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萧良前世试图去调查肖裕军与袁唯山、周康元等人勾结的内幕时,并不是特别的深入,他甚至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他爸与袁唯山、周康元等人有多深的交集、过节。
“……”萧长华困惑不解的看着小儿子,不清楚他此时翻出袁唯山的报道是什么意思。
第31章 烂泥坑里有作为
见他爸困惑的看过来,萧良低声解释道:
“虽然田文丽今天才跟哥提出分手,但之前就有一个人在谈了。这人是袁唯山的儿子,这时候在狮山给周康元当秘书!”
“什么?”葛明兰听到这事,难以置信的拔高声调叫道,“文丽怎么是这种女孩,看到别人家条件好,这么迫不及待就另攀高枝了?!”
叫他妈一惊一乍,萧良头疼的拍了拍脑袋。
他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很肯定他哥已经听到了,就拿起报纸推门走进卧室,看到他哥默不作声斜靠床铺上,几乎将痛苦二字刻在脸上。
萧良将报纸递给他哥:
“报道里的这个袁唯山,就是袁桐的父亲。你不要觉得有什么想不通的,人家早就想攀高枝了。目前来说,袁家也确实是高枝,我的事,给了田文丽家果断‘止损’的机会。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有一天要有底气的站出来告诉他们,田文丽配不上我们家。”
虽说真相很是残酷,但比起不明不白的分手,然后长期沉湎于自我否定的猜疑中难以自拔,早一点明白缘由要更好一些。
萧良将那份报纸留给他哥慢慢思量,他从书桌上翻出一本空白的笔记本,将钢笔吸足墨水,又关上房门走回客厅。
“这段时间在市里遇到田建中,他就有些躲着我,看到袁唯山却很热情,”萧长华这时候跟妻子解释之前看到的一些迹象,“当然了,我开始以为田建中是势利了一些,文丽应该会有自己的坚持,没想到又撞上小二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觉得咱家不行了,要另攀高枝,要是遇到条件更好的,是不是还得换?再个,她家倒是想攀高踩低,但袁家也是有头有脸的,能看得起她家揍性?”葛明兰愤愤难平的压低声音问道。
“所以人家才要迫不及待宣扬我的事啊!”萧良微微一笑,说道。
“你还笑得起来?”葛明兰瞪了萧良一眼。
萧良没有把笑容藏起来。
现在把家里所有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搅开来,算是真正触底了,怎么都要比他哥跟田文丽继续搅合在一起强。
要不然,他以后不仅不能找田建中算前世的账,还得捏着鼻子喊一声叔,多委屈自己啊。
萧良笑着跟他妈说道:“认清一些人的嘴脸,总比继续被这些人糊弄住,要好多了;你看爸他现在活得多通透!”
“你爸活得通透?”
葛明兰不屑小儿子的话,但看了丈夫一眼,也不想去揭丈夫的伤疤,岔开话题跟萧长华商量道,
“你被免职,小二没能留在狮山县里,还被分配到乡镇,我当时还以为乡镇会简单一些,对小二未必是坏事,却没想到乡镇人心会是这样的险恶。我觉得还是得想办法,将小二的工作调回到市里。哪怕以后两个儿子都没有什么发展,一家人平平安安过日子最重要。我们现在也不要跟谁比,日子都不会过得比普通人家差,我知足了。”
萧长华没有作声,现在不仅仅是小儿子的工作调动问题,他还得考虑大儿子要是继续留在市经贸委工作,与田文丽低头不见抬头见,内心会有怎样的不堪。
而党政机关最是攀高踩低,他两年前被踢到党史研究室,大儿子在市经贸委就已经从人见人夸的青年才俊沦为不受搭理的边缘角色了。
倘若市经贸委的同事,知道田文丽跟袁唯山的儿子好上,萧潇又是这场情变的失败者,完全不难想象这些人会是怎样的态度。
见葛明兰还没有想到这点,萧长华他又想不出解决办法,也只能先默不作声。
萧良这时候则不想轻飘飘的让他爸妈不用担心他的事,只是顺着他妈的口吻说工作调动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事,得慢慢想办法、找关系,今天时间不早了,催他爸妈早点去休息。
反正他爸现在的处境,暂时也没有办法找到关系能很快将他调回到市里来;至于他哥的事情,萧良另有想法,但也得先跟他哥聊过再说。
…………
…………
他爸妈回房间休息,萧良坐在客厅整理思路。
县公安局中午突然叫停对肖裕军的突击审讯,萧良就意识到整件事可能暂时没有办法再往下深挖了;袁文海的电话只是证实了这一点。
萧良心里没有气愤,甚至都没有什么不满,他现在更需要背住这份委屈,才有资格跟镇上提条件。
南亭湖果汁厂虽然被肖裕军折腾了几年,拖欠上千万外债,但生产的底子还没有彻底垮掉。
即便实际时隔二三十年,萧良对果汁厂的了解,也是常人所难以想象的,他也很清楚这里面蕴藏着怎样的第一桶金。
重生回到九四年,萧良不是没有想过先从这个烂泥坑跳出来。
以他前世二三十年的人生经历,现在就辞去公职离开东州,换一个地方从头开始,也不愁没有一番作为。
不过,他也必须承认,起步阶段有没有一个相对好的基础,能不能借用到更多的资源,都将直接决定他未来发展的高度。
再一个,他远走他乡容易,他爸都四十八岁了,倘若不能尽快从陈富山案的阴影里摆脱出来,在党史研究室还有多少时光可以给他郁郁不得志的虚耗?
