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路音再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确定自己没看错,真真切切写着“小白”两个字,那谁来告诉她, 为什么说话的会是一个大妈。
“是这样的。”大妈率先开了口,声音很着急, “我看他手机里你给他打了二十几个电话,备注又写的‘我的女孩’, 所以感觉你可能是他女朋友或者老婆?”
“……??”路音坐直了身体,“你捡到了他的手机?”
“不是。”大妈说, “我下楼的时候小伙刚开门, 哎哟我的妈大冬天就只穿了件单薄的短袖,看得我冷邦邦的, 刚想劝两句呢, 他咚的一下摔在我面前差点没把我吓死。”
“我现在在协和这边的第三医院, 你是他老婆吗?是的话就来一趟吧,看起来很危险, 要交不少钱呢。”
路音没再听后面的内容了, 或者说根本听不见后面的内容。
大脑霎那间一片空白,将身旁等着碰杯的男人一把推开,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现场。
路音确实觉得小白最近的状态确实不太对, 但她陷入中奖的喜悦中,稍微对他忽略了一点点,此刻想起来她给他打了20多个电话都没收到回信,在以前从没遇到过。
即使如此, 她还是没想到医生会说:“患者送来的时候呼吸都停了,甚至在医院出现了好几次呼吸骤停又复苏的情况。”
医生面带疲倦,看来被小白这种情况折磨得很惨:“这种情况我们也是目前第一次遇到, 太神奇了,主要是患者的各种机能完全正常,我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有点吓人。”
“什么吓人。”路音平静地说,“不过是机能正常但呼吸没了,有什么吓人的,你一个医生怎么这么不禁吓。”
“……”
她甚至有个极度荒谬的想法,从他没回消息到现在,是不是一直处于这种状态。
医生尴尬地笑了笑,心说我们是人不是神,这种不符合科学依据的“诈尸”很搞心态的,现在还能和你心平气和说话都属于心态十分了得。
“我们家小白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他小时候也发生过这样的事,别人说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现在就是他的后福,他就是这么牛逼。”
“…………”
大概对她的超强接受力无奈了,医生笑一下表示蒜了,让她先去交钱,但为了防止“心脏骤停、呼吸没了”这种牛逼的事情再次发生,医生建议人醒后在医院多待两天。
路音说好。
她先交了钱,由于做了多次急救,数目相当可观,是她曾经绝对拿不出来,还得向她妈要钱的程度。
刷卡的时候脑海里闪过一道声音,是谁曾经在耳边问她:“你中了1042万,如果同时发现自己的竹马生病要死了需要1050万,你怎么办。”
路音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
这是哪个死人问出来的问题,让她置身于现在,用行动做出了回答。
小白转到了普通病房,路音感谢了那位热心相助的大妈,给了一点感谢费。大妈一边说着可别可别,一边看着红包入口袋,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谢谢你的心意,”大妈说,“祝你们夫妻生活愉快!□□和谐!”
“……”路音想说我们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关系,但大妈离开得很快,根本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
而后她进了病房。
室内上了各式各样的监视仪器,心脏和呼吸在屏幕上波动跳跃,男人闭着眼躺在病床上,身上只着有单薄的浅色T恤,脸颊又小又白,鼻梁的弧度尤其优越。胡子长了出来,看着好长一段时间没刮。
“把帅脸都给挡了。”
她去卫生间取了毛巾,帮他一点一点整理。
医院窗明几净,外面的天空黑成一块幕,月亮孤独地挂在正中央,仿佛误入了虚假世界,后怕缓慢袭击了路音的时间四肢百骸,虚脱地坐在座位上。
心绪起伏太大,她很快就觉得困,却又不敢睡着,只能枕在他旁边模模糊糊,某个瞬间,像心电感应般,感受到他的指尖微动。
路音睁开了眼,与病床上的人瞳孔对上。
小白的视线几乎凝固在她的脸上,透着几分浑浊与迟疑。明明才几天没见,她却觉得,仿佛跨越了半辈子的思念。
她一下子坐直了身体,问他:“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僵着没动,很像那种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
嘴唇干裂而绷直,眼底渗着血丝,喉结因为吞咽而上下滚动。
“不会这么狗血,脑子撞傻或者失忆了吧。”路音很方,伸出手掌,“你看这是几,一加一等于几?”
“你认识我吗?知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他还是死死盯着她,急得她起身去找医生。
那双修长俏瘦的手却突然握住她的手腕,阻挡了她的动作。
五指渐渐收紧,再收紧。
“小白?”
只两个字。
病床上的人浑身一颤,眼泪便沿着眼角,砸在了枕头上。
他反手将人拉了过去,路音撞在他的胸腔上,被撞得龇牙咧嘴又发懵,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忽然变得这么黏糊。
劫后余生的反常?
