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英内心处于一种极大的震撼之中,让她长久缄默。
片刻后,她提起酒壶,给陆锦澜的杯中斟满了酒。
“真奇怪,其实我们也没打多少交道。可我每次见你,和你谈话,都像是重新认识你一次。可认识了,又觉得还不够,你像一本厚重又复杂的书,我看不完也看不透,带给我太多的震撼。”
萧承英举起酒杯,“我上次好像说过,我佩服你。可我上次那么说,是因为你比我强,谋略、胆识、手段,通通在我之上,我不得不屈服。”
“但我现在是真的敬佩你,你让我心悦诚服五体投地,我敬你。”
萧承英一饮而尽,眼中忽而变得坚定,忽道:“依我看,你当个臣子委屈了。”
陆锦澜笑了笑,“我没觉得,我要钱有钱要权有权,有两个生死之交,有美色在怀,左拥右抱。人人都羡慕我,连我都羡慕我自己。这般逍遥日子,有什么可委屈的?”
萧承英眼含笑意,低声道:“你就不想更进一步?”
陆锦澜一愣,“什么意思?你要我造反?你好趁虚而入?”
萧承英道:“我要是你,我就造反。但你不想造反,你就留在曲国吧。你在嬅国,再怎么风光,也得在一人之下。”
陆锦澜笑出声,“这话说的,难道在曲国不是?你能让我当皇上?”
萧承英道:“差不多,等我登上皇位,与你共掌天下,咱俩平起平坐,如何?”
陆锦澜怔了一下,她还真没料到萧承英会有这种想法。有那么一瞬间,心动了一下。
但她仔细想想,还是摇了摇头,出言拒绝。
“感谢皇储殿下的抬爱,但我犯不上。我一个嬅国人,撇家舍业的跑到曲国来励精图治,好像有点毛病。算了吧,不过你能有这种想法,说明你看得起我,我很荣幸。”
萧承英劝了一会儿,可以说是待遇优厚条件好,随便她提任何要求。可陆锦澜十分坚持,萧承英只好退而求其次。
“好吧,你既然不肯留在曲国,那你便和十四弟成婚。你给他留下一个孩子,以后我传位给你女儿。”
陆锦澜又一愣,疑惑地笑了一下,“你这就是胡说了吧?你的皇位,当然传给你自己的孩子,就算我和萧衡生了女儿,也轮不到我们的孩子坐皇位啊。”
萧承英抿了抿唇,“十四弟没和你说吗?我没成婚,也没孩子。”
陆锦澜道:“你身为皇储,眼光高很正常。但你这么年轻,这曲国都是你的,选几个男人给你生女育男,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萧承英摇了摇头,眼底意味深长,“我很喜欢权力,因为一旦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就没有人能勉强我去做任何我不想做的事。我不想成婚,更不想让哪个男人生下我的孩子。”
陆锦澜有点懵,在这个世界不婚不育,这想法也太罕见了。在女尊世界,婚育对于女性来说,没有任何损失。她一时想不明白,萧承英排斥婚育的点是什么。
尤其她身份特殊,她是皇储,家里真的有皇位需要继承。
萧承英见她一脸茫然,勾了勾嘴角,“想不通吧?这世上终于有一件事,是能够难住你陆锦澜,让你想不通。”
陆锦澜沉思片刻,依然百思不得其解。她拱了拱手,“请指教。”
萧承英凑近些许,在她耳边低声道:“因为,我不喜欢男人。”
陆锦澜恍然大悟,微微点了点头,尽量表现得平静如常。
萧承英凤眸含笑,看着她淡然的神情,笑着问:“你喜欢男人?”
陆锦澜已经被一连串出乎意料的事情搞得迷迷糊糊,这会儿不禁皱眉反问道:“全天下都知道我喜欢男人,这件事还需要怀疑吗?”
