉我，来个新总监照样要执行，还是想想有没有什么妥当的方法。”徐柳叹道，“首要目的还是推广冰红茶果粒橙这些原创品牌，塑造青食的创新形象，跟法务和市场联动，提升销量，次要才是煽风点火，给康师父制造些麻烦，尝试能否阻碍其上市进程。”

　　李伟明玩味道：“你确信没有听错要求吗？我怎么觉得第二个要求才是最重要的。”

　　“我们并没有实质性的把柄不是吗？山寨抄袭最多口水仗，没法伤筋动骨，我们必须脑袋清醒，否则就是害人害己。”

　　“也不是没有办法。”

　　徐柳精神一振：“就知道你有本事，快说。”

　　李伟明悠然道：“只要打击一个人，而不是置他于死地，未必需要寻找致命弱点，把水搅浑即可。”

　　“这时候还卖关子？”

　　“我想听听郭经理的看法，是不是跟我想到一块去。”

　　郭飞失笑：“老李真是气定神闲，还有心思玩笑，你要问我，肯定火攻无疑。”

　　李伟明脖子一昂：“来试试。”

　　郭飞摇了摇头，道：“无非是放出假消息，说青云食品要香江上市，罗总此去就是为了此事，有达能之前的消息佐证，市场无疑会更看好青食，到时康师父不阻断进程，八成也要遇冷。我们半推半就，顺势宣传产品，可借此振奋人心的消息，大大提高销量。”

　　徐柳呆坐椅子上，偏头看向李伟明，正是满意的笑容，他不禁苦笑道：“还得是你们年轻人思路广，脑子活，我光想着打败对手需要找到弱点，却没想过比他优秀，这差距就成弱点，只是……”

　　李伟明挑眉：“你忧愁没有好主意，出了主意还要只是，能不能有点老大的气魄？”

　　徐柳踌躇道：“我真怕事情搞大最后收不了场，传出上市消息，实际上并没有，这样晃点市场，若是闹出风波，谁来负责？别说还要拿罗总做话茬，这样完全是把整个公司都当成工具。”

　　“品牌公关若是不能涉及整个公司，那就只剩擦屁股的作用。”李伟明耸了耸肩，“青食发展要上新的台阶，这过程中能拿到多少筹码，坐到什么位置，全看表现，勇猛精进会上升，畏畏缩缩只会下滑。机会不多，可遇不可求，总监可要想清楚。”

　　徐柳讶然：“你是这样看青食吗？”

　　“多读一些商业案例，看一些公司发展的历程，就会很清楚现在青食的情况，进一步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什么全国知名，辐射亚太不成问题，退一步嘛，也很容易左支右绌，失去领先地位，逐渐平庸。”

　　李伟明道：“从青食清出弱势项目，抛去支援食品厂，足可看到苗头，现在没有爆发，只是在等一个机会。”

　　“等什么机会？”

　　“非要我说这么明白吗？总监，你这资质比刘备差远了。”

　　徐柳看向郭飞，后者慢吞吞道：“像刘邦朱元璋这样从无到有打天下的皇帝，虽然都是在天下定鼎之后才开始封赏群臣，但在前中后期都有不同程度的表示，无论是口头许诺、约法三章，还是先封上将长史参军主簿。

　　这样大家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该不该冲锋陷阵，出谋划策，立下足够功勋，能不能得到最好的爵位。”

　　“青云不是有配股和认购期权吗？”

　　“不够详细，不够明确，也不够完美。”

　　“还不够完美？已经很多了。”

　　“若是之前，勉强够用，但现在不行。”郭飞认真道，“打天下越到后面，对手的骨头就越硬，想赢需要大家伙玩命。玩命越狠的，封赏就得越多，偷奸耍滑的纵然不被斩杀祭旗，也别想捡现成。”

　　徐柳额头微汗，喃喃道：“我觉得现在的青云食品就很好、很好。”

　　“研发中心的武建平、温向东，青农研发的常远洋、李欢，江分的范兴宗、徐长淮，花分的林栋、陈自立，青贸的张远径、张嘉豪，大北的吕林、谭长海，还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杨朗、李伟明……”

　　“别念了，别念了。”

第815章

　　江城优选。

　　今年以来，罗学祥都在忙着商场的事，他计划最迟后年元旦前落地，因为两城同时启动，事情不免繁多，渐渐不顾上超市方面，没想到青云食品不声不气闹出这么大动静。

　　他端详着报纸，仔细阅读内容，里面写的与其说是新闻，不如说檄文，矛头直指康师父的方便面和茶饮料，一张张产品图片的对比，即便外行，并不是两家产品的顾客，看到都会火冒三丈。

　　无他，青食辛苦创新的冰红茶、青云绿茶、茉莉花茶、红烧方便面、香辣方便面等等，不仅口味被学，连带产品的VI设计——外观、**、色彩、图形等都被薅个干净，青食以火红或橙红做王牌产品的标识色，营造激情喜庆欢乐的氛围，康师父几乎有样学样。

