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都不用想，一定会有人要担心，青云不是他的，是不是意味着他将来随时会放手不管，成为优选一样后娘样的，而霸着他不让他分，这都是可以预见的情况。

　　只是话说回来，喜欢的人同样不少，一样米养百样人，五花八门多姿多彩。

　　“你有什么建议？”

　　“没有。”秦月回答得很果断，“只是要慎重，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有充足的信心应对未知的变化，接受新的挑战。”

　　“世间难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罗学云长叹道，“我再怎么慎重，有些问题也没法两全其美，让所有人都满意，这一次就还是听我的吧，就像当年决定成立青云菜业。”

第580章 青云只能好

　　将报告再三检视，确定想说的能说的都已写明，而后封装在档案袋中，郑重贴条注明寄给地区的张武山，与此同时，罗学云亦在做第二手打算，即是员工持股计划没法通过，该如何保障全体职工的利益，保障他们能享受到青云发展的好处。

　　饶是以罗学云的淡定，都忍不住忐忑起来，像是把作业交给老师评判，不知得分多少，又像是某些天真的理想展现出来供人评阅，不知褒贬如何。

　　只能说青云公司在他心中的份量太重，以至于成为难以割舍的包袱，没法客观寻常地对待，若是罗学祥看到他这般患得患失的模样，一定醋意大发，怎么没见你对优选这样有爱呢？

　　一晃三五日后，吴岷打来电话，让罗学云去地区，张武山想见他。

　　等罗学云驱车来到地区，发现想见他的不止张武山一个人，还有王世佑周叶等一众领导，吴岷都只有旁听的份。

　　“这个场面，你不介意吧？”张武山面带微笑，“你提的问题比较严肃，若不能说服同志们，我是不敢轻易帮你讲话的。”

　　罗学云道：“介意倒没有，只是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为青云这点小事，劳动地区这么多领导。”

　　“股份制和现代企业制度是接下来经济建设的重点，地区关注如何让企业具备强大的市场竞争能力，跟你关心青云公司能否存活下来并且蓬勃发展的心情是一样的。”张武山道，“你就当是技术交流研讨，跟我们分享分享心得，不必那么拘谨，坐。”

　　罗学云挪动步子走到明显给自己准备的椅子前，犹豫片刻终究没坐下，道：“我还是站着吧，毕竟是说服各位领导支持我的方案，站着更好讲解。”

　　“随你吧。”张武山道，“那我们就开始询问了。”

　　“请。”

　　周叶清清嗓子，率先发问。

　　“根据青云公司的数据来看，你们的蔬菜肉食水产饮料方便面零食等产品行销内外，利润一向不错，在玉阑地区算得上名列前茅举足轻重，此时正值高速发展的时刻，为什么会考虑进行股份分配，甚至还是这样一种特殊的模式？”

　　罗学云放松身体，慢条斯理地回答。

　　“正是因为阶段性的目标达成，才要收拾整理一番，重新出发，青云职工来源复杂，有大字不识的农民，有下岗辞工的工人，有中专中学大专大学的学生，这些人对青云公司的要求不一样。

　　有些觉得青云做到玉阑第一，已经非常了不起，不说是懈怠疲倦躺在功劳簿吃老本，至少也是失去激情，开始按时点卯重复上下班，还有些却是觉得大好机会在手，正是施展宏图大志的时候。

　　前面这些人要求降低，没有太强烈的进取拼搏之心，有点小富且安的意思，但他们的待遇却没法减少，随着工龄增长，薪资福利都要跟着上涨，我不能拎着鞭子逼着他们干，更不能将他们视作偷懒，简单粗暴地裁掉。

　　可是市场瞬息万变，不进取就等同落后，何况青云还处于发展的势头，更是需要全体职工热情饱满地投入工作，再者说，青云职工的待遇一直都是比较不错的，基本上是成本的大头，若青云没有良好的发展势头，可能很快就会变成负重前行。

