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流景以为她会拒绝,有些泄气之际,宋乐珩却心知自己的确绷到了极限,再这么下去,只怕会在将士面前露了情绪。她闭了闭眼,道:“会上瘾吗?”
“不会!”宋流景的眸中忍不住攀上欣喜,答得斩钉截铁:“阿姐相信我,会让痛苦暂时过去的。我是在自己用过后,才敢让阿姐试试的。”
“……好,直接喝吗?”宋乐珩端起一个琉璃盏就想喝下去。
宋流景制止她道:“不能喝,太多了就会伤身。蛊的效果因人而异,能对人起的作用都不相同,所以我拿了这四种蛊,阿姐分别试一试,看哪一种对你有效。”
宋乐珩一一揭开四个琉璃盏……
果然是不同。
除了一盏里面是清水,其他的,要么有几根活虫子在蹦跶,要么,就是绿油油像是菜虫被压扁挤出来的汁水,还有一盏,直接就漂浮着虫子的尸体。
宋乐珩:“……”
宋乐珩没忍住,扭头就打起了干呕。她想吐,但由于几天都没好好进食,压根儿就吐不出来。
宋流景赶紧把几个琉璃盏都盖上,给她拍着背,道:“阿姐你别看,我来吧,我不会让你难受的。”
他扶着宋乐珩坐好,从袖口里掏出一根常用的红色蒙眼巾。那巾布上,调了特质的香……
是一种药香。
和温季礼身上很相似的药香。
宋乐珩被这香气包围着,一时竟是贪恋得不想挣扎,不想躲开。她任由宋流景将布巾系好,挡住了她所有视线。间隔须臾,她的下唇被指腹轻轻按住,那略显冰凉的温度,也像极了温季礼。
手指碾过她的唇,带着不轻不重的力道,像是为她抹了一层口脂似的。
慢慢的,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变得飘忽不定,身体也开始软绵下来,如同踩在云端,丝毫没有真实感。她听见有人在问她:“阿姐,是什么感觉?有好受些吗?”
“嗯。”宋乐珩迷迷糊糊的,像徘徊在入睡边缘,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她抿了抿唇上的芬芳气,是桃果的味道,很是香甜。
“阿景,可以了。我有些犯困了……”
她抬手想摘掉蒙眼巾,不想被人制住了手腕。宋乐珩矮声斥道:“好了,不要胡闹。”
下一刻,指腹又再贴在她的唇瓣,这一次,是上唇。
“阿姐别急,再试试,这是什么味道的果酿,我特意为阿姐调的。”
扑鼻而至的是葡萄香。那接近蜜糖的甜度滑进她的嘴里,让她愈发有些晕乎迷离,就像是喝醉之后溺水的人,听不真切耳边的一切。
“是……是葡萄。”
“那这个呢?”
第三次,有些清苦的味道,宋乐珩已然尝不出是什么了。她真似陷入了一场梦,明明不可视物,却仿佛看到温季礼就在她面前,芝兰玉树,温雅清逸。她伸出手去想要触碰他,于是……
手被接住了。
宋流景半弯着腰,主动将脸贴上她的手心,让她抚摸。他听得宋乐珩难过地说:“怎么……叫你走,你就真走了。你走了,我上哪再找第二个这样的军师啊……”
水雾逐渐润湿了蒙眼巾。
“以后……谁替我坐镇后方,谁在我身陷重围的时候来攻城,谁和我一起做局去诓人啊。你……你哄哄我,说两句好话,我便也哄哄萧仿,那不行吗?”语气一转,又是失望,又是怅惘:“不行的……不行的……哄不好……你是萧氏的家主,萧仿是你的胞弟,你怎么能留下……你走吧,走吧……”
“我不走。”宋流景轻声说:“你想要我是谁,我都可以,我没关系的。”
宋乐珩手间一颤。
她听不清楚这声音在说什么,只觉得温柔,和温季礼一样的温柔。
他蹭了蹭她的掌心,蹭得她酥酥麻麻的。然后,他握住她的手,轻轻舔了舔她的手腕内侧。刹那之间,若一桶火油在脑子深处炸开,炸掉了所有世俗礼节的约束,炸掉了理智冷静的假象。她的手慢慢往下滑,轻抚他的嘴唇,触及他的喉结,落在那领口处。她听得这个人闷哼了一记,用引诱的口吻对她说——
“把我当成任何一个人,只属于我,只占有我。让我留在这里,与你相融。如见这世间万般光阴之前。”
