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澜叹道:“都是个男的。”
晏无辛和项如蓁强忍着没有笑出声,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三人立刻转移阵地,笑着回去喝茶。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陆今朝面带喜色回来,对陆锦澜道:“你去吧,我帮你谈好了,你再去和人家聊聊。”
陆锦澜诧异:“帮我谈好了?您不是自己要吗?”
陆今朝笑而不语,陆锦澜稀里糊涂的跟着引路人过去。
一进门,见似宝正在擦眼泪,眼睛红红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儿,配上那般模样,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陆锦澜忙问:“公子为何落泪?”
似宝羞赧道:“一时感伤,让陆二侠看笑话了。快请坐,陆侠士她……她和你说了吧?”
陆锦澜点头,“说了,我娘说她帮我谈好了,让我再和你聊聊。”
似宝连连点头,温声道:“是,你娘她……很是疼你。说你身边没个男人照顾,她一个当娘的,总怕照顾你不够周全。听得我心里酸酸的,你们母女俩相依为命,实在不易。”
“啊?”陆锦澜端着茶盏愣了一下,心说:这说的是我们母女俩吗?
我们母女俩在宫里一大帮人前呼后拥的照顾,唯一的不易,就是想吃点儿苦都不容易。
要说眼下算相依为命,这才几天啊?而且这次出来一行七个人,我们还是受人照顾的,衣服都是人家徐琳洗的。
陆锦澜不得不确认一句:“你知道我和我娘家里都有些夫郎吧?”
似宝笑着点头,“知道。可那些夫郎未免太不尽心了,明知道你们母女出门,也不跟着伺候,尽一尽本份。”
陆锦澜又问:“那你知道是我娘不让跟着的吗?”
似宝道:“不知,但知道了也能想得通。跟在身边的人,不是合心意的人,不如不让他们跟着。”
陆锦澜愣了一下,她忽然发现这位似宝公子有一套自己的逻辑,而且已经沉浸在自己幻想的故事里,不可自拔了。
似宝道:“你娘很是坦诚,跟我说了许多你们家里的事。女人嘛,三夫四侍是平常事。年轻时少不更事,见谁都觉得新鲜,娶回家来日久天长,才知道‘知心’二字最为要紧。”
“你娘说,你现在就像她以前那样,见一个爱一个,总觉得身边的男人还不够多。其实我觉得这没什么,你年纪还小,女人总要到三十岁才能定下心。眼下你贪图新鲜,大约是还未遇到那个令你收心的人。”
陆锦澜歪头听着,脑子里的问号越来越多,她真好奇陆今朝到底跟他说什么了。
似宝又道:“其实你爹去世后,你娘受了很大的打击。几乎看破红尘,她差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对任何人动心。有时夜里猛然惊醒,总觉得怅然若失。人前却还要装出一副无事的样子,其实她心里苦极了。”
陆锦澜皱眉,“这是她自己说的,还是你以为的?”
似宝道:“自然她对我说的,她是一个要强的人,这些事她大约从没和你说过,你还不知道吧?”
陆锦澜连连摇头,“不知道。”
陆锦澜看不出娘苦,也不相信娘看破红尘。
娘什么时候不动心了?娘上个月还纳了两个小郎呢。
她寻思着:我娘睡眠质量比我还好。上次夜里惊醒还是锦淇淘气,把养的大田鼠放出来了,踩到娘脸上,才让她惊醒。
陆锦澜一脸不以为然,似宝却坚持道:“你感受不到,是因为她在面前掩饰得很好,她不想你担心。我想,若不是我和你爹有几分相像,她也不会在我面前袒露心声。”
似宝说到这儿笑了笑,“一直是我在说,你也说说吧。你对我有没有意见或者要求?以后……以后大家成了一家人,理应和睦相处。”
陆锦澜道:“那是自然,我没对你没什么意见,要求嘛,就是希望你得会照顾人。我们这出门在外的,一群女人,也没几个会做家务的。对了,你能吃苦吧?”