他哥跟田文丽都闹到这一步了,接下来倘若继续留在市经贸委工作,跟田文丽抬头不见低头见,内心又得承受怎样的煎熬?
虽然袁桐、田文丽的事,以及陈富山案所牵涉到的是是非非,叫萧良意识到他将来在东洲所要面临的局面将更加的错综复杂,但这却进一步坚定了他留在东洲发展的决心。
逃避绝不是办法。
萧良很清楚的知道,范春江、袁桐与三五年就可能出狱、还将坐拥两三千万巨额资产的肖裕军,以及他们背后的那些人,也不会止步不前。
他们甚至有可能会跟陈富山案涉及的一些人紧密勾结在一起,在东洲发展成更顽强、顽固的势力!
他现在逃离东洲,有朝一日要怎么从这些人头上讨回公道?
就因为自己在别的地方发展,十几二十年后也有一番作为,就能作为过江龙重回东洲市,干翻这群坐地虎、地头蛇?
不可能的。
最好的选择就是他扎根在东洲,成为比这些人更强势的坐地虎,才能将他们死死踩在脚底下,一辈子都翻不出身来。
当然了,面临的局面越发错综复杂,意味着他未来发展需要更缜密的规划与部署。
第32章 兄弟谈心
“你怎么还不睡?”
萧潇过了十二点才稍稍振作精神走出卧室,看到萧良还坐在餐桌旁,在台灯前写着什么,无精打采的问道。
萧良合上笔记本,要他哥坐下来,从玻璃橱里翻出他爸的一盒红梅,拿玻璃杯蓄了一些水当烟灰缸。
“我这次出事,看上去是人倒霉喝冷水塞了牙缝,正好撞到这事了,但本质我只是无足轻重、可以任意拿捏的一个小角色。倘若爸他没有被免职,这种倒霉事会发生我身上吗?倘若爸他还是市委办副主任,田家会攀高踩低、田文丽会弃你而去吗?倘若爸他没有被免职,我们家这两年会挨那么多的白眼,就连亲戚朋友,连萧家那些人都跟我们形同陌路吗?”
萧良对他哥循循善诱道,
“当然,我说这些也不是抱怨命运什么的,现在也不知道爸他有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但我们兄弟俩为什么不能先站出来?”
萧潇正经历他人生最惨烈的一次挫败,没有细想萧良说话为何突然这么成熟起来,而是陷入更深的沉默与迷茫中:“……”
萧潇在市府机关工作快三年了,眼界要比普通人高多了,但也觉得父亲曾经担任的职务,可能是绝大多数公职人员这辈子都未必能到达的巅峰。
倘若都不指望他们的父亲东山再起,他们兄弟二人再站,又能站到哪里去?
