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宣知道沈盼睇会参加中考,也知晓她成绩好,却没想到她的成绩好到这个地步。坐在火车上的时候还有点恍惚,自己身边坐着全县第一。
沈盼睇把麦秆扇递给薛宣:“你一直在冒汗。”
这样热的天,谁都在冒汗,火车车厢里的味道并不好闻。
薛宣拿过来也不给自己扇而是先给沈盼睇扇,薛宣第一次到省城只是为了转车。虽然没有停留多长的时间,可是省城的火车站都跟夏城不一样。
面上薛宣要毫不在意,他比沈盼睇大,要给女孩子壮胆。
心里头却早已掀起波涛,他就要去广州,乘坐几天的火车才能到达的地方。
冒出的汗甚至不是因为炎热,而是……省城上火车的人太多,多到他害怕。薛宣不敢想,去年的沈盼睇是如何一个人踏上广州之旅的。
“你自己扇扇。”沈盼睇不止一把麦秆扇,不过夏日的热不可避免,她跟薛宣说,“到了晚上就凉快了,窗外的风景也挺不一样的。”
不用自己走路,可以看这么多地方的风景。
麦秆扇一扇一扇风起来,对面的人看着他们,那欲言又止的羡慕。
后悔没有从家里头拿一把扇子来。
麦秆扇多是自家用,自家编的,要编上两三天,前头还有些工序,比起钱乡下人更有的是时间。
薛宣警惕起来,眼神还有点凶。
对面的人摆起笑脸:「交个朋友?」
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没人应话,人也不尴尬,他可太热了:“这扇子自家带的,可真好看。”
这就是一把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麦秆扇,沈盼睇抬头:“大哥,你其实是想要一把扇子?”
男人被点出意图也不尴尬:“就是想借点儿风,花点钱也可以。”
看着对面两个年轻人被麦秆扇扇起的碎发,可羡慕了。
沈盼睇说起来打一把麦秆扇是多么不容易,要花多长的时间,男人听得连连点头,越听越觉得别人不能把这么珍贵的扇子借给自家:“如果这扇子卖一块五,你要不要。”
能买,那当然:「要啊!」
沈盼睇伸手。
男人立即将一块五给了沈盼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薛⚹宣:……
聊天的过程中,知道男人是生意人,就是去南边找机会的:“大哥其实我这里有一个买卖,我跟妹妹去南边探亲,我们这边的习俗就是带扇子给亲戚的亲戚,心里也没有个数,带的有些多,我跟妹妹也不会做生意……”
“你的意思是扇子都卖给我,我来卖?那这价格要另外说说。”
薛宣很上道的把五毛钱退给男人:“现在这个价一把怎么样。”
男人想再还一还,又看看车厢里的人
七十四
,咬了咬牙没还价,要是不是在火车上,这价格还有的讲,在这火车上,价格还真没得讲:“这个数……
男人拿了扇子也不管热不热,起身去卖扇子。
看着沈盼睇轻巧掉的包,薛宣一时想不出什么词来,就是……沈盼睇天生是来挣钱的。
他能说的这样顺畅,是因为在转车之前,沈盼睇也出手了五十把扇子。
沈盼睇坐个车,还没到站呢,就把车费给挣出来了。
而他还是个,只花了钱的。
他做的那些收音机大半都卖了,就是为了去南边瞧一瞧新鲜。
心里头只想着新,没想着去的时候也能把车票钱挣回来。
沈盼睇只是把去的车费挣回来了,回来的车费考扇子是挣不回来的,这么多扇子并不是她自己编织的,而是从别人那买来的,从乡下收来的,收了两百把,一把扇子说做几天的其实是乡下里的人农活多,真花钱跟人买扇子,她们空下来,做起扇子来可不需要几天,六毛钱一把人家就乐意花一天时间给编扇子。
两百把扇子,要是都卖出去,来回的火车费是能挣出来的。
在火车上买过几十上百元砖块单录机的沈盼睇,卖一块钱一把的秸秆扇,没有什么心理负担。薛宣接受能力也良好,他也是卖过收音机的人。
“这车我们还要坐两天的。”薛宣有些担心,上一趟卖就卖了,没两站就下车,这一趟他们要坐好几天的车。
沈盼睇点头:“我们是去看亲戚的。他不要了,就送亲戚好啦。”
薛宣:哪里来的亲戚。
她可真是个戏精:“也是,送亲戚也是一样的。”
沈盼睇拿了把扇子遮在头顶,薛宣扇风的时候,能扇到沈盼睇,她眯着眼睛睡了一会儿。
薛宣保持着警惕,火车上都是陌生人,东西要是少了都追不回来?5¨4,看书¨^更-新加最全·
他的手不停扇着风,保持着附近的凉爽,最起码不要自身有汗味。
这才第一天,薛宣有些悲观,等抵达广州的时候,他会馊掉的。
男人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显然他的扇子卖完了。
“小兄弟,还有扇子?”
