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你怎么在这儿
晏无辛提着她的凤鸣长刀出门一看,竟然是她的近侍叶游。
叶游连日赶路,满面风尘,见到晏无辛很是激动,扑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眼眶发红道:“主子,可让我追上您了。想必您这一路上定是昼夜兼程风餐露宿,您还吃得消吗?”
晏无辛笑着扶她起来,“这才哪到哪儿?我这还没到战场呢,你倒先担心上了。我什么事都没有,你跟过来干什么?是不是我娘让你来的?”
叶游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是,相尊让我务必追上您,好把东西交给您。”
叶游解下身上深重的包袱,说道:“这是相尊花重金命人赶制的金麟明光甲,做工一流,用料极其结实,可为主子在战场上多加一重保障。”
晏无辛打开一看,里面竟然竟然有三套。
她不由喜道:“我娘何时这么贴心?竟然也为我的朋友准备了战甲。”
叶游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相尊说,她是不得已而为之。一来怕主子你心太善,把战甲给别人穿。二来怕人心险恶,别人抢你的战甲穿。所以准备了三份,希望你那两位朋友靠得住。”
晏无辛无语得翻了个白眼,“我的交友运比我娘好多了。”
她说着扯开衣襟,给叶游看她刚穿在身上的金丝软甲,“看见没?如蓁给我穿的。回去告诉我娘,让她别操没用的心了。”
不管怎么说,三人总算都有了装备,又赶了几天路,终于到达灵州前线。
这日清晨,三人三骑,纵马穿过灵州城,刚一靠近灵州大营,便听到了数万兵马调动的马蹄声,整片大地都在跟着颤动。
动物,比人更容易感知到危险。但只有勇敢的人类,会迎难而上,在万重危机中,觅得一线生机。
她们的坐骑发出不安的低鸣,三人不约而同的拍马向前,逼进战场。
途径一片密林时,七八个兵勇手持兵刃冲了出来,厉声拦住了她们,“站住!军事重地,不得靠近!”
陆锦澜连忙报上姓名,“我是陆锦澜,我要见宋将军。”
一名小兵立即斥道:“胡说!陆大人远在京城,休想冒名顶替,赶紧退下,否则军法处置。”
陆锦澜无奈的叹了口气,刚要去摸令牌,林中又冲出一人,高声道:“不得无礼!”
那人说着快步上前俯首见礼,“参见陆大人。”
陆锦澜听到她的声音便觉得有些熟悉,伏在马上仔细一瞧,竟然是个熟人,不由喜道:“左隋之!”
她一把拍开左隋之见礼的手,翻身下马,激动地抱住了她。
项如蓁和晏无辛也连忙下马,拉着左隋之的手,亲热的寒暄起来。
武试的时候,大家都对左隋之印象深刻。可惜她那时对打的是楚易舒,所以遗憾落选。
不过她和那群外地学子一起在晏无辛的山庄厮混了数日,三人都和她颇为投缘。
晏无辛忙问:“神京一别,许久不见,你怎么在这儿?”
左隋之笑道:“我母亲在宋将军帐下做监粮官,边境开战后,宋家军招募新兵,我便第一时间报名入伍。如今做了一名小小的百妇长,以后要多多仰仗各位大人提携了。”
左隋之说着又看向陆锦澜,“听说你已经是四品骁骑校尉了,恭喜啊,校尉大人。”
陆锦澜笑道:“你少打趣我,我这官儿纯粹是我岳母为了说出去好听,帮我空口求来的。比不上你们,是沙场征战真刀真枪拼出来的。”
这时左隋之带领的那支小队都在一旁,数十人围着,听见陆锦澜这么说,颇感震惊。
除了上次岳蝉带的那一队人马,大部分宋家军的兵都没接触过陆锦澜。
大家只是听说宋将军的儿子,嫁给了云州富商的嫡长女陆锦澜。
而这个陆锦澜风评很是复杂,有人说她风流成性,有人说她义薄云天,也有人说她才华独步天下。反正好多故事从京城传到灵州,早就传得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
当兵的好像天生就排斥有才名的书生,提起来都颇为不屑道:“会吟诗作对写文章有什么用?能把敌人写趴下?”
