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腾，你觉得应该如何对待两家？”

　　李腾谨慎道：“不见兔子不撒鹰就行，咱们不求他什么，他反而要求咱们。”

　　“关键是兔子多大可以撒鹰。”

　　“这要看王哥的格局有多大。”

　　“我的格局？你确信不是他俩的格局。”王连向还以为他说错对象，追问确认。

　　“余思元和王培根都是奉命行事，以我对国营厂的了解，没有太多决定权，谈条件一旦超出范围就得请示，确保将来不背黑锅，所以他俩请客注定没有格局。”

　　李腾一番话勾起王连向的兴趣，道：“细说，什么叫我的格局。”

　　“在燕京的几个月，王哥应该听过很多最新消息吧。”

　　“好家伙，你倒是个说书的好手，恁会吊胃口，快说。”

　　“就是争论很热烈的股份改革，对国企引入现代企业制度，通过股权转让、产权交易等方式吸引非公资本参与……”

　　“这跟我的格局有什么关系？跟今天见的两个人又有什么关系？”

　　李腾不紧不慢道：“青云公司曾经兴起一阵酿酒风波，公开讨论开设啤酒车间的事，虽然不知道后面怎么停息了，但这证明罗总他们有考虑过生产啤酒，啤酒市场广阔，就现在而言绝对胜过饮料，以农村酒席来说，可以没有饮料，不能没有啤酒。”

　　王连向若有所思。

　　“你的意思是不必自己购进产线，培养员工，直接入股，用这种方式进入啤酒市场？”

　　“对，上有青农提供原材料，下有优选掌握销售渠道，对任何食品企业都是难以拒绝的好处。”李腾道。

　　“莫非这就是罗总的战略意图？”王连向倒吸一口冷气，颤声道：“你居然能想这么远！”

　　李腾不好意思道：“青云是个欢迎讨论思考，鼓励学习进步的公司，懂的越多做的越好，进步越快，罗总常说，一个人的力量有限，青云若要茁壮成长须得每个人都贡献力量，这力量包括智慧和体力，仅看擅长，无有贵贱。”

　　王连向啧啧叹道：“我忽然有些羡慕青云同仁，我说优选后娘养的可不是开玩笑，一年到头看不到罗总几次，什么事都是祥总吩咐，他这人怎么说呢，没有培养的耐心，只是选选选，谁厉害谁上来，不行就下去。”

　　“但薪水很高不是吗？在大城市生活，吃的喝的穿的，上班下班，日子都比陈清精彩，我们电视都没几个台，有点闲钱都只能吃穿，没有玩耍的去处。”

　　“倒是围城了，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想进去。”

　　李腾道：“我没想进去，只是想职级高些，工资多些，将来住好房子，娶漂亮媳妇。”

　　王连向愕然，久久无语，叹道：“老婆孩子热炕头啊，挺好，也挺好。”

第521章 不要怕，大胆往前走

　　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罗学云布局谋篇的风格影响青云员工养成多看多听多想的习惯，然而即便如此，仅参加过几次培训班，光是时常跟同事交流的李腾有如此成效，还是让王连向震惊不已。

　　这意味着什么？人人皆有奔头，努力上进。

　　何况这小子还是打探拍照套近乎的一把好手，人畜无害的相貌极其容易跟人混熟。

　　看来罗总用范兴宗这样的年轻人做领队，不是逞个人喜好，而是年轻人确实眼明心亮脑筋活，李腾能入选，亦是有过人长处。

　　“起风是一回事，真要刮起来还不知要多久？”

　　“若不提前做准备，真等火车到了，抢不着好座位。”李腾道。

　　都这么能耐吗？主动急罗总之所急，想袁总之所想？

　　王连向没有再说什么，但是应对两家的想法随之改变，鸡翅山啤酒可以多示好帮忙，让他们感受优选销售渠道的好处，拉近双方关系，茶厂就虚与委蛇，出得起代价就帮忙宣传销售，吝啬的话就不再谈，青农有张山云极两种茶叶，多少也算是竞争对手。

