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澜怔了怔,重新坐回暖炕上,“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尤順微微一笑,抬手解下刚刚穿上的外袍,露出紧致而匀称的身材。
陆锦澜抬眸望去,天生皎洁如月的肤色白得晃眼,赏心悦目的腹肌清晰可见。再往下,朱红的守贞砂格外醒目。
尤順只穿着一条寝裤,衣衫零落地爬上暖炕。
腰腹处故意蹭过陆锦澜的腿,他够着茶壶,给陆锦澜斟了一杯茶,双手奉上,笑道:“我方才说,愿对盟主以身相许。”
两人眼神交汇,陆锦澜望向他的目光里带着几分笑意,尤順便又凑近些许。
陆锦澜就着他的手喝了口热茶,滚烫的茶水润过喉咙,身上热了几分。
陆锦澜不解:“你为何要易容?”
尤順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一个男人,抛头露面是逼不得已,已然十分不便。若以本来面目示人,只会引来更多麻烦。人们只会觊觎我的美色,把我当成随时收入囊中的玩物,根本不会将我视为族长视为当家的。”
“所以,从小我娘便教我易容术,除了在极为亲近的人面前,我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哦?”陆锦澜勾了勾嘴角,“我也算是你极为亲近的人吗?”
尤順眼底划过一抹笑意,“我希望和盟主亲密无间。”
陆锦澜笑了笑,“恐怕没这么简单吧?你要以身相许,然后呢?你图什么?”
尤順道:“然后……”
他抬手抚平陆锦澜衣领上的褶皱,“然后我便是你的男人,你我联手,带领十八族联盟另立新朝。到时你就是皇上,我愿做你的皇夫,为你生女育男,绵延血脉。”
陆锦澜笑出了声,“我还以为你是聪明人,十八族联盟就这么点势力,还想推翻嬅国另立新朝?陆锦澜岂能容忍?简直是笑话。”
尤順忙道:“盟主误会了,我不是说推翻嬅国另立新朝,我是说我们离开嬅国,另立新朝。不瞒你说,我娘乃是尤桑皇族后裔,嬅国边境的乌苍国虽是小国,却与我们尤桑族同属一脉。只要我们逃出尧州,从那里过境,不是问题。”
“现在盟中上下对你无不遵从,只要你一声号令,她们必然愿意随我们走。出尧州,过乌苍,在极北之地休养生息。我们尤桑族祖先曾经获得过一笔宝藏,待时机成熟,我们便将宝藏取出,招兵买马,卷土重来。”
“到那时,我们再联合乌苍国君与我们联手,陆锦澜未必是我们的对手。盟主你登上帝位,号令天下,岂不快哉?”
陆锦澜缓缓垂下眼眸,“原来如此,你千方百计的阻止我归顺朝廷,果然是别有居心。”
虽然陆锦澜让众人归顺朝廷也是别有居心,但骤然得知尤桑族背后的秘密,还是有些惊讶。
尤桑族建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尤桑族后人竟然仍以皇族后裔自称,仍有复国之心。
尤順温声道:“我不愿你归顺朝廷,也是为了你好,我是不甘心让你受委屈。咱们毕竟已经做了反贼,就算陆锦澜不计前嫌,她也不会重用你的。顶多看你有才能,给你个芝麻大的小官做做。”
“我虽不才,却能慧眼识英。我瞧你乃是帝王之相,何必屈居人下?你娶了我,我们尤桑族便举全族之力助你,成就一番霸业,可好?”
陆锦澜皱了皱眉,“听起来不太可信,你们既然举全族之力,为何推举我一个外人?你现在不是族长吗?难道有当皇帝的机会,你会放过?你就不想当皇帝?你就不想成就霸业执掌天下?”
尤順黯然道:“我一个男人,当皇帝做什么?要这天下做什么?”
“你以为我很喜欢抛头露面做男强人吗?你以为我不向往平平常常的妻夫生活吗?”
“男人的坚强都是伪装,都是硬撑,骗骗别人也就罢了,可我不能骗自己。试问天下哪个男人,不想做妻主背后的小夫郎?哪个男人不想过被女人宠爱,事事都不用操心的生活?”