似宝笑道:“自然,我和弟弟虽然生在富庶之家,却都懂得嫁妻随妻的道理。我们不是那种贪图富贵的男人,成了亲,做了人家夫郎,自然是要勤俭持家,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洗衣做饭,一日三餐。相妻教女,照顾老幼,都是份内之事,我会把一切照顾妥当的。对了,你有孩子了吗?”
陆锦澜道:“有啊,十个孩子。”
似宝想了想,说道:“虽然多,但咱们也能养得起。成婚后,我娘会贴补咱们陆家。请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娘,照顾好孩子们,还有孙辈们。”
孙辈?陆锦澜连忙打住,“你等一下!你说的孩子们是谁啊?”
似宝诧异道:“自然是你和你妹妹。”
陆锦澜恍然大悟,“你要嫁给我娘啊?”
似宝怪道:“是啊,不然咱们说了这么多,你以为我想嫁给谁?”
“我娘不是帮我谈好了吗?”
“是啊,你娘帮你谈好,让我弟弟嫁给你。”
陆锦澜顿时一惊,“你嫁给我娘?你弟嫁给我?这对吗?这合适吗?”
似宝奇道:“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既然对我很满意,应该也会中意我弟弟,因为我们两个一模一样。而且你娘说,你是个性情中人,对世俗的眼光浑不在意。”
陆锦澜无奈,“我是不在意世俗的眼光,可这事儿我自己都觉得怪。尤其你们两个一模一样,我更觉得怪。你说大家生活在一起,万一不小心认错了怎么办?”
似宝呆呆的回答:“那你小心一点,就不会认错了。”
陆锦澜挠了挠头,“我说你们这地方,民风这么开放吗?你不介意?你弟不介意?你娘也不介意?”
似宝微笑着摇头,“弟弟和我自小感情就很好,一直梦想着能嫁到一户人家,以后好互相照应。本来我们想着两兄弟嫁两姐妹,不过你们是两母女,也差不多。”
陆锦澜摆手,“差多了。”
似宝又道:“我和你娘一见如故,我确信她就是我真的真命天子。虽然年龄差了几岁……”
陆锦澜纠正道:“不是差了几岁,是几十岁。”
似宝淡然道:“那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其实只要觅得意中人,何必在意世俗的眼光呢?你娘她文武双全,有才华、重情义、成熟、稳重、阅历丰富,还有一种阅尽千帆的心胸境界,她满足了我对于成熟女人的所有幻想。”
陆锦澜嘟囔道:“那确实是你的幻想。”
似宝一整个恋爱脑发作,对于陆锦澜的话毫不在意,只道:“不瞒你说,我娘和我爹也是老妻少夫,差了些岁数。”
“你方才问我,我娘会不会介意?我娘她当然不介意,她为人新潮,又推崇老妻少夫,她说只要我的妻主比她年纪小,她就可以接受。”
他把自己说笑了,一脸幸福道:“大约是受家庭环境的影响吧,我从小就觉得成熟的女人最有魅力。我实话实说,希望你别介意。”
“我觉得二十多岁的女人根本没定性,还跟小孩子一样。”
“女人至少要到三四十岁,才有魅力。成熟、睿智、有风度、有气场、有故事、有女人味,迷人极了。这种魅力,在五十岁的时候才能全然散发出来。所以我真的无法抵挡你娘,顷刻间便沦陷了。”
陆锦澜用力点头,“这点你不说我也看得出来。”
似宝脸红道:“虽然君生我未生,但我生君亦未老,不是很好吗?我爹嫁给我娘做续弦,我娘宠了他一辈子,他过得安稳幸福。而我遇到你娘,我嫁给她也是做续弦。你说这是不是说明,我会和我爹一样幸福?”
陆锦澜都快听呆了,这不说明他和他爹都是恋爱脑吗?怎么还骄傲起来了?
