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才打开,冷风就灌进来。
可她却一点也不在意,光着脚就下地迎过来:“喜枝嬷嬷你怎么来了?”
她这个人完全不在意自己会生病。
宋玠只好拎起床榻边的外袍,过去替她披了上,“谢玉书,穿鞋。”
谢玉书全然不把他的话听进耳朵里。
喜嬷嬷却惊得眼皮直跳,小姐和宋相爷只穿了里衣,宋相爷还亲自替小姐披外袍……这幅景象和夫妻有什么分别?
“奴婢来。”她马上接过相爷手里的外袍,自己替小姐披上,又慌慌张张地去榻边替小姐拿*鞋子,偷偷扫了两眼床榻和另一张侧榻。
床榻上倒是只有一个软枕,但那侧榻上被褥齐整一看就没人睡过啊!怎么看怎么不像分榻而眠!
“你怎么淋成这样?”谢玉书自己套好鞋子,摸到喜枝嬷嬷身上的衣服都湿了,拉她坐下问:“是出什么急事了?”
苍术将房中灯点亮。
喜枝嬷嬷拢了拢头发,又看了一眼坐在侧榻上的宋相爷,难以开口道:“是有些府上的家事……”
谢玉书明白过来,是不好让宋玠知道的事,便起身拉着喜枝嬷嬷说:“我们出去说吧。”
宋玠眉头就皱了起来,外面那么大的雨,她才刚睡醒就要出去。
“你们在屋里谈吧。”宋玠知道她要避着自己,索性起身拿了外袍说:“我有些事要去书房。”
“那正好。”她重新拉着喜枝嬷嬷坐回去,倒是关心嬷嬷穿着湿衣服出去吹着凉了。
外面真的很冷,宋玠才走出去就被吹得咳起来,可她也不怎么在意,看也没看他。
“相爷小心着凉。”苍术替他系好外袍。
等宋玠和苍术走远了,喜枝才将门关上,掏出了怀里的一截黑发递给谢玉书,低声说:“小姐,小刀他走了。”
“走了?”谢玉书接过头发,看到小刀的发带绑在上面心莫名空了一下。
只听喜枝和她说了个大概,喜枝也不知道小刀去了哪里,只知道一个蒙面人把她带去见小刀,小刀说要小姐等她。
是裴衡吧。
谢玉书猜测,裴衡带走了小刀,八成是带他回战场上了。
可她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小刀带去战场?皇帝到底有没有验证出来小刀是他的儿子?
若小刀是真皇子,皇帝不该把他留在身边吗?
可若小刀不是皇子,皇帝要么直接放他走,要么杀他灭口,皇帝要杀一个人多容易,根本犯不上把他派去战场。
她想来想去,最大的可能只有皇帝还无法完全确认小刀是他的儿子,需要更多的佐证,可在佐证找到之前他怕泄露出去,便让知情人裴衡把小刀远远的带走。
皇帝好狠的心,他明明可以找更合适、更安全的方法来安置小刀,哪怕是随便找个府邸让他躲一阵子都行,却远远的把他派去战场。
谢玉书甚至觉得,如果小刀死在战场,皇帝也只会松一口气。
他有四个儿子,根本不在意多一个儿子,或是少一个儿子。
“小刀他还会回来吗?”喜枝嬷嬷问她。
“会的。”谢玉书低头看着那缕头发,她知道小刀会回来,他连临别的一面也没有见到她,一定会活着回来见她的。
喜枝嬷嬷又瞧了一眼门外,小声和她说:“小姐怎么留在了相国府?还……”许多话不好说出口,她只是担心地问:“小姐有没有被欺负啊?”
谢玉书也交过几个男朋友,自是知道喜枝嬷嬷话里的意思,笑笑说:“嬷嬷看我的样子像是被欺负的人吗?”
她就算要和宋玠发生什么,也只会是她自愿且乐在其中。
喜枝嬷嬷瞧着她得意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是啊,我们小姐和从前不同了,如今厉害着呢。”
谢玉书还没得意起来,就听系统幽幽说:“宿主,您睡着的时候宋玠亲了您。”
亲了她?她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亲了哪里?
“亲了您的手心和手背。”系统认真的回答她。
谢玉书一阵无语,又听系统补充:“他偷偷握着您的手摸了他自己……”
摸了哪里?
“摸了他的脸、脖子和心口。”系统依旧很认真:“然后他就不自在的出去换了身衣服,您的万人迷值涨了4点。”
谢玉书听笑了,好没出息的处男,摸摸脸就不行了。
“小姐……”喜枝嬷嬷理着她的黑发,终究是低声问出了口:“奴婢问句不该问的,您对宋相爷可是有些好感?”她真把玉书当女儿才压低声音说:“若是小姐对宋相爷有些好感,奴婢瞧着宋相爷至少比裴士林对您好,您不如与裴士林和离。”和离之后,小姐就可以再觅好夫君。
“他对我可不好。”谢玉书没压低声音说:“他不过是把我当成别人的替身,若这样我还能对他有好感,也太对不起我自己了。”太对不起真正被欺负到死的玉书了。
喜枝想再说什么,她已起身快步去了床榻边,从枕头下摸出了什么东西过来递给她:“你替我收着。”
喜枝接在手里竟是三张一万两的金钞!