　　而后面这些人干劲十足，不断做出成绩，推动青云进步，那他们对青云的要求就会更高，包括但不限于加工资，多劳多得论功行赏是大家朴素的思想观念。

　　我一方面需要调动前面这些人的积极性，另一方面需要奖励后面这些人的辛苦付出，所以就有职工持股计划，青云公司不是我一个人的，而是大家的，他们有资格享有公司发展的好处且必须享有，利润不能由着我分配，哪怕是分配给职工，因为那本就是职工的。”

　　说着有些绕口，但是众人都听明白，周叶再问道：“据我所知，从青云菜业开始，青云公司创立和扩大的成本，都是你个人出资，其他人没有参与吧？”

　　“确实如此，所以我享有青云公司百分百的决策权。”罗学云道，“但是这种模式已经不能够适应青云公司走向更广阔的未来，就像我刚才讲的，一部分人得过且过，一部分人想要更多，我需要有所表示。

　　既然每个职工都为青云公司的发展贡献力量，为什么有所表示的时候不带上他们呢？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

　　“罗学云同志，这可不是赶羊。”周叶郑重道，“是否你司扩大运营需要更高的成本，所以号召全员持股，以工资或者现金购买股份？”

　　“扩大运营的成本都会来自利润，分给职工的股份是一种奖励，不需要他们掏钱买，或者说得更明白些，我不想集资，而是散财。”

　　周叶都被逗笑了，他敲敲桌子。

　　“辛辛苦苦创业，好不容易做起来，就是为了把公司分给别人？”

　　“众人拾柴火焰高，领导，我没有三头六臂，再怎么厉害都不可能一个人把青云做到现在地步，既然所有人都付出努力，那他们有资格享受好处。”

　　罗学云说道：“再者，全职工持股并非所有人股份均等，以我先期的投入和对公司运营的重要性，还是会占大头，只要青云越做越火，收益只高不低。”

　　周叶确实难以理解罗学云的脑回路，在这种时候，别人都巴不得把集体的变成个人的，他却要把个人的变成集体的，真是散财童子不成？

　　张武山咳咳一声，提醒周叶不要过分纠结动机，转入主题，后者收拾心情，继续发问。

　　“再怎么样，公司注册都不可能有几千个股东，何况还要涉及变更，那他们的股份就不能算是真正的股份，届时这些员工通过分红得来的酬劳，该算是股份分红还是个人所得？

　　虽说是通过职工会持股，也能选出职工代表，但以你的规划而言，许多职工拥有的股权仅仅只有分红的权力，是没法实质决定公司的运营。

　　既然如此，所谓的持股岂不就是青云内部的自娱自乐？何必郑重其事非要来这么一套，直接增加公司规定，确立每位员工应该享有的权益不行吗？”

　　“职工共享公司收益仅仅作为一项公司规定的话，很容易被人抹掉，尤其是在公司处境艰难的时候，对于职工来讲，公司是不是大家共有的，可能比我们想象的重要。”

　　罗学云道：“而领导提出的问题，我们都可以商量解决，比如说把这些职工股设为虚拟受限股，只用来保障他们在公司的权力。”

　　周叶道：“所以，你最终的目的就想是把青云公司变成集体所有，确定职工都能通过持股毋庸置疑地享受青云发展的好处？”

　　“是这样的。”罗学云道，“简单来说，就是青云公司法人从我变成职工持股会。”

　　周叶道：“这可不是简单的法人变更，而是牵一发动全身，影响深远，地区没有决定权。”

　　“理解，但我希望得到地区的支持。”

　　现在的地区是省的派出机构，虽然跟后来的市只有名字上的差别，但是自主权很不一样，不光是周叶等人谨慎，更是玉阑没有这个份量。

　　张武山道：“你觉得这样改有什么益处，对青云公司的发展，能否起到实质性的推动作用么？”

　　“实打实讲，我并没有信心。”罗学云道，“我只是觉得需要给职工们一个交代，让他们看到公司未来发展跟自己息息相关，每个人只要付出，公司一定保障他能获得应该有的权益，而不是给我一个人打工赚钱。”

