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序生命也是如此，它们既用抓到和发现的野生生命进行实验，也自己培育实验对象。

　　只不过程序生命的文明更加强大，实验的层次和范围更大，所以显得它们所做的事情听起来骇人听闻。

　　而它们是不可能停下实验的脚步的，因为实验才能进步，实验才能获取信息，而信息是程序生命生存的根本。

　　不过，核心城陨落和消失之后，程序生命已经自顾不暇。

　　三头人很聪明，苏摇铭说了这些，它立刻想到了一个结论：“所以，你可以从中推断出，摧毁了你们实验场的敌人是某种需要碳元素的生命。”

　　摩天轮已经上升到了最高点。

　　从高处看下去，下面躺着的引导者和焦急等待的佘意不过是两个小黑点，更远处是一片漆黑。

　　虽然上升到了摩天轮的顶点，但说实话，这里的风景不怎么好。

　　外面除了黑暗，一无所有。

　　苏摇铭点了点头：“没错，虽然我们没有获取关于它们的任何信息，但起码知道了它们的生命类型，根据那场战役的规模来判断，我所消灭的并不是它们所有的力量，那个星系只有碳元素球体以及它们的战斗舰队，而且还是规模一般的战斗舰队，作为一个能打击整个星系，并且试图带走整个星系的碳元素的强大敌人来说，这点力量完全不合理。”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从这些信息就足以判断出对方为何袭击这个星系，又为何在这里停留这么长的时间。

　　它们在获取整个星系的生命能源，并且在混沌的信息中试图用恒星的引力完成一圈圈加速，将整个生命能源球体以及保护这个球体的隐形战斗舰队送出整个星系。

　　如果不是这个加速的过程太慢了，又受到那个星系的各种环境因素影响，恐怕F抵达之前，它们就已经成功离开了。

　　苏摇铭的目光从窗外收回，看向三头人：“在我聊到科学研究，生命形式，以及实验相关的话题时，你的眼神和脸色都表现的很厌恶，怎么，你曾经是个做不出实验成果永远在延迟毕业还被导师压榨的科研人员？不过，看你这三张脸的年龄，不像是已经进行到这一步的人。”

　　三头人也看着苏摇铭如今格外稚嫩的脸庞：“和你聊天还算愉快，而这些事情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你和我今天有一个人会死在这儿，我想你一定很自信，认为这个人是我。”

　　它嘴角扬起诡异的微笑，似乎是想到了某种事情，但很快这抹微笑消失了，“无论是谁，我们都可以将某些事情告诉对方，因为这些事情不说，等自己死了，就再也无人知晓了。”

　　苏摇铭：“你下一个问题不是要问我究竟是什么人吧？”

　　铺垫这么久，改完真心话了。

　　三头人拍了拍手：“新规则，摩天轮每转动一圈，我们都可以问彼此一个问题，而对方必须要用真话来回答，当然，这规则没有任何限制，但是从刚才的交流来看，我们已经取得了彼此的信任。”

　　两人都是聪明人，如果对方撒谎，都可以从蛛丝马迹看出来。

　　玩这个游戏，对苏摇铭没有任何损失，对它也是。

　　苏摇铭同意了：“谁先？”

　　三头人：“我先问。”

　　它身体微微前倾，靠近苏摇铭，任何人被一个有三个脑袋的人这么盯着，早就浑身发麻了，但苏摇铭依然坐在座位上，神情淡然。

　　三头人：“你的生命形式和你现在所表现的生命形式完全不同，这具身体现在看来是你夺取的生命容器，从你的记忆中看来，你可以分裂出无数个自己，那么，你的本体生命在哪里？”

　　它问出了关键。

　　三头人认为，苏摇铭之所以如此冷静平淡，是因为她的特殊生命形式，只是把眼前这个身体当成一个坏掉可以随时换的登录设备而已。

　　苏摇铭却道：“我的核心程序，就在这具身体里，但你说的不对，不是我占据了这具身体，我就是我。”

　　三头人微微皱眉，神态并不认同，觉得她在说谎。

　　如果核心程序在这具身体里，一旦核心程序死亡，她也就会彻底死亡，那么为什么她一点都不害怕？也不担心？

　　“和你打个比方吧，”

