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用懂事的眼光看了南霃一眼,蹲在地上边磕着瓜子边说,“要我说,这周家就挺不是东西的。”
“嗯?怎么说?”南霃和小刘一唱一和的情绪价值给得很足,大爷也彻底燃起了分享的欲望。
“我和你们说,这周家早些年就是咱们河市有名的人家,不过呢,解放前,家道中落,过了一段苦日子,但不管咋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手里还是有点东西的。
所以他家日子一直过得还挺不错的,就是他家自称是有文化的人家,一直规矩不少,听起来还挺,啧,就是折磨人的。”
“规矩?啥规矩?”
“大概就是早起晚起请安,吃饭得站着等父母吃完之类的。”
嗯?听听,这是现在应该听见的话吗?是真不怕被红卫兵按上反动封建名头被抓起来啊?
“这事,就没人举报?”小刘小声的问了一句。
老头左右看了看,撇着嘴摆摆手,“没人知道,那都早些年的事情了,而且,这种东西,人家不拿外面来说,凭你嘴一张就想举报人家呀?没戏。”
“他家这么厉害呢?委员会都不怕?”南霃嗑着瓜子问大爷。
“那就不清楚了,应该是有些门子的,不过周家那小子从小就不对劲,我撞见过好几回,他偷着虐杀一些小鸟小狗小猫什么的,出手可凶残了。”
大爷一想到当时自己看到的场景就忍不住心里发毛。
残缺的动物尸体,支离破碎的内脏,还有发黑的血迹。
“好家伙,那家伙那么残忍呢?”小刘感叹了一声。
大爷深以为然,手里的瓜子磕光了,理所应当的伸出手朝南霃又要了一把瓜子。
南霃把瓜子放在大爷的手里,“那他为啥从小这样啊?总不能是天生的吧?”
“不知道,可能是从小挨打挨多了,总得有个发泄的地方吧。”大爷一边嗑瓜子一边含糊不清的说,“不过我觉得,搞不好这小子就是心理有点问题。
毕竟周家两口子可不算是什么善人,他俩不知道谁的事,生不出孩子,周杰是从外面抱来的。
一开始对他还挺好的,但是没两年王慧就怀孕了,对周杰那就真是一落千丈,不给饭吃是常态,经常寒冬腊月的就把他撵出来。
说来也是奇怪,王慧怀孕七个月的时候,半夜出来起夜,不知咋了摔了一跤,孩子没保住,身子也伤了。
那以后周杰日子好了点,虽然不会被赶出来,但是在家里没看着的地方没少挨揍。”
那要是这样,倒是能理解,当时周杰在看到尸体照片时候的反应了,不,不对,按理说这样一个从小虐待自己的人死了,不该是开心的,痛快的吗?
就算假装伤心,也没必要做成那个地步吧?又是哭又是闹的,想起周杰那震天响的哭声,南霃就忍不住条件反射的掏了掏耳朵。
还是说周杰就是个表演人格,喜欢这么表演?
“哎,不对,周杰他爸呢?怎么都没见到过?”南霃忽然想起来自己遗忘了什么,一家三口,怎么少了一个?
“死了,前两年就死了,咋死的不知道,反正火化的很快,我们这些邻居得到消息的时候,人已经装在盒子里面了。”
大爷嗑瓜子嗑的有点渴了,随手在怀里掏出一个橘子准备剥开。
南霃也掏出自己的水壶喝了一口,叹了一口气,“这还是个悲伤的故事呢。”
看来周父的死亡搞不好也有内幕啊,不然为什么这么着急的就火化了。
大爷吃完橘子,拍拍手,站起身,“行了,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回家了,我家老伴该找我了。”
南霃和小刘看着大爷拍拍屁股走的潇洒,两人对视了一眼,这老头还挺有意思。
“你说,这老头说的话能信吗?”小刘有点犹豫,按理说周家的事情瞒得严实,这老头怎么知道的呢?还主动来找他们俩说这些事情,打得什么主意?
“应该可以相信,不过,这老头也不是什么善茬子,来找咱们肯定也是有自己的打算,我觉得还是得找人打听打听这个老头的资料。”
南霃倒是不怀疑老头话里的真实性,只是,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来主动告知的就不清楚了。
南霃忽然看到刚才在巷子口烤红薯的一群小孩里面那个年龄大点的男孩子,向他招招手,“小朋友,你来,姐姐问你点事情。”
小男孩小跑着过来,看着南霃指着一户人家,问:“你知道那家人的名字吗?”
南霃顺手给小男孩手里塞了一把炒花生。
“我知道,那是张爷爷的家,他家和你之前问的周家有仇,几乎不说话的呢。”
“你知道什么仇吗?”
“知道,我奶奶说他家小孙子就是周家的儿子害死的,去政府上告都没人管,所以张爷爷一家可讨厌周家人了。”
“小安,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还不快回家!”
一个年纪六十岁左右的老太太不知道从哪冲出来,喊着小安就要把小男孩拉走。
南霃轻轻拦住老太太,把自己的工作证亮给老太太看,“别担心,我们只是来打听一些情况,不会对你的孙子做什么的。”
老太太松了一口气,“哎呀,你们也别怪我,这,生面孔,还拉着孩子说话,也不怪我多想是不是?”
“当然,我们理解,您有这样的警戒心我们也是乐见其成的。”南霃笑了笑,表示自己的理解,“对了,我想知道那边张家的情况,你能和我说说嘛?”
