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衣厂接的单子并不能将那批布料全部用完。
但本来说给沈盼睇的价格比他们进价每米低了一毛钱,而今年这款布的批发价涨了两毛,一来一去,一米布差了三毛,假设一套衣服三米布,一套衣服成本差了九毛,三万米的布,差了九千。
沈盼睇本来就盘不下三万米的布,可是夕阳制衣厂,是一米的布也没有打算给沈盼睇。
厂里开始制造秋装,就能运转过来,至于跟沈盼睇说好的卖布?他们是制衣厂,不是纺织厂,什么时候卖布了。
这布要是给沈盼睇制衣服,他们厂得少挣一万元。
沈盼睇那四千件衣服,都没让厂里挣这样多钱,只是让厂里清了一次货,钱能流动起来,厂子能再撑下去。
薛宣对这事愤愤不平。
“所以一开始的说忙就是假的,我们无心顾及的时候,他就做好了把布给别人做衣服的打算。”
世界上无耻的人真多,写着的合同,也是没有用的。
诚信的时候那是金科玉律,反悔的时候那就是废纸一张。
夕阳制衣厂的行为,给沈盼睇摆了一道。
沈盼睇选择夕阳制衣厂,本身就是为了那一批货,那很适合她当时想做的秋款。
今年的夏季奥运会,中国运动健儿拿到了金牌,领奖的时候穿的就是长款的运动服。
鹏程衫挣到钱后,做秋款运动服的,沈盼睇本是这样打算的。
如果合作顺利,现在就改继续在夕阳制衣厂继续做运动服。
厂里打样的那个女工,觉得有些抱歉,跟沈盼睇说了抱歉,不过事情不是她能够决定的。
发生这样的事,沈盼睇自然不会在夕阳制衣厂定制衣服。
这边的服装厂并不在少数,大厂小厂都有,国营或者挂在国家名下的「私营」。
个体户在这一方面没有优势,他们的雇工最多七人,在批量服装制作上,个体户没什么出路。
通过读书看报跟实地调研的对比,沈盼睇发现,服装制作、批发上,个体户要做起来,还要有关系。
跟纺织厂之类的关系,跟制衣厂的有关系,才能在这大浪潮里吃上一大碗。
就算是夕阳制衣厂,人家也是挂靠国营工厂的,并不是什么个体户。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有的人因为多雇了
九十
一个人吃牢饭,也有人挂着国营,做着私企的活,风生水起。`小说宅_/已¨发,布`最加新`章ꞏ节^
所以说夕阳制衣厂违反约定,沈盼睇也不能做什么。
到时候反手被送进去吃牢饭,甚至子弹,也不是没有可能。
鸡蛋不好放进一个篮子里,沈盼睇在一个大厂和一个小厂分别订下三千、一千件鹏程衫,这一回没有让薛宣跟着折腾,薛宣的钱是用来买电子产品的,电子产品比衣服贵多了,他确实可以买元器件。但是不倒腾几个好好的电子产品,薛宣又怎么实践出真知。
薛宣的自学,是一件费钱的事。
三千多,也不够薛宣「交学费」。
薛宣还是要往电子厂跑,沈盼睇不去了,她处理着她的蒲扇。
许秀兰带着两个孩子在家里头有时候也接点活做,拿着菜去大桥上,有时候也能遇到香江人,也就是说也能挣几个钱。家里带着两个孩子,她不能跟老公一样去工地上。
孩子一个七岁,一个才三岁,就是说上学也是一件麻烦的事,在这边上学要比家里头额外交钱,因为算是借读生。
孩子下半年要读书,要想省钱就得把还是送回家。有时候带着两个孩子,也会烦,可真要把孩子送回去,又是舍不得的。
可这事,许秀兰拿不定主意。要是她挣钱多一些,自然是把孩子留下来的。
她拿着几个鸡蛋敲了沈盼睇的家门。
小姑娘扎着清爽的马尾,从门里走出来:“是许姐啊,是有什么事么?”
许秀兰:“我……最近有人瞧见你兄妹两卖衣服,挺多人要买的……”
说着说着许秀兰倒是不好说下去,她是想来问问沈盼睇是怎么卖衣服的,有挣头么。
许秀兰要把菜篮子往沈盼睇那儿送。
沈盼睇哪里能收。
“我也不是要抢你生意,就是你们不就只是过来玩的,得回去上学,我抢不了你生意的。
许秀兰想好的,这兄妹两个不在这边久住,可以问问他们买卖衣服怎么搞的,把他们在这边的关系给接过来,自己干。
“许姐过来问,我是怎么做买卖的?”