“你以为我在你们女人的地盘,和你们争权夺利,很快乐吗?其实我也想有人疼有人爱,有人养我宠我。”
“我根本不喜欢当什么族长,我也不想做当家的,我更不想当皇帝。这一切都是母亲的遗愿,从来就不是我想要的。”
“我毕生所愿,无非是想嫁一个能为我遮风挡雨的妻主。就像天下所有平凡男子那样,做一个小夫郎,每天洗衣做饭照顾孩子,每天等妻主回家,过简简单单的日子。”
“打打杀杀争夺天下是你们女人的事,我不感兴趣,我只想做你身后的男人,为你照看好我们的家。”
他说到这里,倾身上前,主动献上一吻。
陆锦澜犹豫霎那,按住他的后颈,加深了纠缠。她随即扯过被褥,拉着人滚了上去。
*
二人成其好事,尤順正沉醉在美梦之中,忽见陆锦澜起身穿衣,扭头对他说了两个字:“不好。”
“什么不好?我不好吗?”尤順有些局促慌张。
陆锦澜道:“你还行,我说你的提议不好。我才不要去什么极北之地,死冷的地方,一年到头冻得跟狗似的,去那儿干嘛?”
尤順迷茫地眨了眨眼,“可是在那儿,你可以做皇上啊。”
陆锦澜反问:“那我为什么不在这儿做皇上?”
尤順有点懵,心知在这儿在皇上难度大到几乎不可能成功,却又不好驳她的面子,只道:“那也是需要从长计议,徐徐图之的事儿。眼下,你打算怎么做?”
“眼下,当然是先归顺朝廷。”
尤順一愣,“你还要归顺朝廷?你……你这不是骗我吗?”
陆锦澜道:“谁骗你了?我刚才又没答应你。”
陆锦澜穿上裤子脸一绷,“我的事你别管了,至于你……老实听我安排。”
她说完便往外走,尤順急得想要追上去,奈何没穿衣服。
他只好捂着被子,随手抓起一个花瓶朝她丢了过去,气道:“陆二,你个混蛋!”
陆锦澜身手敏捷,一把接住那花瓶掂量了两下,笑道:“你个毒夫,这么凶悍,谁敢娶你?小心到死都嫁不出去。”
陆锦澜快步走了,留下尤順,气得咬牙切齿,愤然捶床。
*
不多时,有人推门进来,给暗自垂泪的尤順披了件衣裳。
女人声音苍老,沉声道:“别哭了,你娘是皇族后裔,你身上留着皇族的血,不可以这般没志气。”
尤順连忙擦了擦眼泪,沮丧道:“姨母,我……我没能说服她。”
尤秀是尤良的亲妹妹,尤順的亲姨母。
此刻尤秀叹了口气,“她非寻常人,你的美色自然不足以令她动摇。不过,我们费尽心机,筹谋数年,才组建了十八族联盟。若让她带着这些人全部归顺朝廷,我们岂不成了为她人做嫁衣?”
尤順无奈道:“事已至此,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尤秀想了想,“还有一个办法,你再把她约出来,趁她毫无防备之时,杀了她。”
尤順震惊道:“怎么可能?她武艺高强,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再说……再说……”
他微微脸热,低声道:“再说我已经是她的人了,我怎么可以杀她?”
尤秀眉头紧锁,“你这孩子好糊涂,她骗了你的身子,你居然就认了?”
尤順道:“常言说,忠臣不事二帝,好男不嫁二妻。她骗我也好,真心也好,总之事情已经这样了,我想不认命也得认。”
尤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胡说!你这样自甘堕落,岂能对得起你死去的娘?”
“姨母!”尤順争论道:“不是我自甘堕落,而是我们根本奈何不了她。”
尤秀瞪了他一眼,“还没到最后,你怎知我奈何不了她?她虽是盟主,但到盟中时日尚短。一十八族管事的,都是我熟悉的故旧。这些人中,有不少都是我游说她们加入的。如今,我依然相信,我能够游说她们,拒绝归顺朝廷。”
“陆二,敬酒不吃吃罚酒。她不肯跟我们联合,还和皇上的夫侍拉拉扯扯搞不清楚。我看她明天,如何堵住悠悠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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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陆锦澜在和晏无辛商量着明日的安排。
晏无辛道:“仪仗和礼乐司的人都到了,隋之还带来了神机营的火枪队。关大人带着四品以上的官员正在快马加鞭往这儿赶,差不多明日就到。大家都准备好了,只是瞒了大家这么久,到了最后,该怎么开口啊?”