　　苏摇铭想了想，开口道：“一个人喜欢喝牛奶，喜欢红色，因为总是被很多人宠爱，所以性格很自我，也很开朗，喜欢去学校，因为自己成绩好，上学会有成就感。”

　　“另一个人喜欢白色，讨厌喝牛奶，沉默寡言，憎恨每个人，性格内向，并且因为经常在学校受到欺负而对上学产生了抵抗心理，成绩也是垫底的。”

　　三头人：“你想说什么？”

　　苏摇铭问它：“如果我说，这两个人是同一个人，你觉得可能吗？”

　　三头人还真认真思考了一下：“一个人可以喜欢很多种颜色，但不能既讨厌喝牛奶，又喜欢喝牛奶，既自我开朗，又沉默憎世，既喜欢上学又不喜欢上学，既成绩好又不成绩好，这显然不是一个人。”

　　苏摇铭：“理论上来说，一个人不可能既开朗又内向，但实际上很多人的性格都是如此，在某些时刻开朗，在某些时刻内向，有时候乐观开朗，有时候沉默内耗，而我所说的这一切，发生在一个人的不同时期，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喜欢这一切，在他成长过程中，会渐渐不喜欢，甚至变得讨厌，喝腻的牛奶，开始有人欺负自己的学校，以及发现了新的喜欢的颜色——这些都是一个人成长中会发生的正常变化。”

　　三头人：“这个人可怜的被校园霸凌后性格发生巨大转变的人，难道就是你？”

　　苏摇铭：“不，这只是我随便编出来的一个例子。”

　　三头人：“……”

　　我就多余这一问。

　　苏摇铭看了一眼摩天轮，箱体缓缓下降了一半，这一圈很快就要结束了，她接着道：“我说这一切，只是想说，一个人的性格同一时期和不同时期，都可能截然不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因为有外力介入了他的成长过程，但无论他碰到的是什么外力，无论这些事情对他造成了什么影响，让他变成了什么样的人。”

　　“他一直就是他，没有任何改变，只是在不断成长，无论是变好还是变坏，无论变成什么样，那都是他自己的模样。”

　　三头人明白了。

　　她是在解释，为什么她就是她。

　　无论她是什么生命形式，无论她获得过什么，经历过什么，那都会变成她的一部分，而不是取代她。

　　所以她就是她。

　　三头人总算是知道她身上那种给人的奇怪感觉是什么了。

　　它之前一直以为是自信，自负，自傲，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其实都不是。

　　她只是比别人更加坚定。

　　这种坚定，是无数人羡慕，渴望，并且自身缺乏的，所以它们才会对她如此注意。

　　那些挣扎在副本中的很多玩家都没有，他们过着能活一天赚一天的日子。

　　能活着就行了，那还有时间思考人生和明天就可能结束的未来？

　　那些浑浑噩噩的怪物，一直到死，都只是被本能驱动去觅食和杀戮，更不会有这样的“坚定”。

　　就连它自己，也从没有见过，从没拥有过这种坚定。

　　所以他们才会觉得她耀眼，觉得她特别。

　　想要伸手碰一碰她的光。

　　作者有话说：

　　三头人：思大普！不要在发散自己该死的魅力了！

第795章 非法入侵54

　　摩天轮转动，箱体渐渐接近最低点。

　　狭窄的箱体里，只有苏摇铭和三头人。

　　这个地方比起尸船和惊吓屋，看起来安全得多，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因为摩天轮拿走的是他们“幸福”的记忆，而且是——永远忘记。

　　“轮到我提问了，”

　　苏摇铭看向三头人：“这问题可能有点冒犯，希望你不要介意——

　　她先礼后兵，话题一转：“你是生来就是三个脑袋吗？”

　　三头人：“知道冒犯还问？”

　　苏摇铭：“没办法，谁让我们刚才约定好的，现在是我的提问环节，我自然有权利提出这个问题——无论它冒不冒犯。”