在她们的视角里,都觉得宋凛丞是被陆锦澜这个风流才女给骗了,私下都暗自不平。
有人扼腕叹息,“都怪宋将军的夫郎,没生出个女儿。唉,将来所托非人,咱们宋家军前途堪忧。”
有人偷偷埋怨,“要我说,怪宋公子识人不明,咱们大将军何等英勇,他不照着他娘找个军中英才,怎么找了个写诗的?”
有人羡慕忮忌,“不过这位陆大人运气真好啊,攀上这样的岳家。别人顶多是平步青云,她是旱地拔葱,上来就是四品校尉。”
有人无奈调侃:“怪咱们没有那好命,下辈子也托生个文曲星,娶个大将军的儿子,不就什么都有了?”
……
军中大概流传着以上几种论调,然而今日一会,众人见陆锦澜英姿飒爽态度潇洒,和大家想象的文弱书生形象完全不同。
她言语间如此磊落坦荡,将自己不劳而获的官位说出来,倒让这些私下编排她的人,面上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一时间,也不觉得陆锦澜讨厌了。
四人寒暄了几句,陆锦澜便道:“我们是来前线帮忙的,你给指个路吧,我先去见宋将军。”
左隋之为难道:“今日交战,双方人马此刻已经摆开了阵势,大战一触即发。宋将军现在是靖边大元帅,在阵前督战,此刻一定不得空。我等奉命在侧翼侦查,你们不如等等,等收兵后再去拜见。”
陆锦澜想了想,“那你先带我们看一眼阵前的形势,然后再说。”
左隋之带着三人上了上头,从高处望下去,山下的兵马密密麻麻和蚂蚁一般。
从左隋之口中得知,双方近半月已经交战了六次,均有胜负。上次一战是三天前,大家各自休整,就是为了今日的大战。
三人拿着望远镜观察着阵型,左隋之在一旁解说道:“曲国疆土人口都不如咱们嬅国,平常也不敢犯我边境。这次不知怎么一反常态,投入了二十几万兵马,几乎将家底都掏出来了,看来要和咱们死磕到底。”
陆锦澜望过去,见宋婧骁手握帅令,一身戎装端坐帅台,威仪如山,身后的宋字大旗迎风招展。
而曲国军中,在战车上指挥的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少年将军。
她一身黑金战甲,束发金冠,身后悬着萧字战旗,手边竖着一支三尖两刃戟,威风凛凛。
晏无辛好奇的问:“曲国的主将是谁?”
“皇储萧承英,她是曲国皇帝的第三个女儿,刚刚被立为皇储,据说文韬武略无一不能。刚开战时她还亲自上阵,斩了我方两员大将,确实有些功夫。不过元帅亲自上阵,她便不敢上前应战了。”
陆锦澜又问:“她的功夫和如蓁比,如何?”
左隋之想了想,“应该差不多。”
陆锦澜点了点头,心里有了数。
项如蓁一笑,“你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陆锦澜笑道:“所谓,擒贼先擒王。我在想,曲国这么重视边境之战,连皇储都上阵了。你们说,如果这个皇储死了,她们还有没有心情再打下去?”
晏无辛赞道:“好啊,宰了她咱们就是大功一件,眨眼就可以回京领赏了。”
左隋之连声劝道:“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你们看,萧承英的战车在万军从中十分靠后,身边还有甲士环绕。她面前少说也有二十五万大军,别说近身靠近,就是射箭也够不到她。”
陆锦澜点了点头,“确实,她面前有二十五万大军,但她身后就没有二十五万大军了吧?”