陆锦澜叹了口气,“怎么婉转都得说,不如干脆直说了。”
徐琳忙担忧道:“皇上,您就不怕这些粗人一时气愤,恼了可怎么办?”
陆锦澜摇了摇扇子,“让咱们的人先上山,到时刀架在脖子上,我看谁敢恼。明早传我的命令,让姬云铁树去看管山门,她会知道怎么做的。”
晏无辛忙道:“那我今晚下山,明早和如蓁带着人一同来护驾。”
陆锦澜点了点头,大家各自安排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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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众人齐聚议事厅。陆锦澜不觉暗暗皱眉,虽然她准备好今日摊牌,但她还没开口呢,气氛怎么如此凝重?
徐琳在门口紧急拦了她一下,压低了声音劝道:“里面看着不大对劲,晏太尉不在,相尊大人还未赶到。臣手无缚鸡之力,实在没有护驾的本事。您要不找个借口先跑,我堵住门兴许能拖延个一时半刻的。”
陆锦澜笑道:“用不着你护驾,你别碍事就行。一会儿要是打起来,你找个犄角旮旯藏好,听见礼乐声,便是咱们的人到了。”
陆锦澜安抚地拍了拍徐琳的肩膀,大步走入厅中,在主位落座,从容道:“诸位今日来得早,人也格外齐,是有什么事吗?”
话音未落,尤秀起身道:“启禀盟主,有事,而且是不得不说的大事。”
陆锦澜目光一冷,“说来听听。”
徐琳站在门口咽了咽口水,瞄准了一张桌子,随时准备钻进去。
第148章 皇上驾到
尤秀走到正中,拱手道:“请问盟主,您可了解陆锦澜的为人?”
陆锦澜微微一笑,“我从京城过来,应该比诸位了解的多一些。”
尤秀冷笑一声,“了解再多,恐怕也只是从传言中了解。大家应该知道,市井传言并不可信。似陆锦澜这般屠戮宫城登临帝位的人,必定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盟主口口声声说为我等着想,极力促成我们归顺朝廷,难道不知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你身为盟主,为何要带我们送死?”
话音刚落,不待陆锦澜发火,姬云曜已经听不下去了。
她啪一拍桌子,怒斥道:“尤秀,你这是什么意思?盟主辛辛苦苦为本盟奔走数日,好不容易得到了朝廷的特赦。大家弃暗投明,人人欢喜,你何故在这儿危言耸听?”
“就是!就是!”姬云曜身后的亲信跟着大声鼓噪,姬云六高声道:“你这是和盟主说话的态度吗?比武那日已经说好,盟中一切事务由盟主定夺。当日你也在场,那时怎么不敢吭声?”
“如今你若不服,就该在盟主手下走几招,你若赢了,我们便尊你盟主。”
尤秀立刻回嘴道:“我自认不是盟主的对手,但归顺与否,事关一十八族所有盟众的生死,难道全凭武功高低决定吗?”
此刻有人附和道:“是啊,尤长老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我们毕竟做了反贼,朝廷怎么会轻易放过我们呢?说是不予追究,可我们一旦下山,是死是活,还不是人家说得算?”
有些保守人士哀叹道:“到时候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与其任人宰割,还不如在山上死扛下去,好歹多活些日子。”
“胡说!”三当家的脾气暴躁,愤而直言道:“你们一个个的,到底是不是女人?跟男人似的,犹犹豫豫贪生怕死,算什么娘们儿?”
“没有朝廷特赦的时候,你们天天怕朝廷来剿灭。现在有朝廷特赦了,又怕特赦是假的。”
“盟主为大家劳心劳力,你们却像得了疑心病一样,怀疑这个怀疑那个。什么叫盟主带我们送死?我们造反那天,不就是在送死的道上吗?”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活路,你们又开始闹事,你们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