一把扇子他挣两毛钱,还不到吃晚饭的时候,扇子就卖光。
其实价格再高一些也能卖,可总有人讲价,还不如一口价,爱要不要。
一块二价格的扇子,这些乘车的人不是不能接受,被他说几句好听的话,不能接受的也接受了。
“还有一百把,但得留二十把走亲戚。”
还真是走亲戚啊。
男人点点头,他都要了。
男人走后,沈盼睇睁开眼睛,没有什么亲戚要走的,留二十把扇子也只是圆最初的话。
好在男人在礼城就会下车,不然沈盼睇就不能靠扇子挣到来回的火车费了。
剩下的二十把扇子,她也是要卖出去的。
火车上提供热水,打一次水,会把两个水壶都灌满,尽量少走动。
烧饼刚做好的时候很香,里头是猪油渣混着咸菜,可冷下来后,味道就差了很多,用热水泡着喝还能看到一层油。
比起啃硬馒头的,吃烧饼的他们还是很幸福的。
也有人在火车上打饭,味道跟价格是没办法匹配的。
五毛钱一份的盒饭里头也看不到多少荤腥,就是热的新鲜的。
就连馒头都要比外头贵一点,价格差不多翻了倍。
沈盼睇也吃着烧饼,用水泡一泡不会干,在火车上的胃口不会很好,天热是一回事,坐车本身也让人没什么胃口,她吃了一个烧饼就饱了。
这一回去广州,要比上一回轻省些,她能睡觉,也能走神。
不过也不能一直让薛宣不要睡,扇子出手后,两个人的行李就没多少东西,别人也不至于盯上他们。
薛宣困的时候,沈盼睇盯梢,她跟对面的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嘴里头也没有什么真话,说话的时候把她跟薛宣的年纪都往上说。
反正她个高,别人也不会怀疑什么。
火车开了两天,提醒着广州站广州站。
还在火车上的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准备着下车。
车一停,人蜂拥。
沈盼睇还坐在位置上,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反而是不急。
人挤着人,更容易把东西弄丢。
下了火车,依然是燥热的,来往的人群密密麻麻,薛宣抿着嘴巴,他没有见过这样多扛着行李的人。人的脸上表情各异,停下来观察都能研究出来一场大戏。
这样多的人,都只是过客。
到达广州的第一件事,是找个地方洗澡,换上干净的衣服。
他们打的介绍信是去鹏城旅游,鹏城是试点开放的先发地。作为初中毕业生的假期旅行,两个人选的地点很是时髦。
七十五
招待所的看着介绍信还对着两人指指点点,跟着同事说笑:“现在的学生时髦哦。¢萝ꞏ拉加小说更-新ꞏ最全。”“你们的介绍信不应该打鹏城的,就应该写广州,这儿可比鹏城大。”
“鹏城现在口号喊得响亮,来来往往的去鹏城的人可真多,我们这儿就是暂居地。”
无论是广州还是鹏城都在飞速发展,他们走在时代的前头,而那些往来的人是逐浪人。
“不过鹏城确实没有什么景点,除了购物。”说话的人问,小朋友钱带够没。
薛宣听不得被叫小朋友:“我们是大人。”
薛宣个子高,健康的麦色肌肤,看着还是挺唬人的,听得他这样说,那人说是。
这般年纪在乡下就是个大人,他们以为薛宣是高中毕业带着妹妹来「毕业旅行」。这个词有点时髦,他们得消化消化。
这个时候旅行的人并不算多,但也不在少数。
可这般年轻的学生作伴来旅行的是真的少。
这个时候,新奇的东西多,有旅行的学生也只是新奇中的小新奇。
有句话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自改开后,天地真是一天一个样。
在招待所遇见的人多,他们见过的也多,也不至于抓着个人就追根问底的。
两个人在招待所住一晚上就要一张大团结,都快赶上一些人半个月工资了。
还有更贵的屋子,一个人就要一张大团结的。
这些人说起来的话,跟他们大不相同,他们不想他们听懂话的时候,说的话他们根本听不懂。
其实就算都说着普通话,调子也是不同的,很容易区分本地人和旅客。
听着不熟悉的语调,人心里的无法完全安定下来。
两个人在招待所暂住一天再去鹏城,洗完澡出门坐着无轨电车到了广州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