陆锦澜指了指地图上的某处,“如果从这里绕过去,从后面切入,大概只需奔袭两三里,便可以杀她一个措手不及。”
左隋之还是连连摇头,“那边是一个高达十几丈的峭壁,她之所以敢在那儿,就是确信那里足够安全,根本没人能过去。”
项如蓁道:“只有十几丈?以我们三个的轻功,可以上去。”
晏无辛点头道:“没错,而且那么偏僻的位置,她们想不到。”
左隋之本来以为她们在闲聊开玩笑,结果眼看着三人越说越认真,不由急道:“不行!绝对不行!就算你们能上去,就算你们能冲到萧承英面前,还是要面对数千甲士,得手的机会微乎其微。先不说能不能得手,我就问问,你们预备怎么撤出来?”
陆锦澜道:“这取决于我们能否得手,如果刺杀成功,敌军大乱,我们从正面就可以冲回来。”
左隋之担忧道:“那如果没得手呢?”
陆锦澜一笑,“那也自然有办法回来,我能让她俩送死吗?”
三人说干就干,立刻动身往峭壁方向去。
左隋之追着苦劝:“如果能这么干,元帅早就这么做了。”
陆锦澜笑道:“那可不好说,就算她想这么做,上哪找我们三个这样身手好又不怕死的生面孔?”
左隋之眉头紧锁,“可你们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陆锦澜心道:我是主角,我能死吗?
她告诉左隋之:“不必担心,一会你帮我们把马匹牵回去,等着我们的好消息。”
她们在山路上绕了七八里,终于到了敌军后方。
三人纷纷下马,背着兵器,一个接一个攀上了峭壁。
攀爬到一半,便听到战鼓急如雷鸣,瞬间杀声震天。
晏无辛感到脊背瞬间出了一层冷汗,轻声道:“两军开始交战了。”
项如蓁道:“交战之时,大家的眼睛都盯着前面,正好有利于我们绕后。”
晏无辛又问:“锦澜,你刚刚说如果没得手,也能有办法回来,是什么办法?”
陆锦澜道:“办法就是我掩护,你俩原路返回。”
二人不由一愣,停下动作问:“那你呢?”
陆锦澜一笑,“我当然稍后返回啊,难道我还能死在那儿啊?你们得相信我是天降福星,牢牢的把心放在肚子里。”
不多时,三人爬上了峭壁。萧承英的战车就在不远处,身边大约有三千来人,都背对着她们。左隋之说得没错,直接杀过去,确实很难得手。
陆锦澜想了一下,低声道:“我有一计,需要咱们兵分三路。”
晏无辛顿时愣住,“咱们就三个人,还得兵分三路?”
陆锦澜道:“如果有四个人也是分兵三路,可惜这里没有第四个人。”
她捡了个石子在石头上画了个简图,“你们靠过来,我详细说。”
*
与此同时,楚易舒、孙乐闻、吴琼梦等同级学子正在宋家军队伍中紧盯着令旗。
她们被临时任命为千妇长,身后各自带着千人的队伍,等待冲锋。
虽然大家在学院里天天都推演兵法战术,日日都修习骑射武功,可第一次身处战场,还是不由得一阵阵冒冷汗。
楚易舒坐在马上仔细得调整了下盔甲,低声道:“我知道我平时有点目中无人,不好相处,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在这儿给两位姐妹赔罪。但咱们好歹一个宿舍住了大半年,一会儿打起来,别忘了互相照应。”
孙乐闻笑道:“我还没讨厌谁,讨厌到希望她死的程度。放心吧,打完今天这一仗,咱们就是战友了,也算生死之交,过去那些鸡毛蒜皮的破事,一笔勾销。”
吴琼梦提醒道:“旗官指向咱们这部了,走,咱们杀入阵中。”
战场真残酷啊,明明大家互相不认识,一照面就要以命相搏。
楚易舒紧握着手中的长枪,丝毫不敢大意,更不敢手软。浓烈的血腥味刺入鼻腔,让她几欲作呕。但她只能咬着牙,不停的厮杀。
大家都在拼命,包括敌人。楚易舒的战马被垂死的敌军砍断了腿,她随之跌落马下,一转头地上都是断了气的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