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不算什么,属于正常的合法研究。但我确实没打算接受邀请,原因是,可我对他们的这个方向并不看好。尽管这已经不是一个新鲜的课题了,可里面有很多问题,这么多年仍然没有什么质的突破,比如芯片与大脑的算力不匹配。”
“是人脑算不过芯片吗?”老周问道。
“不能简单地这么说,因为这个课题的目的,就是要发挥二者各自的优势。我说的不匹配,是说各自的优势高度不一样。在运算方面,芯片是大学生,而人脑是婴儿。可在模式识别和推理等方面的能力,芯片也只是婴儿,而人脑,是智慧之神。您能明白这种差距吗?”
“有点明白,就是发动机太弱,轴承太重,带不动呗。”老周说道。
“哈哈,不错,很形象。”
“那就让他们换换呗,把实力平均一下。”老周说道。
“换?怎么个换法?”
“现在不是让他们各自玩最擅长的吗?那就把玩的东西换一下,变成都不擅长的了,这样差距不就没那么明显了吗?”老周说道。
“周先生,您的意思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让芯片以运算的逻辑进行推理,而让人脑以推理的逻辑,进行计算?”林教授说完这句话,却并没有很期待老周的答复,只是在那里盯着老周看。
“林教授,您说这些,我哪懂呀,我就随口那么一说,要是说发动机轴承,我还勉强能跟您唠两句,这又整这么有哲理的东西,我可就……”
老周说到这里,鼻子突然一酸,意识共振又来了,“劝他接受对方的邀请。”
又是这个套路,老周熟呀,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共振,又搞暗示。
这不就是在暗示老周,那家日本机构的研究,如果再加上林教授的助力,很可能会变成现实。而且,这个研究,也肯定非常重要。
今天晚上这是要连中三元呀,冯彻的模糊介质,张晓月的因果链,再加上林教授的脑机结合。
这么大的课题,都暗示给我老周,这是要干嘛呀?我又不是科学院的一把手,我又不是全球首富,暗示给我有啥用呢?
脑子里的共振消息已经在催了。
“那个……林教授,我刚才又想了一下,这个……科学研究嘛,就得步子迈大一点儿,什么都得勇于尝试,特别像您这样的跨学科人才……”
“周先生,您到底想说什么呀?”
“我是说,日本那家机构的邀请,您别急着拒绝,可以去看看,开开眼界嘛。”
“可您刚才不是说,太可怕了,不想让我去吗?”
“那不是担心您吗,可刚才咱俩这么一聊吧……”
“周先生,确实,刚才我和您聊的这几句话,一下子让我想到了好多。”
“哦?我的话那么有启发性吗?哈哈。”
“原本我是对他们这个方向表示怀疑的,可您刚才只是随口一说,就提到了优势交换,这个思路,肯定是值得一试的。”
“是吗?那敢情好,所以我才说,您应该去那边儿试试嘛。”
“是吗?连您也觉得,我应该去试试?”
“对呀。”
林教授的眼神有些失焦,只是在低声嘀咕着,“芯片要模拟大脑的突触连接和神经元算法,这个方向为什么一直没有良性的反馈?原来是这样,那是因为,他们模拟的大脑不对。那些大脑里,根本就想不出优势交换这样解决办法,那不是一个未来需要的大脑。”
“林教授,您在说啥呢?”老周问道。
林教授长吁了一口气,“周先生,我决定了,我是不会接受日本的邀请的。”
“啊?为啥呀?”老周心里一凉,难道这个共振信息要在脑子里长住了吗?不知道有这些信息的吟诵,会不会睡得更快。
“周先生,我刚才说过,那边的研究方法有些邪门儿,他们对大脑的活动做记录,使用了电生理记录技术,但手段更为激进,据我所知,里面至少包括使用中度的刺激,来记录神经元的电活动,并研究神经元之间的连接和突触传递的机制。这种方法,他们可能根本没有报备,如果未来用在人的身上,受试者也根本没有机会知道,是一直被蒙在鼓里的。而这种方法,是会有一定的概率,产生副作用的。”
“副作用?严重吗?”
“有的会让受试者的大脑受到损伤。有的,会困住受试者的意识。还有的,会产生多重人格。”
“困住?意识还能困住?那人会死掉吗?”
“那倒不会,从报告上看,如果真的发生意外,受试者会产生出派生意识,这个派生意识会替代成为受试者的意识。”
“一个我,拆分成了两个我?”
林教授点头。
“那这听起来也没啥呀,啥都不影响,吃喝拉撒都照常,只不过多出来一个我而已嘛。”
“虽然两个都是你,但其中一个你,就再也感受不到真实的世界了。”
“哦,不太明白,但如果大脑会受到损伤,那这个后果还是有点严重哈。”老周嘀咕着,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副作用,这可要怎么继续劝下去呀。犯愁。
林教授把冷掉的茶泼掉,换了一种眼神,看着老周。
老周脑袋里的共振信息,却没有再继续吟诵了。
第130章 肚子疼
“先生,老太太让我端些点心进来。”
林教授看了眼手机,“时间不早了,晓月,你是回学校吗?”
