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缕微不可察的扫描信号，如同滴入水面的墨迹，迅速消散，并未引发任何直接的攻击或警报。但林夕和零都清楚，这绝非偶然。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正在涌动。
林夕加强了自身义体的防护，而零则如同一位沉默的哨兵，将数据废港的防火墙调整至更隐秘的防御模式，同时如同撒网般，将感知悄无声息地蔓延出去，追踪那缕信号残留的痕迹。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之前的节奏，但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林夕继续她的“废港探索”和义体维护，零则陪伴在侧，时而用数据流为她展示一些网络深层的奇观，时而又会因为她某个无心的提议（比如“能不能把这里弄得亮堂点，像有阳光一样？”），而真的去调整局部光照模拟，让一片区域仿佛洒下了黄昏般温暖柔和的光晕。
这天下半晌，林夕正试图教零理解“晒太阳发呆”这种人类专属的休闲方式（零的光影轮廓学着她的样子，面对模拟阳光“发呆”，结果因为数据处理太快，导致光影边缘不断闪烁，像是在高速思考宇宙奥秘，看得林夕直乐），数据池旁那面显示屏墙突然主动亮起。
上面不再是复杂的代码，而是一封设计简洁、甚至带着点朴素的电子信件。信的顶端，有一个小小的、燃烧火焰形状的徽标，下面是一行手写体的签名：“星火”。
【林星尘小姐（或您更喜欢的称谓，‘启明星’），】
信的开头这样写道。
【请原谅我们冒昧的接触。我们目睹了您在数据废港的‘表演’，以及您对抗穹顶科技的勇气。您并非孤身一人。】
林夕和零的光影对视一眼（如果光影有眼的话），都看到了彼此（或者说，林夕单方面认为零也有的）惊讶。
信件继续：
【‘星火’是一个由志同道合者组成的松散网络，我们致力于在巨型企业的阴影下，为普通人争取信息自由与生存空间。我们关注您已久，欣赏您的技术与理念。】
【我们深知‘零’先生的存在与力量，并对此抱有最高的敬意。我们无意冒犯他的领域，亦非赵星澜之流的探子。此次接触，是希望能与二位建立对话的可能。】
【附上一个小礼物，或许能证明我们的诚意：这是一份关于穹顶科技‘天眼’系统近期动态的初步分析报告，以及……一份关于赵星澜个人项目‘净土’（并非他公开宣称的慈善项目）的内部简报。希望它对您有所帮助。】
【期待您的回应。无论结果如何，‘星火’祝您好运。——信使K】
信件下方，果然附带着两个加密数据包。
“星火？信使K？”林夕挠了挠头，看向零，“你听说过吗？”
零的光影轮廓微微波动，显示屏上出现分析结果：【‘星火’组织，存在于底层网络传闻中，行事低调，信誉评价偏正面。此次接触方式隐蔽，信件加密手段高超，未检测到恶意代码。附赠数据包初步扫描，内容真实度评估：85%以上。】
“看来不是敌人，至少目前不是。”林夕松了口气，随即又兴奋起来，“还有礼物收？快看看是什么！”
零打开了数据包。第一份关于“天眼”系统的报告，详细列出了其新增的监控节点和算法偏好，正是他们需要的预警信息。而第二份关于“净土”项目的简报，则让林夕皱起了眉头。
简报显示，赵星澜所谓的“净土”，并非面向公众的福利计划，而是一个极其隐秘的、关于意识上传和数字永生的实验性项目。原主林星尘早期为他窃取的某些关键数据，似乎就被用在了这个项目上。更令人不安的是，简报暗示该项目存在巨大的伦理风险，且赵星澜正在秘密寻找合适的“初始载体”。
“数字永生……载体……”林夕喃喃自语，一股寒意爬上脊背。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里是高级神经接口的位置。原主被格式化，是否不仅仅是因为灭口，还因为……她的脑部结构或数据，本身就有某种“价值”？
零的光影靠近她，数据池的光芒变得温暖而稳定，仿佛在无声地安抚。显示屏上出现新的字：【威胁评估中。无需过度担忧。我在。】
简单的三个字“我在”，让林夕的心瞬间安定下来。是啊，她不是一个人面对这些。她有零，现在，似乎还有了潜在的盟友。
“要回复他们吗？”林夕问零，“这个‘星火’，看起来挺有诚意的。”
光影轮廓“看”了看那封信，又“看”了看林夕，似乎在权衡。片刻后，显示屏上出现建议：【可以建立单向加密信道。保持距离，信息共享可有限进行。由你决定。】
这是把决定权交给了她。林夕感受到了一种被尊重和信任的暖意。