“哟,张家,张家都是老实人啊,犯什么事了?还是说你们来问他家小孙子那件事的?”老太太一拍大腿,兴奋的和南霃说:“我和你们说,这周家忒不是东西,当初人家张家的小孙子出事就是他家儿子搞得,结果不光不承认,还找人运作把事情压了下来,就剩张家老两口,可怜的很呢。”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有发现
“能讲讲张家的孙子是怎么回事吗?”
老太太一边回想一边说:“说起来这事也离奇,他家小孙子乖得很,明明之前还在门口玩呢,一转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这找了大半天,人才在池塘那边发现了,好好的孩子就那么淹死了。”
“那和周家又有什么关系?”小刘不懂就问。
“可说呢,那小孙子死了没几天,就有人说,张家小孙子丢失的那天,有人看见周家小子和那个孩子说话来着,一转眼人就一块不见了。
但是周家夫妻吧,就说周家儿子那天一直和他们在一起,不可能见过张家小孙子,就这样,张家拿不出证据,周家又言之凿凿的,只能就这样算了。”
“好,谢谢你。”南霃告别老太太和她孙子。
“这么看,最恨周家人的就是张家的人啊,毕竟他们家孙子的死亡疑似和周家人有关。”
小刘和南霃一边溜溜达达往外走,一边聊刚才知道的信息。
南霃点点头,没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张家小孙子的死亡应该不止和周杰有关系,应该还有什么其他的内幕。
回了公安所,南霃直接去了档案室,找当时张家小孙子的死亡档案以及周父的档案。
找了好半天,才灰头土脸的从档案室出来,手里拿着两份档案。
好家伙,这档案室也太久没打扫了,搞得她都要犯鼻炎了,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揉揉鼻子坐下,打开手里的档案袋。
张家的小孙子因为是意外死亡,所以当时张家报警之后,检验科的同事去检查过孩子的尸体,体表无明显外伤,但是在口腔里发现了少量异物,口鼻处有蕈形泡沫,尸斑浅淡,符合溺亡特征。
南霃翻了翻,后面描写口腔异物特征的那一页,拿起放大镜仔细看关于异物的照片。
这个东西,怎么像是,南霃把照片举起来,透过阳光仔细的观察照片上的细节,这东西越看越像是大米花。
虽然已经成糊状了,但依稀还是能看出来大米粒的形状。
这个时候,舍得用大米做成零食的人家屈指可数,毕竟大米还是属于精贵食材的,现在更多的是用玉米粒,张家的条件不像是能奢侈的给孩子拿大米花做零食的人家。
那这个大米花是谁给的张家小孙子呢?
把张家小孙子的档案放在一边,拆开周父的档案,家属报的是意外身亡,检验科也做了一个简单的检测,浑身都是伤痕,看起来像是在高处跌落,符合意外坠死的情况。
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的样子,那为什么还要着急去火化?
等一下,南霃的眼睛在档案的其中一行字上定住,该死者四肢关节肿大,关节处有大量痛风石寄生,不排除生前有痛风的困扰。
如果没记错,痛风严重的话,是影响行动的,那一个痛风这么厉害的人,是怎么去的高处?
上面写着,周父有钓鱼的爱好,每个月都会去钓鱼,这次意外就是在一次钓鱼途中,不慎摔下山崖。
不对啊,钓鱼,为什么去山崖,不该去有水的地方吗?
这份报告,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矛盾的很。
南霃把张家小孙子还有周父的档案并排放在桌面上摊开,眼神在两份档案上面游移,手指有节奏的在桌面上敲打。
手指忽然一顿,把两份档案快速翻动,停在其中一页,张家小孙子的腿上有一个缺了一颗后槽牙的牙印,这么巧,周父就缺了一颗后槽牙。
巧合太多了就不只是巧合了,张家孙子的死亡应该周父也有参与。
“南霃,你发什么呆?”小刘在外面走进来,在南霃的眼前晃晃手。
南霃歪歪头躲开小刘的动作,“你干嘛去了?”
“刚刚去帮队长审讯了一个嫌疑人,你看的怎么样了?有什么进展吗?”
南霃揉揉额头,“有一点头绪了,但是,还需要再验证一下。”
小刘点点头,然后想起来什么对南霃说:“差点忘了,队长让你空了去找他,好像有什么事情找你。”
南霃听完直接起身,往何建设的办公室走。
“笃笃”
“进来。”
南霃打开门就看到何建设坐在办公桌后面,脸色有点愁苦的对着桌子上的文件。
“队长,小刘说你找我?”
何建设抬起手揉搓了一下脸颊,“你来了啊,是这样,魏县那边有个案子想让你去帮忙,你有时间吗?”
南霃愣了一下,“我手上还有没结的案子呢,魏县那边很急吗?”
何建设拿出香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魏县那边是个斗殴的案子,不着急,你过去主要是理清事情发生经过,协助当地进行判罚主次责任的分辨。”
南霃点点头,没说话,办公室陷入了一时的安静。
“对了,你之前解救的那几个姑娘,家里都送来了表扬信,上级领导对你很赏识,你估计要成咱们单位最年轻的三级警督加中队长了。”
何建设带来的消息倒是让南霃开心了一瞬,不过一想到还是一团乱麻的案子,顿时又有些头痛。
“这是怎么了?升职还不开心?”
何建设看到南霃的表情并没有多开心,忍不住好奇的问。
南霃摇摇头,“开心,但是想到案子有点开心不起来。”
“压力别那么大,破案子哪有顺风顺水的,有时候遇到一些边边坎坎是很常见的。”
南霃单手托腮,看着窗外的树木随着寒风摇摆,“话是这么说,不过,我确实有些地方没太想明白,缺那么一点小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