张晓月点头。
“那我正好送你。周先生,您也早点休息,明天,您应该要赴另一场家宴了。”
椅子空了,泥红的茶盅,散着余温。
老周简单冲了个澡,就发现来了条消息。
是赵北桥。
“周老师,明天十一点,我来接您,陪老爷子吃顿饭。”
果然,林教授应该是这条消息的把关者。
老周是真心不敢去,但看这阵仗,是躲不过了。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有一笔微信零钱收入。
点开一看,老周禁不住哇了一下,整整20万,是赵北桥这么快就又给自己分红了吗?
不对,好像不是赵北桥呀,账单上写着,来自“杏林”,这杏林是谁?微信好友里,好像没这个人呀。
老周又仔细看了看,转账说明里写着,是向手机号转账。
哦,老周明白了,老太太这是看房子送不成,就让林教授转账呀,好吧,也不知道明天您还转不转,读书人,贵在坚持呀。
拿起遥控器,却迟迟没有按下,这硕大的电视屏幕,黑不见底,哑光无波,足够慵懒的眼神,在里面游上几个来回。
那屏幕里可能的光怪陆离,对老周而言,都是精彩和未知的,但又提不起兴致,而那茶室里的滔滔不绝,却爬满了四壁,窜上了顶棚。
一个个字符手拉着手,时而纵,时而横,慢慢聚向了空空的置物架,攒成了水滴摆件的形状,倏地落下,分崩离析。
又在地上长成了一截树桩,水缸粗的截面上,不时地窜起一个个字符,越窜越快,渐渐拼成了树冠。
树枝还在迅速延展,向四面八方伸去。有一枝递到了老周的眼前。距离如此的近,以至于可以看清那些都是什么字。
一朵花开始团簇,是由几十个“因”字组成的,花瓣绽放,因字扭转,花蕊开始胀大,因字翻过,变成了“果”字,全都贴合在中间,挨挤做果实。接着是果实内陷,再度含苞。
因果二字,或展或拢,互相翻转,花结成果,果又落成花,花和果不停地转换,节奏又快又慢,快不及一瞬,慢又如一季,花和果的形状也慢慢模糊了,映照出人的头像,有的认识,有的陌生,有一个好像是老周自己,老周再去追看,自己也坠了进去。前路由窄变宽,可能是由枝到干,壁上应该有字,却坠的太快,看不清。壁外不时有光透射进来,把字打到老周心里。
字落进来,蹦蹦跳跳地,老周捡起一个,是个偏旁,丢在一边。再捡一个,是个完整的字,但老周却不认识。再捡一个,总算是认得了。
捡了一路,到了一汪水边,老周坐下,把捡到的字在水里洗洗,摆在石台上,手在这水里痒痒的,老周把手换了个地方,就不痒了。好奇怪,再回去,又是痒痒的。
老周的好奇心上来了,想捧出一些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那水面却迅速下降,老周的手越是探,水面越是落得快。只几秒钟,水就见了底,现出了几个凿刻的圆圈,互相交叠,还镶嵌着宝石,数了一下,刚好六个圈。
老周想摸一下那宝石,却一下子跌了进去,回头去抓石台,却离得好远,石台上飘起了几个字,是刚才老周摆上去的,现在,又一个个地砸到了老周的额头。
因,因,结,果。
果,果,归,因。
又是活着的一天。
刚从梦里醒来,老周就跟满是蛛网的顶棚,打了个招呼。
从窗户的那条光影判断,太阳已经老高了。
手机在震。
老周穿着浴袍,在沙发上睡了一夜。脖子硬梆梆地,转了几下,发现是个阴天,耳边的音乐,凑不成小节,才反应过来,是门铃也一直在响。
把赵北桥放进来时,人都快急哭了。但看到老周不慌不忙地洗脸,刷牙,又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老周刚要穿衣服,赵北桥把手里的袋子扔到床上,“穿这套吧,刚给您买的。”
“我这套也是新的。”老周还想继续穿自己的衣服,赵北桥一把抢过来,给卷成一团,“这都是地摊货,说不定是黑心棉,一会儿扔了。”
老周看看那一卷子衣服,又看看赵北桥。
新衣服是身运动装,配了一双休闲鞋。老周正在照镜子,就被赵北桥拉着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老周又停住了。“周老师,咋不走了?”
老周也没说话,皱着眉头,甩掉了赵北桥的手,自顾地跑进了卫生间。
赵北桥眼前一黑,差点儿晕倒。叹了口气,靠在门上,点了根儿烟。
裹一口烟,看两次时间,一根儿烟马上抽完了,老周那边还没动静,赵北桥急得在卫生间门口转悠。
“你别在这儿走来走去的,你越走我肚子越疼。”老周在里面吼。
赵北桥只好退远一些。
“桥总,给我根儿烟。”
赵北桥把门推开一条缝,把一包烟和火机递了进去。
“够不着。”
赵北桥只好探了半个身子进来。
老周伸手去接,烟又被撤了回去。
“桥总,干啥?”
接着,烟和火机又被递了进来,只不过,换成了一根儿烟。
老周笑着接过。
果然烟要好使些,不一会儿,老周就叼着烟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