第135章 共沉情海
宋乐珩在蒙眼的状态里,只感到有一阵冷香气包覆过来。她还迷糊着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被一个力道猛地一拽,整个人几乎是从椅子上腾空扑进了一个怀抱中。继而,便是兵器抽出的响动。宋乐珩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动作也慢了半拍,刚想取下蒙眼的布巾,人就已经被打横抱起。
好似穿过了黑夜与凛风,及至那脚步停下来,只剩一股浓烈的药味罩着她。他把她放在床上坐下,小心细致地取开那蒙眼布巾。她见他一瞬,他的眼眶便也红了。
“你……不曾想过我吗?为何与旁人……”
想。
太想了。
梦境里,索性就想个粉身碎骨,共沉泥沼。
宋乐珩捧住温季礼的脸,强势地吻上去。已是许久没有触碰过的沁冷之意,尤然如她所知,只要稍一逗弄,那冷意很快就会退去,变得格外炙热。
温季礼的眼眸先是微微一睁,旋即也阖下眼去,掌住宋乐珩的后颈,将这日日的纠葛、思念、忧心如焚皆化作唇齿间的抵死缠绵,将所有的不安、猜忌、质疑通通都摧毁于这一瞬。
不知何时,两人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吻得忘情深刻,恨不能把彼此都嵌入血肉骨髓里。宋乐珩将温季礼按倒在床上,一只手探下去,握住了他。温季礼惊愕之际,一声低吟已自齿间挤出。而后,便是疯狂的失控,骨子里的自持、克制都被那由慢到快,由浅到深的动作,一一绞成了齑粉。
等那欲念昂扬,宋乐珩撕开温季礼的腰带,剥了他的衣裳,又扯了自己的外袍往地上一丢,里衣松松垮垮地挂着,露出大半个
肩头来。她脸上红得不像话,滚烫的掌心按住温季礼的胸口。温季礼见她要坐上来,掐住她的腰,急道:“主公,你……你要走到最后一步吗?”
宋乐珩眼神稀里糊涂地盯着他,喘息道:“是要……先有名分吗?我给不了你,怎么办?”
温季礼手指一蜷,遂又松开了力道。那眼底的情欲夹杂着些许苦涩,致那眼尾都抹上了一指胭脂色,撩人得紧。他哑声开口:“你不要……不要让我走。没有名分,我便……不求了。”
宋乐珩重重坐下。
没顶瞬间,将人彻底的拉入了欲海。
灵魂相刻,彼此交融。
潮湿和灼热如一场夏日急起的骤雨,越落越滂沱。
帐中声色靡靡,喘声交叠着,呼吸吞没着彼此的呼吸。温季礼的肩头脖颈上,俱是宋乐珩留下的牙印。他握着她腰间的手随着那起起伏伏,用力到青筋迸出。
直至烛火燃尽,温季礼额头抵在宋乐珩的下颚,微微拧眉闭眼时,那一滴汗,于他激颤到难耐的哼声里,绽在宋乐珩的心口上……
次日醒来,宋乐珩的脑袋还有些隐隐作痛。她躺在床上拿拳头轻轻锤了锤前额,还在闭眼琢磨着宋流景那蛊当真有用,不仅让她睡了一个好觉,关键是……
她梦到了温季礼。
不止梦到,而且还睡到了,简直圆了她这么久以来的夙愿。
可一想到那只是个梦,宋乐珩又觉心里的难过似阵阵海浪袭来似的,要把她吞没了去。她缓了一口气,想坐起来穿衣服,这时才发现,她身上居然是光的!宋乐珩脸上一臊,寻思这春梦也做得太实诚了些,冷不丁斜着眼一瞟,就看到了旁边同样没穿衣服的温季礼。
宋乐珩:“……”
宋乐珩脱口而出:“卧槽?这不是梦?”
她赶紧躺回去,推了推温季礼,实在吃不准这是怎么一回事。人都走了,怎么还半路折返了?这折返之后,两人是怎么又睡上了?这也太虚幻了。
她连着喊了温季礼好几声,都没能把人喊醒过来。再下细往他身上一摸,温季礼整个人都快烫得能滚鸡蛋了。宋乐珩吓了一跳,这下是再无心思斟酌旁的事,慌慌张张套上衣物,穿了鞋袜就往帐外走,想着找沈凤仙来看看。
彼时,萧溯之和萧晋正在帐外头说话,一看宋乐珩衣衫不整还在捆腰带就出来了,两人都急忙转过头,不敢直视。
宋乐珩看看两人,也很是恍神:“你们也回来了?所以里面那个……真是温季礼,我没眼花?也没做梦?”