　　事情发展跟李腾预料大差不差，余思元和王培根虽然释放善意求帮忙，谈起来却很不爽利，王连向便区别对待，跟余思元耐心探讨，和王培根冷言冷语，很是一番扬眉吐气。

　　……

　　陈清。

　　传真机吱吱不停，发来一张又一张订单，罗学杨看得人都傻了，这都是啥啊，青云食品捅了马蜂窝么，一下子来这么多人要货。

　　“袁总，要生产备货么？仓库是明显不够的，若要备货，车间和职工得提前安排。”

　　袁晓成没法轻易下决心，召集众人开会，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刘明现态度最鲜明。

　　“以货换货的订单我支持，就像范兴宗说的，卖不出去当成年礼发下去，我们也没掏现钱，但是其他的订单，我保持质疑，尤其是很远的城市，有什么事我们的力量够不到。”

　　袁晓成微笑道：“老刘对扩大市场向来积极，今天怎么反而退缩？青云食品销量增加，市场开拓，影响范围更广不是好事？”

　　“风险太大。”刘明现道，“各地情况不同，从送货到结款全是麻烦，何况对方的底细我们根本不清楚，万一是骗子呢，万一信誉不好呢，万一根本没打算好好合作呢？”

　　袁晓成道：“我们可以甄别评级，像大北食品这种客户，多发货，评级低的少发货，多做工作就是，总不能因噎废食。”

　　罗学杨附和道：“我赞同袁总的意见，要是畏手畏脚，就没有青云农业的壮大，就没有青云食品的现在，出口订单连客户名字都看不懂，照样都做下来，这些客户起码有名有姓有地址，难道不比老外可靠？”

　　“不一样的，就算这些公司诚心合作，结款也是问题，拖延货款和三角债风气很差，哪一样压在青云食品身上，都是千钧负担，况且积少成多数十万的货款，一旦有什么问题，对青云就是重创。”

　　刘明现道：“我认为应该跟着产能逐步拓展，慢慢挑选合作客户，一步一步走得更稳当，我们青云不就是这样起来的？不必急在一时。”

　　“此一时彼一时，眼看市场逐步放开，各路人马都积极创业，投身食品行业不在少数，在加上国外对手，我们走得慢些就要被超过，何况停滞不前？”袁晓成道，“总不能运气那么差，全遇到负心汉，货款一分收不上来，只要有成功的，对全局都是有益，其他亏损就当是广告费花掉。”

　　“我持保留意见。”刘明现道。

　　“那我让你安排人出差，甚至亲自去跑，你做不做？”

　　袁晓成语气有点质问的意思，刘明现没有硬顶，只是轻描淡写道：“公司交给我的工作，我当然要全力完成，指哪打哪。”

　　简短的会议没能达成意见一致，也就没法做出决定。

　　等众人散去，袁晓成一个人陷入沉思，人多确实力量大，可想法也会变多，不可能再像当初草创，所有人众志成城，只求把东西卖出去，赚点钱好回家贴补家用。

　　想法不多，也容易满足。

　　等每个人都在进步，变得愈发厉害的时候，就会自信，就会想发出声音，这是生物规律，自然界的道理，没有谁能让老虎潜伏爪牙，听兔子的话。

　　换句话说，袁晓成作为青食成立时期就在的元老，依旧比不上定海神针般的罗学云，不能让所有人相信他的眼光没错，决定没错，从而审视自己的想法。

　　所以，上罗坡必须要去。

　　孩子满月，秦月亦出了月子，但罗学云家还是兵荒马乱，处处乱七八糟，无他，小宝宝太闹腾，让夫妻俩都没有心情整理家居。

　　婴儿不会说话，唯一的表达就是苦闹，作为家长要逐渐养成习惯，分辨某种啼哭究竟是饿了、困了、尿了、拉了，还是单纯的烦了。

　　刚出生的宝宝在大人眼中就是掌上千金般的存在，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比宝贝还宝贝，须得全家人围着转。

　　袁晓成有过三次这样的经历，对眼前场景再熟悉不过，不由地嘴角扯动，回顾自己下海，也是因为孩子出生媳妇照顾不过来，请保姆怕爹妈絮叨，于是搬出来，然后跳出来。

　　“没工夫招待，想喝水自己倒，想吃东西自己拿。”