　　“你倒是有仁心，只是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你们这些前面领路的人能不能带好头，才是青云能否发展起来的关键。”张武山道，“全员持股的概念倒是不新鲜，可这种方式确实不好办，倘若你只是想满足个人的执念，我建议你还是撤回。”

　　“不光是个人的执念，更是想做个表率。”罗学云笑道，“职工是公司的一份子，是公司发展壮大的根基，他们应当跟高级管理和董事们一样，稳稳当当享受公司利益。我想跟我有相同想法的人不止一个两个，希望青云的例子能给他们做个参考，或许将来能想出更好的方法。”

　　“股票市场。”周叶道，“你觉得能不能实现你的想法？”

　　“不能，公司是别人的且大股东会欺负小股东。”罗学云回答斩钉截铁。

　　会议进行得并不快，可以说各种问题都有人关心，哪怕报告上写着，有的人还是想听一听罗学云亲口讲出来，等会议结束，张武山将罗学云叫到办公室，喊人倒茶。

　　“若不是知道这茶叶是张岗山子上产的，我还以为你是打趣我呢。”张武山一改会议室严肃的模样，笑道：“挺好喝的，清新透亮。”

　　“多谢领导夸奖。”罗学云笑道，“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的顺口溜流传比较广，起个谐音便于产品的推广。”

　　“张山张三，原来还有这份机心，怪不得青云在你的经营下能越做越好，真是用了心的。”张武山道，“还好吧，累不累？”

　　“还好，回答提问也是对自我的总结思考，有助于查漏补缺。”

　　“你的心态心胸，向来是常人所不能及。讲实话，刚开始看到你的报告，我就头痛，这小子怎么这么能折腾，就不能安安心心搞生产谋发展么，尽给我出难题。

　　但是转念一想，我国对企业都是各种研改，可想而知有些东西不理顺是很难安心的，一人制公司当个体户还好，像青云这样光是正式员工都有上千人，的确有些不配套，你这般奇思妙想转眼就变成无奈出此下策，尤其是你自己也说，不敢保证未来前景。”

　　确定张武山停顿，罗学云才说道：“举个例子，就像一家人，以前觉得老父亲干活养全家不容易，大家都是吃老父亲的，靠老父亲的，自然让他当家。

　　但孩子都能挣钱之后，再说事事唯老父亲命是从，也不太现实，这是客观规律，不是多讲孝道就能避免的，对青云公司来讲亦是如此，或许职工困难的时候，真是青云拉扯一把，可他不会一直困难，要真是一直困难就是青云公司没做到位。

　　然而当职工不困难了，开始追求进步追求更好，我能做的就是顺应潮流，免得颜面无存。”

　　“青云发展的势头，似乎还没到这个程度？”

　　“差不多了，接下来要开拓各大区域市场，每块区域都得两三个负责人，甚至完整的团体，稍稍一磨炼完全有本事跳出去单干，领导，搁您处在我的位置，也该为难吧。”

　　张武山点燃香烟，默默沉思，好一会儿才道：“省里对青云农业很关注，我会将你的报告递上去，成与不成我不敢打包票，但有一点得提醒你。”

　　“请领导讲。”罗学云道。

　　“青云公司已经成为玉阑的招牌，尤其是在农业和食品加工行业，不管怎样这个招牌都不能倒，更不能因为你这个报告造成的风波倒下，一定要向着更好更大更强的目标努力。”张武山道，“虽然地区和省里没有对青云过多干涉，却都在关注你们的发展，对你们寄予厚望，希望你们能成为榜样。”

　　“榜样？”

　　“自力更生，扎根乡村，回馈当地，热心公益，关爱职工，内销出口齐开花等等，青云公司身上，有很多特质是别的企业并不具备的，我们都希望它能长好，开得鲜艳灿烂。”

　　这是加担子还是上价值？罗学云立刻觉得沉甸甸的，好像有些东西落到自己身上，甩不脱了，心中长叹口气，表情却是严肃，认真点头。

　　“那你就回去吧，耐心等着报告回复。”张武山道，“你也做好准备，即便你这个全员持股的报告不被通过，小范围的股份制还是可以尝试的，不能因噎废食，也不能等着水来了才想着挖渠。”

