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婚的戒指没有丢,就掉在他的旁边,而他的手里攥着的那团东西也不是别的,正是他那“小三”原本戴在头上的假发。
穿着那条深紫色的裙子半跪在一旁,男人一边慌张地摇晃着李守民,一边叫着他的名字。
刚才远远地一瞥,瞧着还挺漂亮的,可当摘下那一头假发后,看起来就奇怪多了。
本该精致的妆容莫名变得丑陋,配上他那不阴不阳的声音……
虽然他还是个“狐狸精”,但现在的他,已经不是能勾人心魄的那种妩媚妖精了,而是要人性命的那种老妖怪。
姜红麦刚才没看错,她们口中的那个狐狸精,破坏李守民家庭的那个小三,确确实实是个男人!
难怪,难怪刚才还好好的人会突然晕倒。
她们在得知这个“狐狸精”是男人的时候,况且都吓得不轻,更何况是天天跟他跳舞,为他抛妻弃子,甚至还买了戒指给他求婚的李守民呢?
医院里,病房两边的走廊上坐满了人。
一边坐着姜红麦她们这些和李守民一个村的邻居,另一边坐着舞蹈团的几个负责人,那个被求婚的“小三”也在,不过是单独坐在了离她们比较远的另一张椅子上。
虽然他们都没说话,但每个人的目光都偷偷地在那“小三”的身上打转,希望能通过观察解决心里的一些疑问。
他为什么会是个男人?他怎么能是个男人?跟他认识这么久,竟然才发现他是个男人?!
因为李守民的家里人不在身边,住院手续是程玉秀帮着去办的,而王祖生则去联系胡秋菊和他的孩子们了。
“咋样了?医生咋说?”
见程玉秀拿着住院手续回来,姜红麦赶忙起身上前问道。
程玉秀叹了一口气,“没啥大事,就是血压高,脑子没缓过来晕倒了,医生让住院观察两天。”
说完,她又向舞蹈团的那些人问道:“老李刚才是咋晕倒的?”
虽然李守民大概率是被“小三”男人的身份吓晕的,但总该问清楚具体细节,一会儿警察还要来做笔录,最好提前把责任都划分清楚。
众人几乎是同时看了那男人一眼,然后身为团长的女人才难为情地开口道:“就,就是小莲把头发摘下来的时候,老李被吓了一下,一口气没缓上来就晕过去了。”
不止是李守民,其他人在得知这个“小莲”的男人的时候都吓到了,而那些跟他跳过舞的老头们,心口也是一阵犯恶心。
男人的真名不知道叫什么,但大家都叫他小莲。
听团长说,他加入他们舞蹈团已经有两年了,而这两年里,她一直是舞蹈团里最耀眼的一枝花,跟他跳过舞的男人数不胜数,却没有一个人发现他是男人。
今天的求婚仪式,李守民是提前跟她们通过气的,为的就是给小莲一个惊喜。
所以当李守民单膝跪在小莲面前时,大家都羡慕地围聚在一起,真心为他们庆祝。
“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看着李守民手里的那枚金戒指,听着众人的起哄祝福,小莲惊住了。
他平日里收到过不少礼物,却从没想过有一天有人会给自己递上一枚金戒指。
“小莲,我是真的爱你,嫁给我吧,我会让你幸福的。”
小莲懵了。
他没想到李守民会为了自己离婚,更没想到他会向自己求婚。
他一开始只是想像以前对待别人那样,从他身上多捞点钱而已,怎么,怎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吻她!吻她!吻她!”
在众人的起哄下,李守民站起身,望着他那张姣美的脸蛋咽了咽口水:“小莲,从前我答应过你,只要我没离婚,就不会碰你。但现在,我已经为了你离婚了,我们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谈一场恋爱了!”
可当李守民猴急地扑过去,想拥吻她,给她一个惊喜的时候,小莲却反而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吓”。
李守民在强搂他的时候,不小心压住了他的头发,再加上小莲下意识往旁边一躲……那顶假发就这么水灵灵地被揪了下来。
那一声叫喊是小莲发出来的,因为恐惧,所以嗓子没夹紧,半阴半阳的声音更加暴露了他是男人的事实。
那一刻,时间好像凝固了,大家僵在脸上的笑容很快变得扭曲。
“对,对不起,我是……是男的。”
小莲的一句话让在场所有的男人都懵了。
男,男人?!
一想起之前自己和她有过比较亲昵接触,顿时一阵恶心涌了上来,尤其是看到他头顶的发网,更不敢回想自己曾在他耳边说过的那些悄悄话了……
差不多二十分钟后,警察来了,一起来到病房外的还有李守民的两个孩子。
王祖生没有通知胡秋菊,这么晚了,他不想打扰胡秋菊休息。
更何况现在俩人都离过婚了,李守民的事也跟她无关,还通知她干嘛?
