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
“你可知晓昔年大盛的镇国将军,秦巍?”
温季礼落在宋乐珩耳畔的手一顿,柔情与蜜意刹那间都自脸上散去,眸色迅速幽冷下来,像是结了一层冰,冻得人心惊。
宋乐珩注意到他的变化,想了想,问道:“这秦国公,该不会是……杀了你爹吧?”
温季礼闭了闭眼,举重若轻地吐出一个字来。
“嗯。”
“还真是?这什么时候的事?你爹……”宋乐珩眼角抽了抽:“嘶,总不会是……北辽十八部哪一个部族的大王吧?”
说完,宋乐珩觉得尾音有点怪怪的,补救了一下:“不是,我没有说你爹是王八。我重新问,你爹是哪个部族的王吗?”
温季礼哭笑不得,放下拨弄她头发的手,道:“主公这么重新问,也没有好听多少。”
宋乐珩嘿嘿两声:“我也发现了。”
温季礼收拾起心情,认真答道:“我父亲之死,确实与秦巍有关,但也不全是秦巍导致。等到时机成熟,我再与你细说。你突然提起秦巍,是这匪寨里有秦家之人?”
“嗯。那人带着面具,看不到是个什么长相。不过我十有八九能确定,他是秦巍的家眷。秦巍那些带兵布阵的本事,他学到了不少,且武艺十分高超。当年我看过秦家的卷宗,秦家灭门,是功高震主的缘由,不过明面儿上,这事却推给了你们辽人。”宋乐珩打趣道:“辽人要把手伸到大盛都城去杀大盛的武神,那不得温军师亲自出马策划呀?这事儿和你有关吗?”
温季礼知她在逗自己,还是说道:“无关。那时……我也无暇分心。”
“哦。”宋乐珩故意拉长了尾音。
温季礼无奈笑笑:“等闲暇时,过往之事我会向主公说明。主公眼下提起此人,是有意拉拢?”
“我就是想着,这人是秦家的人,又当了土匪造反,十有八九他也知晓秦家灭门的真相。燕丞在战场上太猛了,我们这边没有猛将能和他抗衡。若正好来个秦家之人,那和燕丞这皇帝小舅子也算得上是不共戴天。不如我们就……”
温季礼了然:“知晓了。我会命韩世靖注意打捞土匪众人。”
宋乐珩眯着眼睛一笑,凑过去在温季礼脸颊亲了一亲,亲得温季礼刚刚才恢复正常的面色又有些薄红。
“果然还是温军师了解我。”话罢,宋乐珩再看一眼窗外天色,声音低了几分:“时辰差不多了,我得走了。你……”
她想再说点什么,一对上温季礼的双眸,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只能握了握他有些泛凉的指间,举步离开。
等她开了门,温季礼道:“我等你。”
宋乐珩颔首,加快了步伐下楼。
策马到城门口时,吴柒早已骑着马候在了明德门底下。他此时戴了土匪老九的人皮面具,那土匪衣服上的血渍已经洗得七七八八,只露着点斑驳的浅红色,看不出造成的原因。等宋乐珩勒马停在吴柒跟前,吴柒翻着白眼把人打量了一通,皱紧眉头道:“你把人吃到嘴了?你现在是去送死,能不能把嘴角的笑收一收!”
宋乐珩:“……”
宋乐珩手动抹平嘴角,稍微凑近道:“我笑得有这么明显?”
吴柒简直没眼看她,甩甩脑袋直视着前方,没好气道:“废话!我就不明白了,你非去招惹他干什么!你现在是把脑袋拎在裤腰上玩儿,真出个什么事,就他那身板,你不是要他命吗!”
“不会不会。他的身份我基本猜到了,他那肩上的担子比我沉得多,才不会为了感情的事一哭二闹三上吊。”
吴柒诧异的把头转回来,看着宋乐珩:“温季礼给你坦白了?”
“那倒没有。就是那土匪头子,估摸着是秦巍的后人,我借这事儿探了探他的口风。”
宋乐珩这一讲,吴柒理了理脑子里乱成一团的线索,多多少少回过神来。
秦巍当年名声大噪,就是在北边打了辽人一顿。宋乐珩早就猜测温季礼是北辽人,此事她也没刻意隐瞒,吴柒自然是知晓的。但因着事情一波接着一波,宋乐珩一直没去真正探究温季礼的身份。此番宋乐珩说温季礼能和秦家的事扯得上关系,身上又有重担,那只能是北辽的上层人物了。
吴柒焦头烂额道:“他是北辽的皇族?还是什么将领之子?”