萧承英淡然一笑,“我就是确认一下。”
陆锦澜警惕地拉开距离,脑子有些乱。
萧承英道:“那你和十四弟成婚吧,生下女儿过继给我,只要我登上皇位,便立即封她为皇储。”
“你们还是孩子的母父,等我殡天之后,你们的孩子当了皇帝,她想做什么都行,让位给你,也只是你们母女间的事儿。”
“陆侯,意下如何?”
陆锦澜:“你等会儿,我脑子有点乱。”
第100章 来了两个男仆
陆锦澜一时间想不出理由拒绝,感觉这是件好事,但来得突然,让她觉得有点怪。
陆锦澜知道,萧承英这是相中她的基因了。
陆锦澜要给她一个城池,萧承英一时过于兴奋,头脑发热,觉得陆锦澜这个人好得不得了。
她坚信陆锦澜和她萧家人生出的孩子,一定能遗传陆锦澜的种种优点,将来提领江山,定能成为一代英主。
可遗传这事儿,陆锦澜自己心里都没底。
遗传是门玄学,秦始皇雄才大略统一六国,打下那么大的基业,秦二世上去就给霍霍没了。
现在孩子还没有呢,谁能保证她能长成什么样?
不过陆锦澜转念一想,当皇帝的机会实在难得。古往今来,多少人为了皇位兴兵造反,残杀手足,争来斗去,你死我活。
我的女儿,若是生下来就有这个机会,这不就成了真正的皇族吗?生在罗马,说不定比我拿个系统,辛辛苦苦往上爬还轻松。
她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萧承英默认她答应了,立刻吩咐下去,筹办喜事。
萧衡从囚龙关回来,得知这个喜讯,喜不自胜。
他兴冲冲构思婚礼,忙活了一夜,一晚上没合眼。一早上抱着乐器坐在床头,等陆锦澜一睁眼,他便开始奏乐,引吭高歌,载歌载舞。
萧衡弹奏着古老的乐器,唱着曲国欢快的歌谣,在屋子里舞步敏捷地旋转跳跃,衣袂飞扬尽情舞动。
陆锦澜还没见他这么高兴过,有些哭笑不得,“你就这么高兴?”
萧衡喜道:“嫁给你,我当然高兴。”
陆锦澜眉头一皱,“我什么时候说要娶你?”
乐声戛然而止,萧衡踉跄了一下方才站住,愣愣地看着她,黯然神伤。
“皇姐说,你答应了,难道皇姐骗我?”
他迷茫的低喃,一时心乱如麻,不经意间瞥见陆锦澜眼底的笑意,顿时咬牙扑上去,“好啊,你骗我?”
陆锦澜笑着捏了捏他的耳朵,“差点忘了,我昨晚说要娶你来着。不过娶平夫,不是纳小郎,我得跟我娘说一声。你身份特殊,我也得跟我朝皇上奏报一下。”
萧衡靠在她身上,温声道:“应该的,皇姐今日也派人去上都告知母皇了。婚礼暂时定在十日后,足够咱们知会亲友。我刚刚还在想,囚龙关的将领大多都与你有私交,我也都认识,咱们应该把晏将军她们都请来喝喜酒。”
陆锦澜微微一笑,“把那么多将领都请来?那你皇姐会不安吧?”
萧衡道:“不会的,皇姐说了,她这两日就和嬅国使团签订和谈契约。咱们两国修好,又是姻亲,多走动走动,不是更好?再说……”
“再说皇姐已经决定将赤州城给你,早几日晚几日也不差什么。”
他贴在陆锦澜耳边,低声道:“我和城池,都是你的。”
温热的气流萦绕在耳畔,陆锦澜低笑一声,“嗯。”
*
项如蓁昏睡了三日,醒来见陆锦澜笑嘻嘻地跟她说:“我女儿说不定能当皇帝,我又要成婚了,你赶紧起来喝喜酒啊。”
项如蓁连忙闭上了眼睛,她觉得这是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里陆锦澜天上一脚地上一脚的,也不知说什么呢。
后来她才知道是真的,陆锦澜大难不死,还迎来美事。
按照曲国的规矩,成婚前一天,妻夫二人是不能见面的。
萧衡心里莫名忐忑,忍不住把心腹的仆从叫来,“你去陆侯那边悄悄看一眼,看看她在做什么。”
那仆从忙问:“陆侯若问我干什么,我怎么回?”