　　“袁晓成突然这么硬气？”罗学祥看着报纸，询问超市方面的负责人闻辉，“毫无预兆就宣战，还撕破脸皮指着鼻子骂。”

　　“应该跟青食的变动有关，原先它麾下许多跟优选合作的食品，都转给青云创业新成立的食品公司，只保留销量广，市场份额大，成体系的产品族群，等于卸下包袱，那么肯定要好好打一打闹一闹，争取更多市场。”

　　闻辉答道：“说起来青食忍不下去，也是因为康师父越来越过分，不光借鉴的产品系列飞速增多，还要全国各城市设立生产基地和销售渠道，如此跳到青食面前打擂台，要我是袁晓成，早该发飙。

　　青食搞这些图案都是经过精心设计，跟产品特点广告口号结合一起的，将来还有其他系列产品要用，对方这样摘桃子白捡，就算不是做生意，也要气坏。”

　　罗学祥哂笑道：“吃相是有些难看，从南到北，从小到大，方便面和饮料品牌数不胜数，举凡有些操守的，就算口味再怎么借鉴，**还是独家风格，让你知道这是谁家生产的，只有这兄弟巴不得人家搞错，稀里糊涂买了它的产品。

　　真算起来，骂他也不冤，比果肉橙、清云、陈青、氵水红茶什么的还不要脸，这些家伙至少知道见不得人，不敢太狂。”

　　闻辉摊手道：“报纸一版又一版，看似来势汹汹，实际效果可能没想象得大，我咨询过法务，他说食品配方不像药品配方，疗效准确，剂量精确，一丝一毫都不能改，食品配方修改造成口味变化太随意，即便青食有配方专利，也不可能管住对方。

　　红烧牛肉面、香辣牛肉面、冰红茶、绿茶、茉莉花茶这种常用名字的组合，也不能单独视作商标，要加上品牌名，这样一来，最有可能打倒对方的就是外**，但是同样的问题，颜色谁都可以用，只要修改图片内容，字体大小，哪怕一个色系，看起来孪生兄弟，也告不了什么。”

　　罗学祥皱眉：“这么说还奈何不了他们？”

　　闻辉点头：“最多打一段时间口水仗，等裁决认定冰茶系列不能视作独有商标后，大概就得偃旗息鼓，反倒是陈青、清云、果肉橙，青食公司有保护性注册，一打一个准。”

　　“这有什么用，比野草还旺盛，一波又一波。”

　　“就是营销嘛，揭露对方的虚伪假面，顺势宣传青食产品，争取市场份额和销量，可以理解为一次另类广告，若是正经广告，报纸未必愿意抢着登，但要是有社会意义的新闻，就会像现在这样，各路报纸争先恐后刊载，积极讨论抄袭学习的界限，是违法还是不道德。”

　　罗学祥闻言笑了，摸着下巴道：“对很多群众来说，报纸上白纸黑字写的东西非常有公信力，很真，一旦酿成社会新闻，持续不下，必然会给潜在顾客留下品牌不好的印象，再加上口味本来就不如青食，输了这一招，将来必定难以跟青食争锋。”

　　即便到网络时代，各种缘由的道歉还是要求登在报纸上，哪怕这家报纸已经没什么销量，但它一贯代表的公开性、正式性、权威性依旧延续下来，最重要一点就是保存记录。

　　互联网说起来发达，因为网站倒闭、资源清除，很多时候正式且原始的一份，很容易淹没，道歉丑闻之类的，将随之淡化，更有甚者，开启岁月史书，否认三连。

　　但报纸不行，图书馆档案室出版社个人收藏等等，都能翻出当时的原件，钉在耻辱柱上。

　　“暂且不管青食能不能告倒这些公司，优选该帮一把就帮一把，借此新闻做次促销活动，在日期类购买一定数额的青食产品，按阶段得到不同赠品，要跟青食联系，他们提供一批青食的周边，我们也订购优选自己的赠品。”

　　“明白。”闻辉笑道，“橙功娃娃、陈清少侠、可爱申龙，这些动画卡通形象的周边产品很受孩子们喜欢，让青食出一批贴纸海报、文具水杯给年轻人，优选出打火机、雨伞、扇子、帽子给中老年顾客，既能促销，还能广告。”

　　“活学活用，很好。”罗学祥赞许道，“超市业务交给你，我放心。”

　　闻辉笑笑，说道：“祥总，我看青云这种卡通形象的品牌宣传趣味生动，很有传播力，咱们优选是不是也效仿一下。”

　　罗学祥沉思片刻，道：“可以试试，优选只是暂时收缩业务做强，将来还是要铺出去的。”

　　有优选超市相助，青食重点产品以陡峭的曲线提升销量，徐柳持续发力，把更多证明青云食品率先推出产品、做出创新的证据摆到台前，让更广泛的媒体报道这一新闻，仿佛要做成食品侵权的典型案例。

