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贵人。你李家的福气,怕还在后头!”
宋乐珩:“……”
宋乐珩怀疑这位贵夫人是不是系统派来给李家剧透的。
她这会儿左右是走不了,只能讪讪笑了笑,双手作揖行了个礼,道:“宋乐珩见过各位长辈,见过李夫人。”
“看看,看看!多知礼节,不骄不躁!李夫人啊,你家文彧这可真是撞上大运了啊!”
李夫人更加喜形于色,笑盈盈地扶起宋乐珩,对她是越看越喜欢,恨不得一对眼珠子都黏宋乐珩脸上去:“阿珩用不着拘礼,我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这位先生也来了,正好正好,先生也算是彧儿的救命恩人,能来我李氏年宴,李氏上下皆感蓬荜生辉。”
温季礼垂低眼皮,朝众人行了一礼,道:“李夫人客气了。在下温季礼,是宋阀军师。诸位夫人有礼了。”
“军师啊!”一名贵夫人激动地走到温季礼面前,下细端详他:“宋家的姑娘果然是厉害,这手底下的军师都如此俊俏!”
宋乐珩:“……”
不是,这是重点吗?
你们不该讨论为什么会带军师来吗?
但完全没人讨论宋乐珩为什么要带个军师,只见又一个贵夫人走到温季礼面前,颇有兴致地问道:“温先生娶妻生子了吗?我家有个表亲的女儿看上去像是和先生年纪相仿,不知先生……”
温季礼声音温和地打断:“抱歉,在下已有婚约在身,多谢夫人抬爱。”
“哎,可惜了。”
温季礼一句话就回绝了相亲团,宋乐珩却远没有这么轻松。几个夫人的视线又齐齐转回她身上,李夫人更是直接拉着她的手道:“今日姨突然邀你过府,没有吓着你吧?”
宋乐珩尬笑着摇摇头。
旁边的夫人道:“你这儿媳又不是什么待字闺中的弱女子,一城之主怎么可能被吓到。”
李夫人点头道:“说的是。其实三年
前我们就该见面的……不对,这都过年了,是四年前了。只是那时候,你和我们李家无缘……”
宋乐珩赶紧顺着她的话意:“我行事随心恣意惯了,想做什么便做了。当年给李氏带来不少麻烦,有损李氏的颜面。此一桩,还请夫人原谅。只是,我这性子怕是改不了,唯恐再让李氏难堪。”
所以,你们就别再提什么儿媳了啊!
宋乐珩抽着空,心虚地瞟了一眼温季礼。温季礼站在水廊边,只手扶着凭栏,目光似是云淡风轻地落在水面上,看着满池自在的锦鲤。可宋乐珩偏生知晓,他此时的听力估计全用在自己身上,就等着看她怎么应对。她要是应对得不妥,他也不吭声,多半就把这些不妥一笔笔记在心里的小本子上,等将来抓住了时机,多半是要翻旧帐的。
一想到这,宋乐珩就觉得今日进李府,她是真正的如屡薄冰……
她这厢正琢磨她婉拒的话说得很体面,李夫人她们定是听得懂。谁想,下一刻,贵夫人们就沸腾起来。
“看看,我就说宋家姑娘不可能看不中你家文彧!这不就给出承诺了吗?她肯定不会让你们李氏难堪,是要和你们文彧好好过日子的人啊!”
宋乐珩:“?”
她是这意思?