“我问他爹是不是部族的大王,他没否认,多半就是了。既是大王,那么身份也呼之欲出了。”
这下吴柒是真没忍住,两匹马挨得近,他一伸手就揪住了宋乐珩的耳朵,虽然力道不大,却也揪得宋乐珩龇牙咧嘴。
“你都知道他是北辽的皇族了!都知道他爹死在中原人的手里了,你还去逗他!这以后要是掺杂个国仇家恨的,你把人给负了,你看他怎么拖家带口地收拾你!”
“哎,柒叔别揪,别揪!给点脸!”宋乐珩拍了好几下吴柒的手,才把吴柒给拍开。她揉着耳垂道:“温季礼都说了,他爹的死不完全是秦巍造成,应该还有北辽内乱的缘故,我和他之间,哪至于就走到国仇家恨了?而且……而且我像是那种负心之人吗?”
“你不像?你沾那一屁股的屎……”
吴柒还没骂完,长街另一头,魏江领着押送金银的车队缓缓来到。路上的百姓见这阵仗,立刻回避到路旁,只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议论。宋乐珩和吴柒收敛神情,正色端详着魏江等人。
魏江勒马停在宋乐珩前方不远,也将她细一打量,咬着牙笑道:“原来,是旧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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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柒叔绝技:揪耳朵(蓄力加长版
我们来个猜猜乐吧[坏笑]魏江和宋姐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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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重回匪寨
宋乐珩和魏江曾在洛城有过一面之缘。且是不怎么上得了台面的一面之缘。
那年的宋乐珩刚到洛城,人生地不熟,做的是男装打扮。这盛朝官员的选拔都是通过世家举荐,因为这种腐朽的制度,世家的权势甚至凌驾在皇权之上,其中又以当朝首辅贺氏最为德高望重。在贺氏之下,还有崔氏、卢氏、郑氏三个百年世家。朝中的官员有一半姓贺,另外的四成,则是这三家门生,只有极少数,是皇帝亲自拔擢上来的。想要在洛城里闯出个名堂,没有别的法子,唯一的路,就是去这几家递拜帖,拜入其门下,
再混个五六七八九十年,兴许就混出了头,能在朝廷里捞个官当当。
宋乐珩那阵儿也想去贺氏递拜帖的,但她还在琢磨要不要打平南王府的名号,毕竟,有点家世和没有家世的待遇截然不同。彼时,她站在那豪门大宅外下细思量,意外看到魏江被贺府的下人打了出来,那下人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魏江,说他是贱民生的贱种,不该踩贺府的门槛。
魏江此人,是宋乐珩见过最能屈能伸的,他一听这话,当即从地上爬起,狗爬似的爬到贺府高高的门槛前,抬起袖子把门槛上的鞋印擦了个干干净净,还顺带把贺府门口的地板都擦了一回。
宋乐珩当时就惊了,要她做到这个地步,她必然不行。她站在街角处,看了魏江许久,看他对着下人好一通吹捧,竟是真的把下人吹得眉开眼笑,隔了会儿就将他引进了贺府。
但没过太久,魏江又出来了。他这人面上不显事儿,宋乐珩也看不穿他在贺府里的境遇,便有心找他套套话,一来二去,两人都觉得对方面善,索性相邀上酒楼。
魏江那时穷得叮当响,所有的钱财都拿来做了身看着华丽的衣裳,他自然以为宋乐珩要请他吃饭。而宋乐珩的盘缠也早就花光,还以为魏江要请她吃饭。于是,两人点菜都不见客气,吃到最后,两人愣是在酒楼聊了两个时辰,聊得口干舌燥都没人去结账……
宋乐珩寻思,完求,这下是大年初一打拼伙,两个穷鬼撞一处了。
虽然很不光彩,宋乐珩最终还是选择了先一步尿遁。毕竟,吃霸王餐传出去,名声就更难听了。
至于后面的事,宋乐珩也没去打听来给自己添堵。直到今日异地再见,她才发现当初那个在贺府门口擦地板擦门槛的魏长轩,竟然成了漳州刺史魏江……
魏江面上还带着笑,但宋乐珩看得出,他要把牙齿都快咬碎了。宋乐珩只尴尬了片刻,很快就神情如常,道:“原来魏兄改名了,让我一时不知是故人。早知你在漳州,我应当早去拜访的。”
魏江哼笑一声,驾着马行近。
吴柒小声道:“你认识他?什么时候的事?不会又是你的风流债?”
宋乐珩也小声道:“我和他吃过霸王餐,我先跑了。”
吴柒:“……”
他是怎么摊上这么不光彩的兔崽子的?!