　　“我会的。”罗学云郑重道，“不过我还是想请领导多帮忙，要真是没弄成，我会挺遗憾的。”

第581章 谈心

　　只要不是天塌下来，日子该过就得过，就像张武山说的，无论青云公司到底是谁的，都得往更好更强发展，绝不能止步当下，更不能掉头倒退。

　　倘若青云真的旋起旋灭，那么罗学云做的一切，无论是回馈乡梓热心公益关心教育，还是全员持股大展宏图双方共赢，都会成为笑话，即便是有心疼惋惜者，也将很快消散在过眼烟云中。

　　所以，继续前进。

　　首先第一件事，还是得安抚住袁晓成，倘若真以蜀汉基业为比较，他确实发挥了类比诸葛亮的才能。

　　虽然没有在青云菜业时期就加入，比不上学杨学祥刘明现这些黄岗人是元从功勋，也落后叶岗张岗偏远亲戚等一大批田集人，但袁晓成的作用可以说比他们很多人加起来都大。

　　是袁晓成一手操办青云食品的成立，对上，跟地方对接走通合资各种程序，对下，招聘工人培训基层管理，教会两青云从个体户拉帮带，稀里糊涂蛮干，正经成为工厂公司。

　　很多事，尤其是对人心的把握，对许多道道的处理，比罗学云都精通，若非是他，青云菜业很长时间都是一种低级低效的模式，罗学杨这些人更是找不到学习请教的对象。

　　从无到有的阶段，袁晓成到底是赶上，又付出巨大的努力，因而把袁晓成当做高级打工人而不是合伙人看起来像是一种侮辱，何况当时罗学云明确说过要分给青云股份才请他出的山，不能功业未竟，就让他感受到寒心，这样的话，两青云那么多受过他指点的管理者该是什么心情。

　　青云食品三大派五小派的说法，罗学云还没聋到一次都没听过。

　　于是，他亲自上门将袁晓成堵在办公室，约他去踏春。

　　“春山暖日和风，阑干楼阁帘栊，杨柳秋千院中，啼莺舞燕，小桥流水飞红。”罗学云笑着吟哦，“春光正好暖融融，不热不冷正是踏春的好时节，在下诚挚邀请袁总携带家眷一起春游，鸡翅山南湾湖带着孩子们乐呵乐呵。”

　　“神经病，拽什么文。”袁晓成笑骂道，“我家那仨个顶个闹腾，特别是小满，再加你家俩，出门那是春游么？分明是逃荒！”

　　“多叫几个苦力就是，孩子又不是见天哭闹，别整得跟枷锁似的，戴在头上愁眉苦脸。”罗学云道，“咱们也联络联络感情。”

　　袁晓成啪地点燃香烟，翘起二郎腿道：“公是公，私是私，工作上的事再多问题我都不皱眉头，也影响不了咱们私下交情，你也不是那样的人，别对我搞这么一套折节下交笼络示好的流程。”

　　“给你脸了是吧。”罗学云道，“说你胖还真喘起来，爱去去，不去拉倒，我找别人，钓鱼烧烤。”

　　“满嘴顺口溜没个正形，说个时间吧，我让小李看看工作安排，有没有空闲。”

　　“焅，下周日爱来不来，还给你脸了。”

　　到约定时间，袁晓成开车带着全家按时赶到，三个孩子都没落下，哪怕三岁的女儿都牵扯着过来。

　　“主角往往是在最后一个出场。”罗学云脖颈上骑着儿子，大笑着迎过来。“你们应该认识吧，辛贵、彭金贵。”

　　袁晓成眉头微挑，他原以为罗学云会叫上田秀禾罗雨夫妻，至不济也是陈连等人，却没想到是跟青云八竿子打不着的辛彭，显然今日之事没有那么简单。

　　“乐进商贸市场的红火，少不了两位‘贵人’的本领，我就是再孤陋寡闻，也免不了要去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