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学云微微讶异。

　　“第一步，把驻马场池塘连接起来，建成马岗水库，完全扫平障碍，新街居民和马岗村民都保证将来不会去污染水源。”

　　“怎么说的？”

　　“因为去年暴雨，马岗水库加固扩大势在必行，这件事大伙都很清楚，我则承诺水库施工不用他们出工，马岗村民被说服了，将来免费提供自来水入户，且赠送一定量用水，新街居民答应。”

　　“说着简单，一户户敲定恐怕不容易，马岗还好，自己打井或是去别的塘都很近，新街的要再去找水，不方便。”

　　“防汛防洪事关全镇，大伙还是有觉悟的，况且青云农业名号还是响亮的，跟青云打好关系，招工的机会就多，其中利害，他们说不清，但是想得很明白。”

　　“第二个呢，新街少说四五百户，让他们统一服从规划建设住宅，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吧。”

　　“这个的确很难。”钟乐叹道，“不过还好，有青云农业。”

第440章 无类斋

　　“主街两面的住家，老早就是街面，现在恢复营生以后，摆摊的层出不穷，随便做个什么小生意都很有搞头，让他们服从商业跟住宅分离，老大不愿意，还说再往东去就到乡下了。”

　　钟乐忍不住笑出声。

　　罗学云明白他的意思，新街说是居委会，不也是乡下，没走多远就是农田，你还嫌弃人家是乡下？不是五十步笑百步。

　　“跟他们反复解释前面经营后面住人的弊端，严重影响生活质量，若是餐馆啥的，用火用电还不安全，没人听。”

　　钟乐握拳振臂：“我干脆釜底抽薪，说明两条路，爱选不选。”

　　釜底抽薪一说出来，罗学云就明白钟乐的意思。

　　“青云农业在镇西，通往陈清的必经之地，就是说随时可以把重心西移，在陈寨再造一个镇中心，这种情况太多了，基本上很多大型工厂落地，都是把荒无人烟的野地变成新城镇，甚至有的城市，根本就是因为工厂造起来的。”

　　钟乐越说越激动，神采飞扬。

　　“青云农业无疑有这个实力，只要跟县里打好招呼，在陈寨附近建设住宅，便宜卖给员工，再补上青云子弟学校，医院，超市，电影院，基本上全乡的人气都会被带走，因为整个田集最有钱的就是青云员工！

　　到时候他们守着的老街就会破败，慢慢被稀释人气，最后再说服乡里几大所搬迁，新街居委会该成新街村，陈寨要变居委会喽。”

　　罗学云笑道：“你这话跟他们一说，恐怕他们都要吓坏了。”

　　“可不是，当时乡里的人都很默契地不说话，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意思是任由我们掰扯，可有时不说话就等同说话，他们一商量最终决定服从安排。

　　我也承诺他们自来水入户的设施全部免费，将来重建的商铺也能由他们优先购买，同时新建房会给予一定资金支持，然后他们就同意了。”

　　钟乐解释道：“事实上只要乡里按住新分户的居民，不许他们沿着正街继续建新房，那些占了主街的人家，根本成不了气候，自己内部就分裂成两帮，一帮支持我们，一帮跟我们磨蹭。”

　　“干得很不错，起码这事今年能有着落。”罗学云先是夸了一句钟乐，然后问道：“你有没有问过王运琼的意见，他们对搬迁到陈寨什么看法？”

　　钟乐一怔。

　　“这我倒没问，牵一发动全身，镇上的核心都在主街这边，真弄起来不免伤筋动骨，我下意识还是觉得原地改建最稳妥，毕竟一砖一瓦都要钱，那些核心建筑不像民房，老早就用的砖石，再用个二三十年很正常。”

　　罗学云笑了。

　　“你这家伙，自己住新房子嘎嘎欢乐，就不管同志了。”

　　钟乐也笑了。

　　“这不是没钱嘛，有钱就是建成高楼大厦也没人说什么，若是没钱将就一点才实际，都得过日子，谁能不算计。”

　　罗学云颔首。

　　“事实上我也考虑过陈寨，但最后被否决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钟乐摇头。

　　“因为田集已经把最好的地方占住，新街那片是最适合连接各村好地势，难得的平坦宽阔，其他村都很难找到这么大一块，不需要怎么施工就相当平整的土地。

　　最关键的是，新街居民其实比陈寨村民好说话。”

　　“为什么？”

　　罗学云淡淡道：“因为他们没有生产资料。”

　　钟乐恍然大悟。

　　“所以他们想保住临街的位置，其实就是想维持住生计，尤其是家里有人已经待岗甚至下岗的情况下。”

　　“不错，因而这事并不算完，还要有配套计划。”

　　罗学云道：“比如自来水厂的建设，将来的招工都可以从他们中优选录取，若是他们有意愿开设作坊式的小工厂，比如刺绣编筐之类的，我可以提供相应的帮助，包括但不限于资金，一事不烦二主，这事就继续交给你负责，如何？”

　　钟乐额头微汗。

　　“你这么一说，感觉我好像做了恶人一样。”

　　罗学云笑道：“那你就更应该把善后做好，别让他们真的出问题。”

　　钟乐郑重点头。

　　细细发觉，人才其实很多，只是缺乏这样那样的机会，给予他们施展，就像钟乐，若袁晓成不点他的将，或许他就浑浑噩噩在青云农业混个两三年，最终得个优秀评价，带着一身表扬离去。