萧衡道:“她要问你就说……我惦记她,让她今晚早点休息,明天会很累的。”
仆从快步去了,不一会回来禀道:“陆侯陪项将军在花园里练剑,我远远瞧一眼就回来了。路上碰到管事,她说陆侯家里来了两个男仆,正在府外候着,说是替陆家老娘给陆侯送东西来的。”
“男仆?”萧衡俊眉微拧,“先把他们带到我这儿来。”
不一会儿,仆从将两个相貌出挑的年轻男人带到了萧衡跟前。
萧衡上下打量着二人,都是一等一的相貌,只不过一个看起来五官硬朗,另一个眼神忧郁气质更温柔一些。
萧衡怀疑地问:“你们是陆府的男仆?”
二人齐声道:“是。”
萧衡有些不信,“陆侯大婚时,我去过陆府,怎么不记得府上有你们这么貌美的男仆?”
气质温柔的那人忙道:“小人是大夫郎的陪嫁,名叫烟石。大婚那日我在洞房里伺候,没到外面去,所以小郎主那日应该没见过我。”
另一人忙道:“我叫庆儿,陆侯大婚时,我在云州的陆家老宅,小郎主应该也没见过我。”
“是吗?”萧衡还是心存疑虑,这么好看的男仆,陆锦澜就没对他们下过手?
陆锦澜的那位正夫,难道真这么贤惠,放任这种姿色天天在陆锦澜面前晃?
萧衡直言不讳地问:“你们有没有爬过陆侯的床?”
两人慌张地对视了一眼,自称庆儿的人忙道:“回小郎主,庆儿是从小伺候陆侯的,只管更衣铺床收拾屋子,没有别的。至于别人……”
他瞥了一眼烟石,“至于别人有没有,我就不知道了。”
烟石脸色一黑,默默咬了咬牙,“回小郎主,不瞒您说,老夫郎当初选我做大夫郎的陪嫁,是有这个意思。不过,这种事要看主人家给不给机会。总之,我并未伺候过陆侯。”
萧衡点了点头,“看来,那位大夫郎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宽厚。”
庆儿道:“大夫郎待府中上下都很好,既和善又仁慈。”
烟石微微一笑,“和善仁慈没错,但男人嘛,难免有些忮忌心。陆侯在家的时间就那么些,陪谁的日子多了,他也会暗暗记着,是个爱吃醋的。”
庆儿白了他一眼,嗤笑道:“爱吃醋多寻常啊,也值得你在小郎主面前一说?若论忮忌心,雨眠小郎心思最重。隔三差五的装病卖乖,勾搭着陆侯往他屋里去。这些花样,陆府上下都看倦了。”
萧衡听着笑出了声,对一旁的心腹道:“看来侯府后宅也是明争暗斗,怪不得陆侯不急着回家。在我这儿,她最清净。”
仆从附和道:“那是自然,小郎主伺候得周到体贴无微不至,陆侯自然对您格外青睐。”
这话萧衡听着舒坦,便对二人道:“行了,你们过去见陆侯吧。明日观完礼再走,回去也好给你们宅子里的夫郎们讲讲,我们曲国的婚礼载歌载舞花样繁多,可比你们嬅国婚礼热闹多了。”
二人都笑得一脸牵强,低声应了,仆从引着他们去见陆锦澜。
*
陆锦澜练功出了汗,刚回房洗完澡换了衣裳,外面便道:“陆侯,您家里来了两个男仆,来给您送东西了。”
陆锦澜开门一看,二人忙将手中的盒子高高举过头顶,俯身跪拜,“拜见陆侯。”
陆锦澜嘴角抽了抽,佯装淡定,“是你们啊,进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