“别人都说你们卖得实惠,说你是有厂里的关系。”
沈盼睇没有什么厂里的关系,她只是多观察多听,在去问价之前她心里头已经有了预期。
她拿到的价格或许真的比别人便宜,那也是因为她量大,那些能拿到更低价格的人,有厂里关系的人,应该不会来摆地摊搞零售。
许秀兰想从沈盼睇这里走人情,托沈盼睇从厂里头拿货,销货。
别人猜沈盼睇有厂里的亲戚,更让人乐意到沈盼睇这里买衣服。许秀兰能上门说这种话,要是沈盼睇说自己没有亲戚,转头许秀兰就能把这事情说出去。
“这事我不能答应。”
沈盼睇没有找任何的借口,只是出口拒绝。
许秀兰还以为人很好相处,想过会被拒绝。但是没想到沈盼睇一个理由都不找。
就是很直接,不留情面的。她想不明白,沈盼睇明明要离开的,她都问上门了,沈盼睇不能顺手帮一把。
“你不是要离开的么?”
“许姐,我也没有要把挣钱渠道丢给你的理由。我是要离开的,可我来了也没多久,我告诉你是不是还应该告诉街坊,告诉那些从我这里买衣服的客户,毕竟我都是要离开的。”
“这怎么能是一样的!”
这根本是不一样的,这就是在诡辩。
许秀兰深呼吸,气极了。
“我在你眼里,跟别些人都是一样的,我是把你当妹妹的。”
沈盼睇不缺亲戚,更不缺姐姐:“我不缺姐妹的。”
他们在讨论钱的事,要是说到感情,那就没有多大的意思。
许秀兰想要的是天降馅饼,而沈盼睇只要单纯发馅饼就行。
这个时候,敢出来的,都是敢闯,或者实在走投无路的。光着脚,一穷二白,许秀兰跟男人说起事情吹了,说起来也是许秀兰男人瞧见他们卖衣服卖得多,看见里头有赚头。
鹏城跟广州不远,他们是粤省粤西的,来鹏城之前先知道的是广州,那是粤省省城。
因着男人的话,她去了一次广州,还在一块钱的大通铺住了一晚上,就为了看看这边的衣服。
批发的价格比沈盼睇卖的价格是要低,可是一算也没有多少的赚头,要拿货要拿几十件。
她去了一趟还是用钱批了两块钱的汗衫,五十件汗衫。
可是这个汗衫的料子是不一样的,三块钱都没有人要,最后两块钱的货两块二卖出去的,她的料子跟沈盼睇卖的衣服料子不是同一种,许秀兰长这么大也没有接触过多少的布料,哪知道哪个是好哪个是差。
费了时间费了精力,最后还没挣到钱。
还不如接点草编的活,在家里打打帽子、扇子,弄点菜出去卖,卖菜编织两不误,日子也不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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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三?叶-屋?^更-新?最,全,本来许秀兰是这样想的,也没想抢沈盼睇的生意。
她男人说,那兄妹两每天忙忙碌碌肯定是挣到钱的,没道理别人能挣到钱,她挣不到,这挣钱的路子就摆在面前,谁不想挣钱。
他们都是听说过别人做生意挣钱的,做生意的确实不如上班体面也没有工人光荣。
但是现在都要发展经济了,挣钱也不丢人,不跌面。
许秀兰回到家,心里不太自在,一边觉得羞臊一边又觉得沈盼睇人不好。
就是又怪自个又想去怪别个,她这个人要说有多大的主意,那是那没有的。
就跟大多数人是一样的,之前不是没有人卖衣服,可那些人跟沈盼睇兄妹两不一样。
换成别人,哪里能寻上去问。
“没想到她那么不好说话。”男人回来的时候,许秀兰提了这样一嘴。
“越这样越是挣到钱,生怕别的人分一杯羹,放在以前都是要被批斗的。”
许秀兰看了眼自家男人,什么话都说,那都是快十年前的事,那时候他们多大:“你有劲没劲的?如?文`网_-更?新ꞏ最,快¢”
“我瞧着她就是地主家做派。”
「……」
“她的意思是,我能到她那里进衣服买……”
“跟地主压榨人一样样。”
许秀兰本来就不怎么想做,听男人这样说,也不打算回头。她去过广州,也去进货过,她都知道哪里进货了,还到沈盼睇这里进货,她不是缺心眼么。
但也不是没有好处,从她那里进货,不用来回奔波,省去车费。
「妈,糖。」
塞了小孩一块糖,夫妻两对视一眼,沈盼睇出门了。
那家里头就没人。
⚹
海滩上,挑担子的、提桶的、拉网的、撑杆的……
看上去是辛劳的。
要是没有条渔船,日子就更苦。
渔船是村里头的,或者是几兄弟合一条的,三五总有人会出海的。
天还未明亮时,经过一夜的消耗,一些鱼会到浅水呼吸,那时候是渔民最爱出海的时间,天黑捕鱼的危险程度也高。
傍晚沙滩上也有拉网的,收获不如清晨。
沈盼睇来的时候,是提着空桶的。
她来拿海蜇,看见有捕鱼人,就多停留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