宋乐珩急忙要开口解释,话还卡喉咙上,李夫人就拍着她的手背,语重心长道:“彧儿过去做了许多风流事,你当年不愿嫁他,我能理解。你放心,彧儿这次保证过,绝不拈花惹草了,他只一心一意地待你,我和他爹这才决定重提婚约的。阿珩,你看。”
她招招手,小厮立刻去将水榭里一个宝盒拿过来递给李夫人。李夫人打开盒子,将里面那只羊脂白玉镯取出,不由分说地套在了宋乐珩的手上。她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杰作,道:“这是我传家的玉镯,我一直想给彧儿的妻子。你逃婚后,你爹为了补偿我们家,曾说过要将你的妹妹许给彧儿。只是彧儿和那姑娘没有眼缘儿,是以这桩婚事我们也是一拖再拖。”
宋乐珩又心虚地瞟了眼温季礼。恰好温季礼也在看她手上的玉镯。宋乐珩眼皮子一跳,收回视线就想取下玉镯来,但仔细一瞧,顿时又有些迟疑。
这玉镯成色极佳,确是难得的上品。倘若换成粮草,能养活邕州现有的军队至少一两年……
宋乐珩就迟疑了这么一刹,李夫人见她脸上没什么喜色,还以为她是看不上,于是急忙侧开些身子,指着水榭里堆叠起来的礼盒道:“你若不喜欢这只镯子,姨还给你准备了几组黄玉带钩。彧儿说了,你如今手底下有兵有将,姨想着你在外出入,这些衣饰你都能用得上的。还有玉雕的辟邪,东海的珍珠,五套金饰,一套绿松石象牙杯。你……喜欢吗?”
话到最末,李夫人竟是有些紧张地询问,生怕自己悉心备下的礼物宋乐珩一件都不喜欢。其他几个夫人也是期许地望着宋乐珩,都等着她的答案。
此情此景下,若拒绝了李夫人,实在有些伤李氏的脸面。再者,宋乐珩是当真打不了笑脸人。挣扎片刻,她只能勉强道:“都喜欢的。”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以后啊,姨多给你送。你在外要是有什么需要的,也尽管和姨说。”
“多谢李夫人。”
“还叫什么李夫人,不如直接改口,叫母亲得了。”
贵夫人们都哄笑起来。
宋乐珩面上有些挂不住,李夫人即刻解围道:“好了好了,此事急不得的。阿珩,你喜欢叫姨什么,姨都可以。至于母亲,还是等你和彧儿成了亲再改口也不迟。”
宋乐珩扯了扯嘴角,实在不愿再和夫人们纠缠下去,找了个借口道:“李文彧现在如何了?我想去看看他的伤势。”
“也好。大夫说他伤到了脏腑,这段时间最好多卧床静养,我便没让他出来迎客。他知晓你今天要过府,一大早就在屋子里准备了。”李夫人笑着说完,招呼旁边的小厮道:“你带阿珩去找少东家吧,万不可怠慢。”
“是。”小厮恭敬应下,躬身等着宋乐珩。
宋乐珩也朝李夫人等人行礼告了别,方又走到温季礼面前,拉了拉温季礼的衣袖,和温季礼随着小厮一道走远。
“你说了,今日不与我置气的。”宋乐珩凑到温季礼耳畔道。
温季礼默了好一会儿,见宋乐珩要上手,便低低地嗯了一声。
夫人们目睹着这两人走远,李夫人不由得叹了口气:“彧儿想娶这宋家的姑娘,怕是难如登天。她方才……一直在注意那位军师,哎,彧儿晚了一步。”
“这有什么的。你没听过戏文里那句话?”一位稍胖的夫人挽住李夫人,笑道:“凭什么后来者居上,就是因为他又争又抢呀!这烈女还怕缠郎呢,你家文彧能行的。再说了,你不是还有裴家这个杀手锏吗?”
李夫人恍然大悟:“说得对,我这就去说道说道!”
第92章 故技重施
小厮在前方引路,宋乐珩和温季礼则隔着丈余的距离跟在后头。李氏府邸颇大,出了那青竹苑,便是一处小一些的庭院,院子里栽植着荔枝树,因着没到时节,树上光秃秃的,也不见什么好景致。
宋乐珩这会儿也没空闲去注意路边栽了什么树什么花,一门心思全扑在温季礼的身上。温季礼表面上不动声色,可那眸光总是时不时往宋乐珩戴着白玉镯的手腕上瞟,所过之处像烙铁似的,宋乐珩想忽略都不行。她想了半天该怎么哄,方才凑近过去,轻轻撞了撞温季礼的手臂,小声道:“这镯子我也不想收的,不过刚刚人太多了,我若是当面拒绝,不是下了李氏的脸吗?那多难看,对不对?”