魏江恰好也行到了宋乐珩的左侧,幽幽道:“拜访我?说笑了。你若是早来拜访我,这岭南就没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了。魏某也是真没想到,昔年骗吃骗喝的下三滥,竟摇身一变,不仅成了个女人,还是妄想逐鹿天下的军阀之主。可笑,实在可笑。”
“你说什么!”吴柒神情一冷,转手摸上腰间短剑。
宋乐珩将人按住,面上照旧笑容可掬,道:“哎,魏刺史这话说得就伤感情了。那怎么能算是骗吃骗喝呢?顶多是我二人生了误会,都以为是对方请客罢了。”
魏江恨恨注视着宋乐珩,眼看人已到齐,旧怨算归算,时间也不能耽搁,便领着送赎金的队伍一道出了城门,往松谷坡的方向去。魏江三人在前,车队紧随其后。天色阴沉,鸟雀啼鸣荡在山间,显得有几分尖锐刻薄。
“误会?恕我眼光浅薄,没见过像你这样脸皮厚的。你找我搭话,我知无不言,你竟还以为我要请客?你什么身份就值得我请客?你若是没钱,你便该直说,你吃一半独自跑了算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我……”
魏江越说越生气,说到激愤处又卡了一下,仿佛觉得后面的话太过丢人,生生给咽了回去。他深吸一口气,压了压心头火,道:“女子难相交,此话我算是领教了。”
吴柒本来听魏江这些言语,多少也有点上火,但看宋乐珩都没发作,便也没吭声。
宋乐珩不见气恼,只道:“魏刺史,你看我是个女儿身,要是被酒楼的掌柜逮住,揍我一顿,再让我洗三五个月的碗,我这身子哪撑得住。”
“那我就撑得住?!”魏江嗓门提高,气得直接破音了。
“我看你门槛地板都擦得,还挺熟练,洗个碗应该也不在话下。”
“你!”
魏江脸色涨红。这些旧事翻出来,全是他的黑点,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左右连早年的名字都改了,这些琐碎也该一起翻篇。魏江再深吸一口气,打住了这个话题。
“此回,有没有把握救出李公子?莫说我没提醒你,这李公子是李家的命脉,他若出事,你在这广信也休想安然。”
“六七成把握吧。尽人事,听天命呗。”宋乐珩懒懒答了一句,打量着魏江道:“魏长轩不是挺好听的吗?你为什么要改名?命里缺水?”
“关你何事。”魏江一脸没好气:“还有,你的人劫了我十六艘战船,等李公子回,此事当一并了却。”
“你怎么攀上李保乾的?也去给他擦地板擦门槛了?”
“姓宋的!”魏江忍不住愤怒高吼,吓得自己的马都惊了一回。他好不容易控住马,第三次做了个深呼吸:“过往之事,传出去你也没什么脸面,既是军阀之主,吃白食的名头就好听吗?”
宋乐珩打着哈哈:“我就是好奇,想知道魏刺史的立场罢了。”
“哦?我不管是何立场,宋阀主只需知晓,我和你,永远不可能是同一立场!”
“话说得太早了。你知道帮李氏养私兵,是杀头之罪吧?那说明魏刺史也没有那么忠于朝廷。你既和李家是同一立场,李文彧已经答应我,只要我能将他救出来,李氏为我所用。魏刺史如何想?”
魏江眉头一皱,脸色沉沉地骑在马上。转过了山道的一个弯,他方才道:“你一个女人,莫不是真想竞逐天下?”
“怎么就不行呢?”宋乐珩扬高眉梢。
魏江斜眼瞄着她,嘲笑了一声:“狂妄。如今的中原虽是烽烟四起,可你这军阀……呵,说是军阀,也言过其实了。邕州有多少兵力,你心里清楚。你为何来广信,为何要拼上性命救李文彧,你心里也清楚。我帮李氏养私兵是一回事,造反却是另外一回事。这李家,不是这位少主一言便可定。有我在,你想打这李家的主意,难。”
“那……咱们骑驴看唱本?瞧瞧?”
“那便瞧瞧吧。我也想看,宋阀主还有多少令人刮目的本事。”
说话之间,队伍已然抵达了松谷坡。
魏江命人将板车上的三十箱金银整整齐齐地抬下,摆放在地。等东西卸完,他一刻也没作停留,领着人便下了山。吴柒听魏江一路上都在阴阳怪气宋乐珩,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他骑马来到宋乐珩边上,冷冷盯着魏江远去的影子,道:“等回来后,做掉他。”
“不着急。这人留着有用。他既表明不愿造反,到时候让他去向燕丞投降,他铁定跑得快。”
吴柒估摸着宋乐珩已有盘算,便没再多说。宋乐珩趁着还有时间,索性打开系统商店,准备换个防身的东西。她为了拖延,胡诌出李氏有金丝云霓软烟罗,眼下衣服没带回匪寨,搞不好秦行简都不会等到
清点完赎金,就要弄死她。
她一连翻了好几页,一如既往没翻出什么正经玩意儿,不过,她找到了一个道具,叫……
一胎八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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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乐珩:“……”
宋乐珩捂住了头。
吴柒关切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