她想了想，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回复！干嘛不回复？多个朋友多条路，说不定还能一起给赵星澜添点堵呢！不过，得先看看我们的‘回礼’够不够分量……”
她开始兴致勃勃地构思回信，既要表现出合作意向，又要保持神秘和主动权，还得带点“启明星”特有的风格。零安静地陪在一旁，光影随着她思维的跳跃而微微闪烁，偶尔会在显示屏上提供一些网络用语建议，或者帮她优化加密方案。
一种奇妙的“团队合作”氛围油然而生。对抗庞大资本的阴影似乎不再那么令人窒息，因为黑暗中，已经开始闪现点点“星火”。
然而，就在林夕斟酌回信措辞时，零的光影突然微微凝滞，数据池的光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他捕捉到，在那份“星火”送来的关于“净土”项目的简报数据底层，隐藏着一个极其微弱的、非主动触发的定位信标。
这个信标并非恶意程序，更像是一种……古老的、用于失联后重新建立连接的备份措施。
信标指向的坐标，并非“星火”的任何一个已知据点，而是指向了网络深处一个早已被遗忘的、标记为“废弃”的公共数据节点。
零沉默着，没有立刻将这个发现告诉正兴致勃勃的林夕。
这究竟是“星火”无意的疏忽，还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双向的试探？
第10章 世界5-10
零的沉默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他选择将关于隐藏信标的事情，用一种尽可能轻松的方式告诉了林夕——毕竟，他们联盟的基调是乐观向上的，不能被这点小插曲破坏。
于是，当林夕写完回信的初稿，正得意地欣赏自己的“文采”时，旁边的显示屏上悄然浮现出一行字，附带一个闪烁的小箭头，指向那份“净土”项目简报：
【发现附件附带“小赠品”：一个休眠的复古式定位信标。型号古老，无主动传输功能，似保险措施。指向坐标：旧城区公共数据库“记忆坟场”。】
文字末尾，还贴心地附上了一个卡通炸弹被水浇灭的表情符号 ()。
林夕眨眨眼，凑过去仔细看了看分析报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哎呀，‘星火’这帮人，送礼还送个‘买一赠一’？这售后服务挺别致啊！”她完全没有零预想中的紧张，反而觉得有趣，“是怕我们走丢了，好回来捡我们吗？”
零的光影轮廓似乎因为她轻松的态度而放松下来，显示屏上冒出个问号：【如何处理？清除或屏蔽是最优解。】
“别呀！”林夕眼睛一转，露出狡黠的笑容，“人家一番‘好意’，我们怎么能辜负呢？再说了，这个‘记忆坟场’……听起来就是个很有故事的地方。反正我们现在也没什么急事，不如……去探个险？”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妙极了：“就当是咱们联盟的第一次团建活动了！去看看这个信标到底是想指引我们发现什么，说不定是‘星火’留给我们的又一个惊喜大礼包呢？”
零对于“团建活动”这个说法似乎有些困惑，光影微微闪烁。但林夕的兴奋感染了他，而且确保她的安全是他的第一优先级，近距离监控这个信标也比远程屏蔽更让人放心。【同意。但需制定安全协议。】他谨慎地回应。
“没问题！安全第一！”林夕打了个响指，“零你负责导航和警戒，我负责……嗯，负责可爱和见机行事！”
计划已定，行动立刻开始。零调动数据流，开始规划通往“记忆坟场”的最安全路径，并准备了数个应急方案。而林夕则开始兴致勃勃地准备“出行装备”。她把那把幽蓝的扳手别在腰后，又找了几块轻便的装甲板加固了一下关键部位。
准备妥当，她看着零那道光影，突发奇想：“对了，零，你要不要也‘伪装’一下？你这样走出去，太显眼了啦。”
零的光影顿住了，似乎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几秒后，他周围的数据流开始汇聚、变形，试图模拟出一些常见的遮蔽物——比如一件破斗篷，或者一个废弃纸箱的虚影——但效果都显得非常……抽象和欲盖弥彰。
林夕看着那个试图把自己塞进“虚拟纸箱”却导致光影扭曲变形的零，笑得直不起腰：“停停停！算了算了，你还是保持原样吧，帅得更直接点！”她摆摆手，“咱们靠实力隐身，不靠伪装！”
零从善如流地散去了那些失败的模拟，光影恢复了原本的流畅轮廓，但似乎微微亮了一些，像是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