温季礼一脸平和:“哦?但我见主公对这只镯子似乎很动心。”
“钱嘛,价值连城呢,谁能不动心。”宋乐珩摸着白玉镯实话实说。
温季礼扭过头看她,她又立刻机智补充:“但话说回来!动心归动心,我肯定不能为了钱出卖自己的感情!等会儿见了李文彧,我就将这镯子还给他,让他去向他父母说个清楚,如此,我也算全了李氏的颜面。你看好不好?”
温季礼一声不吭,继续往前走。
没走出多远,过了一道洞门,小厮便驻足向两人弯腰行礼:“两位贵人,少爷的房间就在前面,小人没得少爷通传,只能候在此处。”
宋乐珩看看几丈开外紧闭着的房门,稍是点了头,便和温季礼一起走过去。两人还没走上廊下台阶,就听到房间里传出了李文彧的声音。
“华叔!你手劲大点啊!你这绑了跟没绑有什么区别!”
宋乐珩略为一顿。
经过被土匪绑架一事,她对“绑”这个字多少是有点敏感,正要加快脚步去看看怎么个情况,冷不丁又听李文彧喘着气,费力地说:“你收紧点啊!那晚上她看那男的眼睛都直了!她肯定就喜欢……就喜欢那种清清瘦瘦弱不禁风的!那个男的……那个男的……腰很细的!”
宋乐珩:“……”
宋乐珩沉默半刻,斜着眼去瞄腰很细的温季礼。温季礼今日穿的是淡青色的中衣,搭了件雪色的狐裘,系着宽边的腰带。那腰带上如常挂
着那只狼头玉佩,打眼看过去,衬得他的腰身劲瘦平坦,细窄又匀称。
薄肌中的极品,不外乎此。
温季礼见宋乐珩的目光一直流连在自己的腰腹部,耳根发烫地拉过狐裘挡了一下,刚要提醒宋乐珩,两人便又听屋子里传出一个老者的声音。
“不能再紧了啊少爷,您的伤还没好,要是挤着脏腑会出大事的!”
“我让你……我让你绑我腰上,又没让你绑我胸上!能出什么大事!而且,我福大命大,被土匪绑了都能活着回来,你就……你就尽管收紧!动作利索点,她可能都到府上了!”
宋乐珩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矮声对温季礼道:“你看,他这聪明的样子,就和锦鲤差不太多,哪适合当对象了,我还是喜欢温军师这款的。”
温季礼心里原本是有些不大舒坦,可眼下见李文彧行事荒腔走板,又听宋乐珩这么一席温言软语,那口气便也就消散了。宋乐珩见他面上的阴霾退去,一颗心也放回了肚子里,走到门口去抬手敲门。结果没想到,那门是虚掩的,宋乐珩的手一碰到,门吱呀一声,就被推开了。
那屋子里有三个人,李文彧穿了件中衣,腰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束腰带”,愣在了当场,呆呆地盯着门外的宋乐珩。他身后的老奴也探出个脑袋怔住,手里还分别拉着“束腰带”的两头。桌边整理一堆书册和盒子的仆人也停下了动作,一时间大气都不敢出。
宋乐珩尴尬的和几个人打了个照面,收回手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你们要继续缠吗?我把门关上就是。”
宋乐珩刚想把门拉回关好,下一刻,整个院子里,爆发出了李文彧那类似土拨鼠一般的尖叫:“更衣!快点给我更衣!”