　　许多人说不清里面的道道，但朴素的感情告诉他，康师父这种行为完全就是学人精，就像我说一句话，某人阴阳怪气学说一句的讨厌模样，还没学到精髓，青食面饼的清香，料包菜包的美味，吃过的人都能分别出谁是正宗，还坚持这样做，真有些无耻。

　　于是，各种讨论的声音逐渐偏向青食，方便面和饮料销量增加更迅猛，全线三班倒，把机器干冒烟，疯狂补货。

　　同一食品稍有节操，学习产品款式归学习，**设计是自家的，没有吃到集火，成为报纸上的案例，因而美美隐身，默默推动产品销量，毕竟热烈的讨论中，很多人开始知道方便面和茶饮料，很有意愿购买。

　　康师父就麻烦了，卫家老大忙着香江上市的事，生产和销售交由兄弟坐镇，面对这样棘手的进攻，一时之间没有主意，一边疯狂拨打国际长途，一边寻找内行询问情况。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但问题怎么解决，必须得有个方案，否则青食同一的产品一到某地，自家的就应声下跌，幅度再摆大点，谁都吃不消。

　　“上新**，把颜色和图片都改了，区别开来。”卫汉想出主意，“再快速应诉，把官司赢下来，出公告说明。”

　　“不行，那样等同我们做贼心虚，自己认错，青食会变本加厉，我们要做的就是降价，用优惠赢来顾客。”卫唐如此说。

　　“降价？绝对不行！青食走中高档，本来就跟康师父有价差，我们再降，还有多少利润，以后岂不是要成为二流品牌，怎么做全局大市场。”卫汉争辩道，相比于大哥，他们较为年轻，行事没那么稳重。

　　卫唐喝道：“你想快应诉也得人家给你这个机会，青食摆明要酝酿，故意卡时间慢慢来，你怎么快赢？就算赢了，人家依旧可以继续鼓动，言称不服，寻找新的证据论点，最终尘埃落定你知道要多久时间？

　　即便尘埃落定，顾客的心结也不会消失，我们只有降价，走平民化大众市场，用价格争取份额。”

　　“官司缠身、突然降价、舆论争议，这些负面消息对上市意味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卫汉冷冷道，“你才应该顾全大局。”

　　卫唐如同被凉水浇透，顿时冷静下来，降价不是小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尤其上市关头，朝令夕改，必定影响审核评估，说不定就被驳回，到时多久算整改完成可就是未知数。

　　他不再争，等着大哥的指令。

　　指令传回很慢，估摸着也是经过一番纠结，信息却非常简短。

　　一个字：等。

　　每逢大事须有静气，以不变应万变。

　　卫家兄弟并没有等到好消息，就在侵权争议慢慢削弱势头时，香江媒体爆出新闻。

　　“青云清兰董事长频繁会见投行券商，疑似要推动青云食品成为内地第一家民企食品股。”

　　说是隐秘调查得知，照片倒清楚，尤其陶莹跟券商经理们的见面，能让任何人看清场景。

　　一石激起千层浪，有意无意的推波助澜下，这则消息很快就被热烈讨论，达能青睐的旧闻尚有余温，这就传出上市，不关注都不行。

　　于是，跟青食有业务重叠的康师父被反复拎出来讨论，有不少人认为，青食之所以进攻康师父，掀起侵权争议，就是为了打压对手，保证先上市。

　　两家公司放在一起对比，康师父显得非常没有竞争力，青食母公司是提供原材料的农业集团和提供资金的实业集团，康师父母公司只涉足油脂，还不怎么厉害，在内地做油脂也没成功，转型方便面的过程还大量借鉴青食，谁敢说它市场未来好过青食？

　　真要说，同一食品也比它优质。

　　市场最重要的就是信心，频繁吹邪风，没问题也要吹出问题，康师父就是如此，原本就不顺利的上市流程，登时坎坷起来，卫周不得不痛下决心，采取降价措施，同时修改**，减少相似元素，积极打口水仗。

　　原本迅猛发展的势头为之一挫，上市申请也被驳回。

　　消息传回青云食品，上下皆惊，均没想到能达成这样优秀的效果，徐柳跟他的左膀右臂立时成为青食红人，炙手可热起来，袁晓成夸他们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不比正面厮杀逊色多少。

　　陈帆沾光，因市场扩大销量提升，同样得到不少表扬。

　　“背靠大树好乘凉。”徐柳谦虚道，“要不是清兰帮衬，优选助手，恐怕也达不到这样的效果，是公司的资源好，不能全算我们的功劳。”

　　袁晓成笑道：“这时候就不要谦虚啦，公司有资源是一回事，能不能想到主意，运用起来，达成效果，全都是难题呢，你们部门能做成就是大大的功劳，必须要记上一笔。”

　　徐柳矜持道：“袁总，还需要处理后续呢，请清兰那边澄清上市传闻。”

　　“我会通知的。”袁晓成精神振奋，摩拳擦掌道，“眼下康师父折戟，需要时间舔舐伤口，青食何不一鼓作气，借此良机把同一食品也扫残。”

　　杨朗白眼翻上天，都不想说话，还是陈帆忠心耿耿，赶忙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