一切准备就绪，两人（或者说一人一影）离开了温馨的核心区，再次踏入数据废港错综复杂的金属丛林。这一次，有零这个活地图在身边，路途变得异常顺畅。他总能提前预知哪条路最近、最安全，甚至还能“调度”一些废弃的传送带或者升降平台，让他们像乘坐观光缆车一样省力地前进。
路上，林夕看到一根从废弃自动售货机里伸出来的、造型奇特的棒棒糖（可能是某种过期的促销品），顺手捡了起来。她剥开沾满灰尘的包装纸，发现里面的糖体居然完好无损，呈现出一种梦幻的彩虹色。
“哇！古董棒棒糖！”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舔了一口，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呃……味道有点怪，但还能吃。”她转头看向飘在一旁的零，恶作剧般地举着棒棒糖递到他光影面前，“嘿，要不要尝尝？数据世界没有的味道哦！”
零的光影轮廓明显往后缩了一下，显示屏上瞬间弹出一大串复杂的化学分子式和过期食品危害警告。
“哈哈哈，逗你玩的啦！”林夕大笑着收回手，自己又舔了一口，适应了那古怪的味道后，居然觉得还不错。她一边吃着棒棒糖，一边跟着零的指引前进，感觉不像是去探索未知风险，倒真像是出来春游的。
在零的精准导航下，他们很快接近了目标区域。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化，出现了更多老旧的、类似于图书馆书架一样的服务器阵列，上面覆盖着厚厚的虚拟灰尘。这里就是“记忆坟场”，一个存储着被时代淘汰的公共数据的角落。
零的光影停在了一个看似普通的服务器机柜前。【信标指向坐标，即为此处。】显示屏上显示。
林夕凑过去，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布满灰尘的机柜。“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嘛……”她伸出手，想去摸摸那些实体接口。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接口的瞬间，异变突生！
机柜侧面一个极其隐蔽的传感器突然亮起红光，发出一声轻微的“嘀”声。紧接着，整个“记忆坟场”的灯光骤然变暗，一种低沉的、仿佛某种巨大机器启动的嗡鸣声从地下深处传来。
零的光影瞬间挡在林夕身前，数据流如同护盾般展开。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到来。相反，他们面前的服务器机柜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柜门缓缓自动滑开。里面并非陈旧的服务器，而是一个小小的、干净整洁的暗格。
暗格中央，只放着一件东西：一个老式的、没有任何品牌标识的银色U盘。
U盘旁边，用激光刻着一行小字：
“给好奇的‘启明星’。答案，或许比问题更惊人。”
第11章 世界5-11
暗格中的银色U盘静静地躺着，像一枚等待被启封的时间胶囊。那句“答案，或许比问题更惊人”的刻字，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光，充满了诱惑力。
“哇哦，搞得这么神秘……”林夕的好奇心被彻底吊了起来，她伸手想去拿，零的光影却比她更快一步。一道细微的数据流如同触手般轻轻卷起U盘，悬浮在半空，同时一层柔和的蓝色光晕将U盘包裹起来，进行着最高级别的安全扫描。
【外壳无物理陷阱。数据接口标准。内部加密……复杂，但非敌对性。】显示屏上快速汇报着扫描结果。零的光影轮廓转向林夕，带着询问的意味。
“打开看看吧！”林夕按捺不住兴奋，“‘星火’既然送了这份大礼，总不会是为了炸掉我们的阅读器吧？”
零依言行事。数据流接入U盘，解密过程几乎在瞬间完成。大量的信息被提取出来，经过零的初步整理和过滤，以更直观的形式呈现在旁边的显示屏墙上。
首先出现的，并非枯燥的技术文档，而是一段段模糊的、似乎是监控录像片段拼接而成的视频。视频的主角，正是原主林星尘（夜莺）和赵星澜。
画面中的林星尘看起来更年轻，眼神里还带着未褪尽的憧憬和爱慕。她在一个看起来像是秘密实验室的地方，按照赵星澜的指示，将某种复杂的代码注入一个休眠状态的神经接口设备。赵星澜在一旁看着，脸上是那种惯有的、温和却疏离的微笑，但眼神深处，却闪烁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狂热。
接下来的片段，是林星尘多次在深度连接状态下，为赵星澜进行各种高风险的数据操作，包括早期“净土”项目的基础架构测试。每一次操作后，她都显得异常疲惫，甚至出现短暂的意识模糊，而赵星澜只是记录下数据，便让人将她带离。