陆锦澜叹了口气,“行吧,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反正,我娘倒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你嫁给她以后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似宝忙分辩道:“我不是你想的那种男人,我不贪图什么身外之物,也不求过上更好的生活。”
“我只是想陪在你娘身边,在她惆怅的时候,陪她说说话;在她失意的时候,给她弹琴唱曲;在她寂寞的时候,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
似宝说着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滚烫的脸颊,“总之,我会让她快乐的。”
陆锦澜服气地点了点头,“行,反正我娘还年轻。她虽然五十岁,但是身体好极了。耳不聋眼不花,还孔武有力,一般三四十岁的人,都没她健壮。你年龄小,嫁给她,她会宠你的。”
似宝眼睛一亮,“你终于同意这桩婚事了?”
陆锦澜:“同意同意,你们开心就好,我娘做什么决定我都拥护,我走了。”
陆锦澜说着就要起身,似宝忙拦住她,“等一下,你还没见我弟弟呢。总得见过,再说你喜不喜欢吧。”
陆锦澜一想也是,这个似宝说话跟唱歌似的,温柔是温柔,但一开口好像自带背景音乐,还是那种古筝抒情曲调,她感觉他有点魔魔怔怔的。
这样的男人快给她娘享受吧,她可不要。不过说到他弟弟,陆锦澜一寻思不见白不见,万一他弟弟跟他不一样呢?
于是,她又坐了下来。
似宝转身出去,不一会儿见一个和似宝一模一样的少男进来。
陆锦澜忙道:“似玉公子,我……”
那人笑了笑,“我是似宝,似玉这就来。我怕你等着急了,来跟你说一声。”
陆锦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不想说话。
不一会儿又有一个少男进来,还是方才那张脸,还是方才那样的衣饰,唯一的不同是这个眼神活泼些,不那么痴,不像似宝那样,一张嘴跟说梦话似的。
她不禁想:双胞胎为什么喜欢穿一样的衣服呢?这简直应该列入古今未解之谜。
为了保险起见,陆锦澜还是确认了一下,“你是似宝还是似玉?”
那人颔首道:“我是似玉。”
陆锦澜好奇道:“你为什么要和你哥穿一样的衣服?”
似玉笑道:“因为我们双生胎,长得一模一样,喜欢的东西自然也一样。”
“哦。”陆锦澜勾了勾嘴角,“这么说你也想嫁给我娘?”
似玉犹豫了一下,有些委屈,“其实我也喜欢成熟的女人,我爹平常总和我们说,年纪大的妻主会疼人。我本来是想和哥哥一同嫁给你娘的,可是哥哥说,你娘怕你没人照顾,让我嫁给你。我觉得,嫁给你也行。”
陆锦澜咬了咬牙,“也行?”
她堂堂大嬅国皇帝,正值壮年。在她五十岁老娘的衬托下,竟然成了“也行”了?
似玉满眼天真的说道:“是啊,我觉得你是你娘的亲生女儿,自然也会像她,等你老了的时候,一定……”
陆锦澜连连摆手,“行了,你别觉得了,我不是我娘亲生的,你别‘也行’了。赶紧和你哥哥一起嫁给我娘,速速把婚事办了!”
*
陆锦澜回到外面,发现项如蓁和晏无辛已经收上礼了。
陆锦澜看着桌上摆的金器、玉器、绸缎,忙问:“这怎么回事?”
晏无辛笑道:“别提了,刚管家来跟我们说,两位公子已经选定了意中人,我俩不用去见了。刘员外为了表示歉意,送了这么些东西。恭喜你啊,又得俩美男。”
陆锦澜一言难尽,“误会,人家的意中人还真不是我,是我娘。”
“啊?”二人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晏无辛奇道:“不是,怎么会是你娘呢?虽然他们没见我和如蓁,但他们见了你,也该中意你啊。”
陆锦澜两手一摊,“没办法,这家人的审美是痴迷成熟女人,说女人越老越有魅力,咱们这样二十来岁的,都是孩子,还没定性,没阅历没故事。”
项如蓁诧异道:“我们都治理江山了,还不算有阅历吗?学院的故事、战场的故事、朝堂的故事,我们有很多故事啊,怎么就没故事了?”
陆锦澜轻笑两声,“你别不服气,有一种让男人听了心疼的故事,咱们还真没有。”
两人忙问:“什么故事?”
“亡夫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