“……吓,吓坏了吧。”他开口,嗓音仿佛被砂砾磨过一般,哑得不成样子。
他不说,她还没有感觉。
他这样提出来,才意识到自己的心脏从得知他危险的时刻,便一直处于狂乱跳动中,耳鸣声一阵掠过一阵,什么都不听见,只有他说的话,从两人接触的地方传导。
“嗯。”路音也将脑袋埋到他肩窝,轻轻抖起来,“下次不要这样吓我了。”
“不会了,”他合上眼,眼泪再次沿着轮廓低落,说,“都过去了。”
医生听见他醒的消息,匆匆赶来进行了一番检查。
确认他所有器官都能正常运行,才一脸震惊地喊了句医学奇迹。
“观察两天后出院,今晚先休息吧。”
小白安静地坐在病床上,右手举着水杯,小口小口地喝,左手仍旧抓住她的手腕。
路音瘫在旁边椅子上,问:“你是不是工作太累,才差点过劳死啊。呸,不是死,是晕倒,只是晕倒而已。”
韩逾白想了想,说:“算是吧。”
路音恼火道:“你放手,我给你领导打个电话,什么破工作,有没有工伤报销啊。”
韩逾白勾了勾嘴角,将手机拿给她,示意让她打。
“……”
看这事处的,这个电话也不定非要打,何况现在这么晚了,给别人打电话多不礼貌。路音接过手机,给自己脸颊扇了扇,“医院的暖气好热,我想点一杯冰咖啡,你喝不喝?”
韩逾白抬起头,那双瞳孔又是轻轻一颤。
好半晌才说:“好。”
路音就是随口一问,一般情况下他对咖啡不感兴趣,今天虽然他感兴趣了,但考虑到他是病人,路音拒绝了他这个“好”。
韩逾白出奇好脾气,似乎她今天说什么就是什么,说什么都对,想干什么都能干什么。
这种感觉有点奇怪,给她一种备受珍惜的错觉,当然也不是说小白以前不珍惜他的意思,就是和现在的珍惜,层次上加了几分别的味道。
一直持续到她犯困,路音动了动手腕,说:“再不睡觉就天亮了,要不松手让我去洗个脸。”
韩逾白将脑袋靠在枕头上,双眸眨了眨,缓慢松开了五指:“好。”
“……”
路音低头看了看手腕,因为长时间被捏住,有了一圈淡淡的红痕。
温度比其他的时候更高一点,让她后背染上了薄汗。
路音觉得有点热。
去卫生间简单了洗漱后,仍旧觉得热,她将外套脱了,只留下内搭的背心T恤。
胸衣勾勒出不算丰满却弧度优美的胸型,纤细的腰,微微上扬的臀部。韩逾白的目光跟着她走,看着她弯腰,将角落的折叠床拖出来。
“别弄了。”
“什么?”路音一愣,转头。
韩逾白说:“我不想一个人睡。”
“你不会一个人睡啊,我这不是正准备陪着你。”
“……不是。”他顿了顿,身体向里面挪了一点,拍了拍身旁不算宽敞的位置,“我让你睡这里。”
路音瞳孔放大。
“我现在很没有安全感,”他沉声说,“我一个人睡的话,会觉得很冷。”
看着她犹豫,又加了一句:“求你。”
路音对他向来有求必应。
但她很少见小白这样对她服软,像一只受了很重伤的小狗,寻求主人的爱意。这种新鲜的感觉仿佛有人拿着羽毛在她的心尖轻轻地挠,痒痒麻麻的,让她浑身不由自主发紧。
前几天还在快乐上班呢,忽然就这样了。
她隐隐觉得不仅仅是工作太累这样事,但小白是不会瞒着她的,她等他主动告诉他。
“路音。”他再次开口,哑着嗓音说,“我害怕。”
“我想你来这里睡。”
好好好。
这语气和她以前晚上遇到打雷一模一样。
又不是没睡过,怕什么。
他今天情况特殊,完全可以依他一次。
路音放弃了折叠床,走过去,在穿不穿外套上犹豫了一秒,还没犹豫出什么呢,被心急的他拽了过去。
病床很小。
韩逾白一个人几乎能占满,加上她后显得非常拥挤,必须要胳膊贴着胳膊,侧着身子,前胸也不可控制地靠了过去。
路音心里怀疑这姿势今晚到底能不能睡着。
但此刻天也快亮了,她其实睡不睡都行,而且她睡眠一直很好,现在的重点是他。
这样想着,韩逾白忽然将脑袋嵌入她的颈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