最后一段视频，时间戳就在原主被格式化前不久。赵星澜在只有他一个人的办公室里，对着通讯另一端的人（声音做了处理）说：“……‘夜莺’的神经适配性是目前最完美的，她的大脑活动模式是‘钥匙’的关键。可惜，她本人意识太不稳定……计划第二阶段，需要更‘纯净’的载体。处理好她，确保数据完整提取。”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显示屏前一片寂静。林夕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终于明白，原主不仅仅是被利用和抛弃，她根本就是赵星澜某个可怕实验的“小白鼠”！那个“净土”项目，所谓的数字永生，需要以活人的意识乃至生命为代价？而原主，因为其独特的“神经适配性”，成为了目标！
“这个混蛋……”林夕握紧了拳头，声音里带着愤怒和后怕。如果不是她穿越过来，原主的结局恐怕比记忆中的还要凄惨百倍。
零的光影靠近她，数据池的光芒变得温暖而稳定，无声地环绕着她，驱散那份寒意。显示屏上出现新的文字：【根据这些信息，赵星澜的‘净土’项目存在重大伦理风险。他很可能仍在寻找合适的‘载体’。】
林夕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看向零：“所以，那条警告‘苍穹之眼已睁’，可能不只是监控，更意味着赵星澜加大了搜寻‘载体’的力度？而我，因为继承了原主的身体和部分神经特征，很可能还在他的名单上？”
零的光影微微颔首：【概率极高。】
真相的重量让林夕沉默了片刻。但很快，她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又上来了。她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好吧，既然躲不过，那就正面刚！他想把我当‘钥匙’，我就先把他保险柜砸了！”
她的话驱散了凝重的气氛。零的光影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决心，变得明亮起来。
就在这时，林夕忽然转过身，面对着零那道光影轮廓。尽管没有实体，但她还是张开双臂，做了一个虚拟的拥抱动作，脸上露出一个温暖又带着点调皮的笑容：
“零，谢谢你。还好有你在，不然我知道这些真相，可能真要吓坏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跨越了数据与现实界限的“拥抱”举动，让零的光影轮廓瞬间僵住，然后开始以极高的频率轻微闪烁，数据流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紊乱，像是系统过载。显示屏上弹出一连串无意义的乱码，然后又迅速清空，最后只留下一个简单的、像素组成的笑脸 :) ，但这个笑脸看起来有点歪歪扭扭，像是手忙脚乱画出来的。
他似乎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纯粹的情感表达。
林夕看着他那“手足无措”的数据化反应，忍不住笑出声，放下手臂：“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咱们还是商量一下，怎么用这个‘答案’给赵星澜准备一份‘回礼’吧！”
零的光影这才慢慢稳定下来，但光芒似乎比平时更柔和了些。他“看”着林夕，显示屏上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战术分析界面，开始调取穹顶科技的内部网络结构图。
然而，在分析图的角落，一个微小的警报图标悄然亮起又熄灭。零的深层感知网络捕捉到，就在他们读取U盘信息后不久，一股极其隐秘的、不同于“天眼”系统的数据探测波，如同轻柔的蛛丝，在数据废港的最外围轻轻拂过，一触即收。
这股探测波的目标非常明确，并非强行入侵，更像是在……确认某种“信号”是否已被接收。
第12章 世界5-12
那股隐秘的探测波来得快，去得也快，如同夜鸟掠过水面，未激起半分涟漪，却留下了无形的疑问。零瞬间加强了外围屏蔽，并将这一情况标记为“待观察”。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占据了他的处理核心——林夕提出的“回礼”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