萧溯之翻着白眼怼道:“宋阀主这是高兴得昏头了吗?我们公子现在醒了吗?”
宋乐珩抹了把自己的脸,又抿了抿唇。
看来,昨天晚上真不是梦,她真把人给吃干抹净了。
她现在已经算是和萧氏交恶,居然还对温季礼干了这种事。温季礼在感情上又认死理,她这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吗?
宋乐珩悔得不行,拍了下自己的脑门,恼怒昨天晚上就不该去试那个什么蛊。她把腰带系好,稍微定了下神,问道:“你们不是已经启程回北辽了吗?怎么又折返了?”
萧溯之不想理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萧晋叹道:“宋阀主,你以后要好好对我们公子啊,不要辜负了公子。公子为了辅佐你,已经让二公子接任萧氏的家主了。二公子此番独自返回北辽去了,昨日他们兄弟还……哎……”
宋乐珩的脑瓜子嗡嗡直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温季礼为了她,撇开了扛在肩上十数年的萧氏?
她眼眶一热,心里像被沙子磨似的,一阵儿阵儿地疼。但她知晓眼下不是叙话的时候,便嘱咐道:“温季礼情况不大好,在发高热,我去叫沈凤仙来看看。你们先进去,把……把衣服给他穿上。”
萧晋:“?”
萧溯之:“……”
萧溯之破口大骂:“你还是不是人!昨日我们公子吐血不止,还赶了那么远的路,你居然……居然能对公子下手,你、你不要脸!”
萧溯之飞快冲进营帐。
萧晋道:“难怪宋阀主刚才出帐子的模样,好像刚逛完窑子……”
萧晋也进帐了。
宋乐珩:“……”
其实这个形容,倒也不必用在她身上。
等宋乐珩去伤兵营搬了沈凤仙过来,就看到一群枭使已经聚集到营帐门口,叽叽喳喳亢奋激动地议论着。
宋乐珩眼皮子一跳,无声无息地走近过去,就听张卓曦这狗嘴正叭叭道:“我就说昨天晚上听到马蹄声呢,那北辽马和咱们中原马步声不同,我还以为我是做梦听错了,敢情真是军师回来了!你们肯定猜不到,我昨天晚上看到了什么!”
吴柒黑着脸也在听。
其余人则是一副按耐不住的八卦样儿。
“你快说啊!是不是情人相逢,涕泪直下!两个人抱在一起,发誓永不分离?”葛老八两只眼睛都在放光。
“不是!我看到军师抱着主公往自己帐子里去了,萧溯之他们几个,全在中军帐拿剑指着宋流景那死小孩。啧啧,你们没看宋流景当时的脸色,跟从乱葬岗爬出来似的……”
张卓曦刚要给众人真情实感地演绎一遭,沈凤仙就面无表情的从一堆人身边经过,进了营帐去。众人一见着沈凤仙,自然知晓是宋乐珩回来了,当即原地散开,看天的看天,瞅地的瞅地,都想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开。
宋乐珩冷着脸,喝道:“都给我滚回来!”
枭使们又老老实实聚回去,个个低头不语。宋乐珩扫视一圈众人,目光定在张卓曦脸上,咬牙切齿道:“张卓曦,你这张嘴就不怕我让柒叔拿个针给你缝了!”
吴柒气不顺地拆台:“你敢做还怕人家说。”
宋乐珩没料想吴柒来这一出,顿时尴尬道:“柒叔你……给点面子行不行?我又没做什么。”
“还没做什么。你没做,温季礼怎么就晕在帐子里了?你没做他怎么就走了那么远还回来了?你把他喊回来,也不怕李文彧宋流景还有他,三个打起来啊!”
“那打起来就热闹了。”马怀恩左边碰碰张卓曦,右边碰碰蒋律,搓手道:“你们说谁能赢?我赌一贯钱,就李文彧那脑子,肯定被这俩啃得渣都不剩。”
宋乐珩又瞪一眼马怀恩,看众人都不敢开口了,她才把吴柒拉远一些,小声道:“他是自个儿回来的,我这不是……这不是也没想到。我如果真想叫他回来,当时就不会让他走了。”
枭使们继续小声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