“这、这么多钱,小姐哪里来的?”喜枝惊得睁大眼睛,三万两的金钞足以买下一条街了!
“这就是我肯给宋玠几分好脸色的原因。”谢玉书笑着坐回椅子里说:“若非为了宋玠的钱,我才懒得理他。”
喜枝捧着金钞忙说:“小姐小声些,万一被人听见……”
“听到也没什么,这些宋玠心知肚明。”谢玉书说。
门外果然有人轻轻敲了敲门,道:“玉书小姐,相爷吩咐奴婢送些点心和羊乳茶来给您。”
是姜花。
※
雨似乎小了一些。
书房里的暖炉燃着,宋玠却依旧止不住的咳嗽,苍术将门窗关严实。
姜花垂首在几步外轻声回禀她不小心听到的话。
苍术忍不住偷偷去瞧相爷,相爷脸色不太好,可看起来也不是太生气,只是闷咳着不说话。
宋玠确实不生气,他有什么资格生气?谢玉书说的很对,他本就是用钱才留住她的,谢玉书不喜欢他,厌恶他,他心知肚明。
房间里闷热起来,可他却仍觉得冷,是手脚冰冷,胸口里暖不热。
“旁的,奴婢也没有听清。”姜花如实答,她到卧房门外后就只听到玉书小姐说,相爷对她不好这些话。
宋玠也没有再追问,抬抬手让姜花下去,又嘱咐说:“备早饭吧,把宵夜时的蒸饺再准备些。”
他没说是谢玉书喜欢吃,还是他喜欢吃。
姜花应是退下。
苍术将门关上,倒了一粒丸药化在温水里端给相爷,看着相爷服下才低声道:“相爷何不告诉玉书小姐,您早就不再把她当成嘉宁小姐的替身了?”
宋玠咽下苦涩的药,自嘲的笑笑说:“说了又如何?你觉得她会因此原谅我?不会的,她只会更厌恶我。”
苍术不懂,却明白相爷是真的对玉书小姐动心了,轻声说:“人心是肉长的,相爷不如帮玉书小姐和离,求娶她,朝夕相处慢慢对她好,她总会感受到的。”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炭火荜拨声。
宋玠揉着冰冷的胸口,怀念起谢玉书热热的手掌,叹息一样说:“你怎么会觉得她需要我帮才能和离?她不是不能和离,是不想和离。”
苍术沉默了下去,是啊,那次裴府大闹,裴士林母子早就怕了玉书小姐,如果玉书小姐想和离,她有的是办法和离……
“苍术。”宋玠忽然叫他的名字,静静的望着窗外摇晃的灯笼说:“我活不了太久,我活着的每一天都是为了和皇帝、万素素同归于尽……求娶她只会连累她跟我一起死。”
苍术心如刀绞,他明白的,相爷承受着剧毒之苦活的每一天都是在谋划着报仇,相爷从未奢望过能向寻常人一样好好过日子。
书房门外有人叩门。
苍术拉开门,瞧见了换好衣服的玉书小姐和喜枝嬷嬷。
“宋相呢?”谢玉书探头朝书房看,就见宋玠已快了两步走过来。
宋玠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似乎很满意她这身衣服,是他之前拿了她落在这里的旧衣服找裁缝做的,看起来很合身。
“我要回裴府了。”谢玉书直截了当说:“不必送,我的马车已经在外等着了。”
宋玠皱了眉,看了一眼还在下的雨,还没亮起来的天:“等天亮再走吧,姜花已经做了你的早饭。”
“不用,天亮再走被人瞧见了不好。”谢玉书又拒绝:“再说我还有事。”
“什么事?”宋玠问。
她便不高兴地皱了眉:“这不是宋相该管的。”
宋玠被她堵得语塞胸闷,她睡醒后就变得冷冰冰,凶巴巴,一点好脸色也不给他。
那么大的雨,她冒雨也要走。
宋玠望着她要走的背影,忍不住再次开口说:“今晚我派苍术去接你。”
她停下来回头看他,仍然皱着眉,仿佛在问:今晚怎么还要来?
宋玠便闷咳了两声:“我淋了雨,大概是又旧疾复发了。”
“今晚不行。”她却又一次拒绝了他:“今晚我还有别的事。”
什么事?
什么事要晚上去做?怎么她的所有事都比来见他更重要?
“宿主,您涨了1点绿帽值,来自宋玠。”系统吃惊汇报。
“?”谢玉书也疑惑了,她有说什么吗?宋玠在吃什么飞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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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宋玠:隔空吃醋。[小丑]
第44章
谢玉书上了马车先赶回了裴府,打算睡个回笼觉,等雨停了再去玉清观接孟敏。
谁知刚进府,就看见了脸色苍白的裴士林站在廊下愣神,他身边的小厮先行礼道:“夫人可算回来了,少爷担心您,才去玉清观找您没找到。”
“怪了,你会担心我?”谢玉书毫不掩饰自己的厌嫌。
裴士林确实刚冒雨从玉清观回来,他被逼着去玉清观接她,却接了个空,玉清观下的女冠说,她早就被宋相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