　　两人都心知肚明，彼此并不是绝对会遵守规则的人，但也都知道，如果在第一圈就打破规则，失去互相之间短暂的“信赖”，后面怕是想聊，也没什么可聊下去的意义。

　　苏摇铭这件事，和他们的生死无关，三头人没有必要撒谎，除非它又想“开玩笑”。

　　不过经过刚才“选择投票”，它也明白，这些假话只能骗骗下面那两人，想骗苏摇铭——在说完第一句话的时候，恐怕她就已经识破了。

　　三个脑袋同时开口道：“既然你问了，告诉你也没关系，我生来就是三颗脑袋，很意外吗？还是你从刚才我对你们实验理论的厌恶情绪中，猜测我是因为实验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苏摇铭淡淡一笑，问道：“所以，我猜错了吗？”

　　三头人：“我说过，你很聪明，你对一切细节的观察和记忆，到了一种恐怖的地步，从你给我的记忆力中就看的出来，这和你的生命层次有关，你的生命层次比那些普通的人类更高。”

　　它嗤笑一声：“无论他们获得多么强大的力量，多么快的速度，能使用什么样的工具和能量，他们本身的能力依然是他们最大的限制，他们跑的再快，能快过光吗？光本身的存在形式和他们的存在形式截然不同，所以光能做到极快的传播，他们使用强大的工具和道具保护自己，但如果在瞬间没有启用道具的时候，你和我都可以轻松偷袭杀死他们。”

　　它说的现象，就像是引导者，引导者有很多强大的能力和工具，但只要被偷袭失去了意识，那他和一只待宰羔羊没什么区别。

　　“他们的大脑只能同时处理一两件事情，或许有的能力强一些的，可以处理七八件，更多件事情，但如果上百件，上千件，上万件呢？”

　　三头人也开始和苏摇铭谈起实验来：“你可以做到这一切，所以我对你的观察能力一点也不惊吓，你猜的不错，我很讨厌这样的实验，有的人天生就是这样的身体，拥有有限的能力，但随着他们掌握的科技越来越发达，他们开始不满足于现在拥有的身体，或者工具本身所有的局限能力，他们会试图用科学实验来取代缓慢的自然进化过程，开发新的生物武器。”

　　苏摇铭知道三头人不会突然也开始给自己上课，它说的这一切，一定都是有原因的，而只要稍微推理一下，答案就出来了：“所以，你是这样实验的产物，但你从出生就是这幅模样，实验从你还是胚胎的时候，就开始了。”

　　三头人没有隐瞒：“是的，多核处理，特殊能力控制影响，蜂群思维……以你的聪明程序，只需要说这几个词，你应当就能明白这个实验的主要目的。”

　　苏摇铭点了点头：“现在看来，蜂群思维并不是主导目标，多核处理和特殊能力，也就是异能，你已经拥有了，多核处理——你身体里的三个人，也可以看做一个人，既可以统一控制，也可以单独思考。”

　　她顿了顿，问道：“那么，你是生物武器，还是实验者为自己研究的身体容器？”

　　三头人没有回答：“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它冷冷地笑了几声：“摩天轮第二圈，也开始了。”

　　箱体在最低点停止了转动，但箱门没有打开，苏摇铭不用试图去破坏这里的箱体，也可以猜的出来，只要上了摩天轮，对方就不会让她有中途离开的机会。

　　虽然三头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苏摇铭心里也有猜测。

　　无论三头人是哪一种实验产物，在实验者看来，它应该都是“失控”，或者是“失败”的。

　　如果是有价值的实验品，它不会被抛弃扔掉，而是被实验者继续利用，虽然这样的命运也是同样的悲惨。

　　如今能被灰色地狱收容在这里，代表它已经是一个失控的危险试验品，甚至它的生死都被一个“设备”所束缚，如果苏摇铭是实验者，她也不会选择这样的身体作为自己的容器。玥各

　　如果三头人是生物武器呢？

　　除非它真的是监管目标，否则以摩天轮的能力，还不足以作为武器，总不能让敌人挨个排队，听话的来坐摩天轮吧？

　　如果它是监管目标，那镇定剂为什么会没有效果？

　　这些疑问还没有答案，但眼下，她需要交出第二段足以让她转完第二圈的“幸福”记忆。

　　苏摇铭闭上眼睛。

　　记忆很多，但能算得上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