“姓名。”
“王军。”
“年龄。”
“四十一。”
“籍贯。”
“豫市本地的。”
简单了解了一番情况后,警察开始给这个叫“小莲”的男人做笔录。
晕倒的事大概率跟他没关系,不用追究他的责任,但因为涉及到金钱往来,考虑到会跟诈骗有关,警察便详细地问询他和李守民这大半年以来的“爱情故事”。
小莲的真名叫王军,他从小就希望成为一个女人,而这个愿望也成为了他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王军结过婚,建立过家庭、也有过一个孩子,不过在他三十多岁的时候,他就因为感情不合跟妻子分开了,儿子也没留在身边。
而在离婚后,他也开始逐渐成为一个“女人”。
他开始化妆、穿女装,一开始他只是在家里享受做女人的过程,后来便是晚上偷偷化了妆、穿上女装去公园散步,再后来就彻底以女人的身份生活,用起了“王莲”这个名字。
王军长得很阴柔,骨架也比较小,再加上喉结并不明显,说话声音偏细,所以平常没人能发现他是男人。
两年前,他用“王莲”这个名字加入了这个舞蹈团,学起了交际舞。
起初,王军只是单纯喜欢跳舞,可后来发现,原来跳舞也是可以赚钱。
来跳舞的男人大多是过了退休年纪的老年人,他们有钱、大方,但是孤独,比起家里那张看了几十年的苍老面孔,他们更渴望新鲜的刺激。
于是很多男人都是打着跳舞的借口,正大光明地来擦边满足自己的刺激。
王军经常以“干净”的借口用手满足他们,事后又以不想破坏他们家庭的理由拒绝进一步的发展。
到底是男人最了解男人,谁不喜欢一个不粘人、又会让自己快乐的漂亮女人呢?
王军的手艺深得那些男人的心,再加上提供了丰富的情绪价值,于是,他便用这样的方式为自己换来了不少的金钱。
舞蹈团里很多人私下都跟他有过,但由于他处理得很好,所以两年里都从未翻过车。
直到李守民出现……
李守民是舞蹈团里唯一一个村里来的,本分老实的庄稼汉哪里见过这种温柔乡?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就彻底沦陷了。
王军的无微不至和妩媚贴心,让他以为自己碰到了人生中的真爱,殊不知王军看上的只是他的钱而已。
李守民当然想跟他亲近,但不是用手,而是像夫妻那样相爱相融,可每次王军都用“不想破坏你的家庭”拒绝,而愚蠢的李守民竟然真的信了他的话。
后来,听说胡秋菊知道了自己外面有女人,一番权衡之下,李守民决定趁着这个机会跟她摊牌,这样他就能正大光明地跟王军在一起了。
李守民本想找个合适的日子向他求婚,但因为跟胡秋菊大吵了一架,被赶出家后,他不想一个人住,便择日不如撞日地选在了今天晚上,没想到……
听完王军的描述,警察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界定他的这种行为。
因为他们也是听说两个男人谈恋爱,一个男人给另一个男人送礼物的事。
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劝王军把李守民以及其他男人送的东西都退了,这样就能减少当事人告他的几率,从而减轻影响。
跟着王军回到家,他把李守民这些年收到的大部分东西都翻找了出来。
金子,他收到最多的礼物就是金子。
有一部分被他卖掉了,而剩下的加起来差不多有小半斤那么重。
还得是退了休的老头有钱啊,金戒指、金耳环、金项链,金光闪闪的盒子差点亮瞎了他们的眼!
而这些金子里,李守民也是有所贡献的。
两个金戒指、一个金吊坠、一条金项链……换算成钱的话,差不多有两万块了。
在收下他退回来的金子时,李守民的儿女都懵了。
两万块,他竟然送出去两万块!
要知道自己的母亲跟他在一起几十年,别说是金项链了,两个银耳环他都没有给买过一只!
就算拆迁家里有了钱,他也只是给胡秋菊买了一套一百多块的衣服而已。
原来真的像他说得那样,他一点都不爱胡秋菊,更没有什么夫妻情分,这么多年对他来说,只是单纯把胡秋菊当成家里的保姆罢了。
在收下王军退回来的金子时,姐弟俩没有想象中那么生气。
相反的,他们的心里甚至还感到十分庆幸。
庆幸王军骗了李守民,庆幸王军搅乱了他们原本平静的日子、拆散了父母几十年的婚姻。
因为要不是王军的话,他们也不会看清自己的父亲有一副这样虚伪的嘴脸,而自己的母亲,说不定还有被困在那个没有爱的牢笼里。
李守民已经脱离危险了,做好笔录后,守在外面的人都回家了,只有他的一双儿女还在外面等着他苏醒。
不是因为关心,是因为责任,要不是看在“父亲”这两个字上,他们也不想在医院呆着……
第二天中午,李守民终于醒了。
就像是做了一个很久的梦,他似乎忘了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醒来的第一件事竟然还是叫着“小莲”的名字。
“小莲是个男的,你忘了?”
“你昨天跟人家求婚,结果把他的发套扯下来了,这些事你都不记得了?”
护士替他检查完身体后,刚叮嘱过他们不要刺激他,要让他保持心境平和,以防血压再升上去,姐弟俩下一秒就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不想受刺激?那为什么还要做这么过分的事呢?
那天晚上坚持要跟母亲离婚的时候,他好像也没有考虑过母亲的心脏能不能受得了吧。
李守民哭了,意识到昨天发生的不是梦后,他的眼泪控制不住地从眼角落在了枕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