见他哥眼神明亮了许多,萧良示意他们回房间谈,避免他爸妈在卧室听到他们在客厅里盘算,跑出来数落他不脚踏实地想瞎折腾。
他妈刚从单位分到的那套小户型,就在附近不远的小区里,但这时候正在装修,准备给他哥与田文丽当婚房用。
平时萧良回市里,还是像小时候那样,跟他哥睡一个房间。
房间进门右手是一张简易衣橱,往里是两张单人床靠两侧的墙壁摆放,床头顶住南面的窗户以及一张长木板做的简易书桌,桌面以及桌下塞满了他跟他哥这些年积累下来的书籍。
萧良将充当烟灰缸的玻璃杯放书桌上,说道:
“肖裕军的案子肯定还牵涉到不少人,但现在县里有人出面干预,应该不会再往深里挖了。这事我不觉得有什么,经历这次事后,我也决定不再做眼睛揉不进沙子的那种人。不过,我既然受了委屈,镇上却不能就这么算了。今天夜里回来之前,我已经在我们镇党委书记汪兴民那里抛了一根线,说我还会继续跟进南亭果汁厂贪腐案的调查。其实县里都有人干预了,南亭湖果汁厂再查下去,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关键还是南亭湖果汁厂后续怎么处理。这两三个月来,我断断续续负责对南亭果汁厂的财务审计,肖裕军、何红这些人被抓进去了,镇上可以说没有谁比我更了解南亭湖果汁厂的情况了,我打算接下来接手南亭果汁厂……”
“……”
这几天都为洗清嫌疑的事奔波,萧潇哪里想到萧良竟然早就在考虑这些,震惊的问道,
“就算你们镇上同意你接手果汁厂,你能做什么?南亭湖果汁厂叫肖裕军折腾了这些年,底子都被掏空了吧?要不然,就算镇上愿意补偿你,也不可能让你接手果汁厂啊……”
萧潇毕业进入市经贸委工作有三年了,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懵懂青年。
他知道倘若果汁厂涉及的利益很大,指不定多少人盯着,想从里面刨肉吃呢,怎么都不可能轮到萧良去接手。
就算镇上觉得这次事很亏欠萧良,也大可以从其他方面给予补偿。
唯有被肖裕军这些人狠狠折腾过,底子被掏空的南亭湖果汁厂,甚至还有可能成为糟糕透顶的烂摊子,镇上才有可能考虑作为补偿让萧良接手。
而这个接手,目前也绝不可能是让他全面接管。
南亭湖果汁厂作为南亭村办企业,镇政府有监管权,这也是萧良之前负责对南亭果汁厂进行财务审计的原因,但南亭湖果汁厂的所有权以及经营权,还是属于南亭村集体。
镇上同意萧良接手南亭湖果汁厂,也只能下达行政命令,使萧良作为驻村、驻厂干部,专门负责对南亭村及南亭湖果汁厂的监管与联络。
萧潇想不明白萧良费劲接手南亭湖果汁厂,想干什么,又能干什么。
萧良将手边一份东洲晚报翻开来,将刊登红桃Q广告的那一页,摊给他哥看。
萧良原本想等事情有了一定的进展之后,才考虑说服他哥参与进来,但谁能想到他身上也有“瞌睡刚好有人递枕头”的好事发生。
他哥经历情变,内心受挫之余,必然激起有朝一日叫田家人刮目相看的志气来,同时他哥继续留在市经贸委工作,跟田文丽低头不见抬头见,内心也会非常的难堪。
他现在正好可以将一些事交给他哥去做。
“保健品?怎么,你想南亭湖果汁厂以后生产类似红桃Q的保健品?不过。果汁厂那条生产线,似乎不能改做保健品吧?”
萧良之前断断续续负责对南亭湖果汁厂财务审计了三个月,有什么问题也会跟他哥讨论;萧潇对南亭湖果汁厂的情况还是有一定了解。
不说保健品生产前段药材提取、净化、配制等工序了,常见的保健品口服液玻璃瓶通常都只有十几毫升容量,而南亭湖果汁厂热灌装生产线目前生产的是三百毫升果饮,再怎么改造,也难以实现对二十毫升容量的口服液进行热灌装生产。
“保健品也不一定就是口服液,也可以是小瓶的汤剂——配方与生产工艺,哥你能帮我搞定?”萧良笑着问道。
国内保健品市场八六年就已经大规模启动了,娃哈哈儿童营养口服液,就是那个时代的产品。
保健品市场火爆发展到今年,已经是第八个年头了,市场宣传渐渐疯狂,各大厂商肆无忌惮将旗下产品吹得天花乱坠,吹成包治百病的神药,但对毕业后就进市经贸委工作,又恰好对接过市制药厂等单位的萧潇来说,则没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神秘感。
不过,突然听萧良说要他负责搞定配方与生产工艺,萧潇也有些发懵。
他在市经贸委是对接过市制药厂的联系工作,也认识市制药厂的一些干部职工,甚至私交还不错,但市制药厂也不从事汤剂类保健品的生产,他可完全没有底气说可以搞定配方与工艺的事情。
萧良看了一眼手表,都凌晨两点钟了,拍了拍他哥的肩膀,说道:“交给你肯定没问题的,你先帮我联系市制药厂认识的朋友,看有没有门路。我先去洗澡了,明天一早还要回镇上。”
九四年介入保健品市场,难点不是配方跟配制工艺,当下主流保健品压根就没有什么科技含量,只要有相关专业背景,萧良不觉得搞定配方与工艺会有多大的问题。
也从来没谁说过保健品一定要做成口服液,一定不能做成小瓶汤剂形式。
真正的难点在于这时候要如何从八十年代中后期就渐成规模、九十年代以来就逐渐疯狂、混乱的保健品市场里,杀出一条血路。
难点在于如何从九五年底、九六年初国家对保健品市场混乱局面的大整顿中生存下来。
难点在于营销体系有效控制与管理,确保不被混乱不堪的营销体系吃掉所有的利润,最终一无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