半柱香后,宋乐珩和温季礼总算是以客人的身份坐到了李文彧的房间。李文彧特意穿了件红色镶金丝的衣裳,纹样精细,面料是上佳的绸缎,将他的身型贴合得挺拔又高挑。他的肤色本就偏白,一头乌发如瀑,那恰到好处的暗红与之形成鲜明对比,让他看起来有如瑰丽至极的焰火。而坐在他对面的温季礼则似皑皑雪川,清冷孤高。
宋乐珩被夹在这一冰一火之间,只觉得如坐针毡。她摸过茶盏品了一口,又默默扫了眼两人。李文彧不说话时,倒也有几分豪族的压迫感,就那么冷冷审视着温季礼。温季礼一如既往看不大出深浅,但宋乐珩总觉得,这两人是不是都在算计着怎么弄死对方。
她正焦头烂额该怎么打破这过于焦灼的状态,忽然就想起系统之前奖励过一次传心功能。宋乐珩连忙打开系统界面,找到这功能按下了启用。因着这功能只能针对一人,鉴于她和温季礼早有默契,于是她在桌子底下挪了挪脚,挨到了李文彧的鞋。
就在挨到的那一瞬,那种土拨鼠一般的死动静又炸裂地响起在宋乐珩的耳边。
——他的皮肤为什么会没有瑕疵!为什么看不出年龄!他是怎么保养的!完了,这两天我都没有睡好觉,下巴都长痘了!早知道就先擦个珍珠粉盖一盖了。
宋乐珩:“?”
宋乐珩僵硬地转过头,幽幽瞅着李文彧,就见李文彧一脸高深莫测,但用大拇指挡住了下巴上极其微小的一颗痘……
宋乐珩有点不敢相信他这分裂的表情和心理活动,决定再听一听。
李文彧目光随后下移,心理活动的分贝又提高了八个度。
——这厮的腰果然很细!为什么宋乐珩会喜欢瘦的!我的腰比他粗了两寸吧!都怪华叔!缠个腰带都缠不好!该死,今晚不吃饭了!
李文彧眯眼咬着牙单手掐了掐自己的腰,并拒绝了那位华叔端上来的糕点:“我从不吃甜的,给客人吃。”
眼神示意对面的温季礼。
华叔莫名其妙道:“少爷,你不是最喜欢吃甜的吗?”
李文彧:“……”
李文彧干咳一嗓子,直接从华叔手里接过点心,很有心机地送到了情敌面前。
宋乐珩看着李文彧这一套花架子连招,简直是哭笑不得。她收回腿,不再偷听李文彧的心声,放下手中茶盏,打破了两个男人的眼神交流。
“你的伤势如何了?缠腰那种法子,现在别用,会伤身的。”
“什么缠腰!”李文彧气恼地瞪着宋乐珩:“你别胡说!你们刚才看到的那个是……那个是换药的纱布!大夫说我腰上有伤,每日都必须换药的。”
宋乐珩和温季礼都没说话,李文彧也觉得这借口着实蹩脚了些,忙不迭哼哼两声,换了个话题道:“你这负心的,就那么把我丢在箱子里抬回家,两日了都不来看我!”
宋乐珩心虚瞄了眼温季礼。
李文彧看见她这动作,更加生气:“你来就来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叫你来是什么意思,你心里没数吗?你还带他来!你们俩……你们俩头上那簪子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是一模一样的?”
宋乐珩没答他的话,只道:“今天不就是你李氏的年宴吗?他是我的军师,素日里就是与我形影不离的,怎么了,李氏多不出这一双筷子?”
“宋乐珩,你……”
宋乐珩不等李文彧把话说完,将手腕上的镯子取下,轻放在李文彧的手边:“这是你娘方才给我的。”
李文彧眸光动了动,咽下了胸腔卡着的一股子闷气,也没拿回镯子,反而有些傲娇地问:“你见着我娘了?我娘对你还好吧?她给你准备的那些,你……你喜不喜欢?其实我爹也给你备了好多东西,他这会儿肯定在接待贵客,还没见到你,等会儿我带你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