　　毕竟他是这样的人，不可能像吴前一样，惹人讨厌。

　　当然，那时回顾这段旅程，恐怕也不会觉得多么难忘，而现在不一样，整个人都被渲染上光彩。

　　罗学云亦觉得很好，每多一个能手浮现，他就能轻松许多，要都是精兵强将，他只负责掏钱和出点子，就更完美。

　　显然并不是这样的，就像打电话来的李江波，明明给他提点过很多道理，还是要出问题。

　　玉阑，无类斋。

　　这是一家经营玉石买卖，顺带回收古董的店铺，装修古朴，乍一看有些年头，实际一摸，嘿，三年不到。

　　李江波就是当初给罗学云倒腾玉石的，后来劝他干脆搞个正经营生，省得有钱不敢摆阔，几经洗脑，李江波还是从了，毕竟他只会做掮客，干不长远。

　　罗学云便让他开个玉石雕件店铺，时不时收些古董，虽然没能搞到任何一件能够匹配两仪秘传古书和陈旧法剑的这种宝贝，但势头做起来，愣是在玉阑开了分店。

　　泰半也是风气使然。

　　大城市各种文物商店，根本就是数不胜数，其他人能不效仿？

　　只是古董之间，亦有差距，有些东西不能沾染。

　　就像现在李江波招惹的麻烦。

　　“战国蚁币、汉朝铜镜、唐朝千手佛……你嘛的，搞了这么久的古董，连个年代都看不出来？”

　　罗学云都无语了。

　　李江波哭道：“我就是个半吊子啊，唐老爷子不在，我哪能看得懂，那人说是明清的，还便宜卖，我不就想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老实接受调查，配合一点，态度好一点。”罗学云揉揉眉头道，“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吗？将功折罪！”

　　李江波急道：“他带了草帽，脸上糊有泥巴，我也说不清具体啥样，就是右眉毛旁边有个狭长的伤口，像是近几天划的，老板，你得帮我。”

第441章 理清

　　究竟是人菜瘾大，还是另有所图，罗学云盯着李江波慢慢沉思。

　　入芝兰之室，久而自芳。

　　李江波本来就是狡黠机灵的人物，干此行当这么久，若是一点东西没学到，连物件是什么年代都看不出，也是玩笑，真要是这样愚蠢，不可能来地区开设分店。

　　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他是生了坏心思，想要搞些小动作，故意瞒着顾问唐克均和鉴定师员工，什么便宜卖，被糊弄都是说辞。

　　若非如此，李江波不必如此惶恐，顶多是失察疏忽，认错认罚就是。

　　古董玉石这行不像蔬菜，每道流程清晰透明，该多少利润都有清晰账目，自己对李江波的疏忽，反而是对他的纵容，尤其是无类斋上下都是李江波整出来的。

　　罗学云不免反思，清兰投资、优选超市甚至乐进联合商店、温骨药酒，这些要么是有规章制度管辖，员工相互制衡，要么跟自己关系匪浅，人品靠得住。

　　而李江波的经营模式，则是太过放纵，要么进行改组，变成公司，一笔笔一条条都正儿八经，要么彻底放弃，跟李江波划清界限，古董店铺不再经营。

　　对玉石的需求，则另找名义，可以购买但不经营销售。

　　罗学云的沉默，令李江波惶恐不已，看模样似乎要流出眼泪一般。

　　“老板！”

　　“你不必过分强调。”罗学云缓缓说道，“咱俩也认识三四年了吧。”

　　李江波猛猛点头。

　　“咱俩认识以来，都是互利互惠，无论让你做什么事，都没让你吃过亏吧？”

　　李江波意识到什么，惶然道：“老板……”

　　“好聚好散吧。”罗学云叹道。

　　“这次的事我知错了，我可以改，保证将来不再插手具体事务，无类斋从无到有，费了多少心血，不能就这么没了呀。”

　　李江波就差跪下。

　　“跟这次的事无关。”罗学云道，“我越来越忙，没有精力兼顾太多，无类斋你若想经营，招牌就留给你，不想经营，就卖了关了，账目和库存尽快清理出来。”

　　李江波还要解释，罗学云伸手打断了他。

　　“整个清理工作，你亲自负责，听我的，好聚好散。”

　　他不是自由心证给李江波定罪，只是事件反常，必有内情，一个总经理掌柜二老板，撇开众人私下交易，这件事无论怎么说，都圆不过去。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当你发现一只蟑螂，整个屋子恐怕都跑满了，这次李江波被撞破之前，究竟有多少次没被发现的前科，罗学云不得而知。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是看在这几年交情的份上，不想把事情做绝。

　　毕竟这么多年，还是通过李江波的手，得了不少玉石和老物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这次的事……”

　　李江波认清事实，不再死缠烂打，只求罗学云帮他解决眼前麻烦。

　　“我会抓住卖主，但你最好真的是无心之失，否则结局难料。”

　　“我真是无心的。”

　　雷严是负责本次文物案调查的队长，根据李江波等人的描述，他们已经画出相应画像，主要出口都有张贴。

　　对于罗学云到访，雷严并不惊讶，事实上若非李江波搬出他的名字，是没法那么轻易就脱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