　　罗学云抱着女儿悠来悠去，腾不出手，也不想动手。

　　袁晓成笑道：“瞧你这话说的，仿佛我到你这来就是为口吃喝一样，怎么那么没品。”

　　“我倒宁愿你只是为口吃的，省得烦我。”罗学云轻声道。

　　袁晓成打个哈哈道：“你这尿不湿用起来怎么样，小孩习惯么？”

　　“能不习惯吗？进口货，一片能抵几斤肉，亲肤性透气性都比老式尿布好。”

　　“你这话说得跟打广告似的，还不是你自己懒不想洗尿布？钱嘛，不就是我的劳动时间换你的劳动时间，你省事了，就不该心疼。”

　　“咋地，这么闲来给我上经济课呢，要不要叫你一声袁教授？”

　　袁晓成哭笑不得。

　　“我一进门都没说几句话，你句句呛我，这么大火气啊。”

　　罗学云哀声长叹。

　　“我算是知道小孩为什么叫神兽，太难伺候了，搁谁都得一肚子火，偏偏还不能发。”

　　“习惯就好，我当初兴奋劲过了，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小孩嘛，长得很快，看着看着就能走能跑能打酱油了。”

　　罗学云睨了他一眼道：“我这忙的事非同小可，你有话快说，别在这里扯闲经，一会儿真嚎起来，我可顾不上你。”

　　袁晓成沉吟片刻，缓缓说出自己的疑虑。

　　“你顾忌的点是什么？怕他们不服，对你阳奉阴违，还是决定出错，让青云遭受损失，自己威风扫地？”

　　“我说不清楚，倘若我知道，就不会疑虑应该怎么办。”

　　“你这是不自信了，对青云的未来没有概念，因而所有地方都感觉不对劲，却说不上来为什么不对。”罗学云摇着孩子缓缓地走，“老袁，在你的设想中，青云食品应该做成什么样子？”

　　“做成什么样子？”

　　“对，比如说像谁谁谁一样，或者说有多少员工，有多少产品，有多少产值等等。”

　　袁晓成愣住，旋即苦笑。

　　“我真没想过，就是坐在总经理的位置上，处理好公司的事项，按你提出的战略计划一步步向前走，至于做成什么样子，就看能成什么样子。”

　　罗学云摇头道：“你这样如何自信，如何让别人相信？”

　　“就算我说能做到全球知名的食品企业，也得有那个能力，军师军师的叫，不过就是比别人多读两本书，比范兴宗这些大学生都差得远。”

　　“一阶段一阶段的来嘛，就算你没有自信把青云变成全球知名，也得有个目标吧，横跨三省，占据中原，半壁江山，还是一统全国，总不能真就按部就班混日子一样，过一天算一天吧。”

　　袁晓成道：“考试谁不想得第一，比赛谁不想拿冠军，可也得有那个实力，倘若我说把青云做到媲美华粮，你会相信吗？”

　　“为什么不信呢？”罗学云道，“法乎其上，得乎其中，法乎其中，得乎其下，连做梦都做得谨小慎微，未免太苦。”

　　袁晓成反问：“那你呢，想把青云变成什么样子？”

　　“我也没想过。”

　　“啥？”

　　袁晓成眼神似乎要杀人。

　　竟然对我来这套双重标准，卑鄙无耻。

　　“起初，我只是想做一家种植蔬菜的小合作社，养活上罗坡小组就心满意足，然后，被迫蔓延全村，跟着就是全乡全县全地区……”

　　罗学云道：“人没有三头六臂，再怎样富有，也不过一日三餐，四面墙壁，金屋银碗，山珍海味跟瓦屋土碗，粗茶淡饭一样填饱肚子，青云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也是半推半就的结果。”

　　袁晓成道：“你是说脚踏实地向前走，暂不用想那么多，很多事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目标还是得有的，不然水往哪边引都不知道，怎么成渠？”

　　“那现在怎么办，做还是不做？”

　　“青云亏不起几十万吗？”罗学云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