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素耀光脱口而出。

　　天光王座眉头皱得更深，不悦道：“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脸色吗？都这样了还要瞒我？”

　　素耀光有一瞬的茫然。

　　她当然看不到自己的脸。

　　天光王座越发警惕。

　　最冷静聪明的人连基本的灵识扫视都忘了。

　　她犹记得前一刻见到素耀光是什么模样。

　　脸色涨红，额头密布冷汗，一双直视前方的双眼隐约透露着复杂的疯狂。

　　天光王座没办法形容那种疯狂，既像是恐惧造成的失控，又好像是过于兴奋构成的惊悸。

　　那无疑是不正常的，出现在素耀光的身上就更不正常。

　　“就算是不能直接告诉我的事，至少可以透露两三分暗示，这不是你最擅长的么。”

　　“……”

　　素耀光道：“我不记得了。”

　　天光王座愕然。

　　这种时候，素耀光不存在开玩笑的可能性，何况素耀光也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个性。

　　她不记得是个什么概念！

　　天光王座浑身紧绷，和之前的素耀光想到了一块——永梦乡有什么超越王座的恐怖力量？

　　素耀光刚刚无疑是不小心接触到了才会造成反噬，可连记忆的资格都没有……

　　天光王座又向宓八月望去，然后一下似想通了什么，紧绷如剑的身躯向往一倒就软靠在椅背，浑身散发着一种‘爱咋咋，随便吧’的躺平气息。

　　素耀光那样敏锐都差点深陷其中，脱离之后没有再试图去探究，明智的王座都该扼住自己的好奇心。

　　再者说了，动脑子的事本就是素耀光擅长的，需要动手的时候才是她的主场。

　　天光王座就这么想开了，从惊愕到恢复如常仅仅用了一秒的时间，还能和素耀光开起半真半假的玩笑，“总不能是这边百姓们说的‘神’吧？”

　　普通观众区里众人的交流瞒不过王座，只要天光王座想知道就能笼罩所有。

　　从她踏进灵华斋山脉起就将里面能看到人都扫视了一遍，听到不少有意思的言论，其中就包括了在凡俗大陆口口相传的各类‘神灵’。

　　百姓们谈及神灵的时候口吻敬仰，却不会缄之于口，不似普通灵师不可轻易言传王座，一不小心就会遭到或轻或重的威胁，又好比圣灵境那样的圣地，进了里面的人都不可轻易对外言说。

　　天光王座从灵华斋人们谈到‘神’后的反应分析，要么这就是个为了欺骗凡俗大陆愚昧百姓的虚假象征，要么就是这些‘神’已经强到足以打破规则，无所谓表面形式上的缄口。

　　素耀光垂眸不语。

　　天光王座也没有非要个答案，她这么一说不过是放松心情。

　　倒是她另一边的犀角王座回答道：“答案也许并不难得，只是我们都下意识忽略了。”

　　“嗯？”天光王座又直起腰板。

　　犀角王座道：“此地除了两脉王座之外，还有一人。”

　　天光王座愣了一瞬，然后迅速转身。

　　比她更快的是素耀光。

　　两者看的都是同一人。

　　那个作为接引人，将他们引导至这观席上的青年。

　　青年似乎自始至终都站在那儿没有动过。

　　貌不惊人却气质斐然，身上的修为也不突出。可是他能作为王座的接引人，并在王座们的区域不受影响，这看似正常的情况才是最不正常的。

　　哪怕王座没有刻意针对，灵华斋又有特殊的规则器阵抵消王座的天然威压，可是邢乾和金鲲他们几次的情绪激动，包括她和天光也在其内，都会下意识的带出更强的威压影响，星阶灵师们都会感到难受。

　　这个叫裴青的人却安然无恙，无声无息的仿佛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和谐得连王座都下意识将他忽略。

　　素耀光脑海中灵光一闪：这种下意识的忽略和刚刚的失忆有异曲同工之妙。

　　念头一起，便生探究。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本能，紧接着她刚压制的脑海又是一炸。

　　素耀光猛地闭眼，两行生理泪水从紧闭的双眼流下。

　　莫思，莫想，莫窥！

　　当你去窥视太阳，为了追求答案而接近时，答案在逼近，焚身的死亡也在逼近。

　　素耀光的异状再起，天光王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张了张嘴，便随素耀光一起闭上了双目。

　　意识中，传来邢乾他们的传音。

　　“把你们的灵嗣都送进去，无论如何都要打断宓八月的灵悟！”

　　天光王座心想：送也是白送。

　　“天光！”

　　一声扩散到意识的怒喝。

　　天光王座后知后觉，所想的话语由魂识传达给了邢乾等人。

　　听到就听到了。

　　这就是她的本意，原本都懒得对邢乾他们说出来，现在被他们听到，都是因为她被素耀光的异样弄得心虚不稳。

　　天光王座道：“你们要送就送，反正我没有灵嗣。”

　　邢乾和金鲲向主战派还有灵嗣的苍尾王座看来。

　　苍尾王座：“……”

　　她内心早已动摇，甚至更赞同天光王座的话，送进去也是白给。

　　明明都说了休战，现在一看宓八月有成王座的迹象，又要继续。

　　可金鲲以身作则先送进去金良泽，邢乾的灵嗣早已死亡，新的还没长好，现在的确就剩下她的最适合。

　　苍尾王座咬牙，有意想拖延时间。

　　金鲲岂能看不出她的打算，威胁道：“你想眼睁睁看着宓八月入位太阳王座？”

　　苍尾王座脸色一变再变，怒火在胸腔燃烧，回斥道：“你不必故意施压我，宓八月成不成王座，和我出手不出手关系不大，就算紫芽上去打断宓八月成功，后来等她拿到证道果，依旧有继续成王的可能。呵，到时候就看我们最后的岚煌了。”

　　主战派内部的裂缝已经在这一刻显露。

　　苍尾王座说完，就派出了灵嗣。

　　众人便又看到一个高阶少女出现在证道台。

　　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让观众们几乎麻木。

　　见到十几岁模样的八星紫芽，甚至还有人得知她的星阶是八星而不是九星后，发出讶异的轻呼，似乎忘记了高阶灵师有多难得，这样年纪的高阶更是凤毛麟角。

　　王座席位上，传出一声“噗嗤”的喷笑。

　　那方主战派王座们的脸色堪称精彩。

　　原因是他们磨刀霍霍，不惜联盟出现破裂，都要派出阻碍宓八月成王的灵嗣紫芽，没有被匹配到宓八月的证道台上，而是出现在隔了不知道多远的另一座证道台，对手还是同脉的阳灵师。

　　这就很阴间了。

　　商仲盛就算听不见阳脉王座的密谋，见到紫芽的出现也能猜到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然后发出乐子人的笑声，“你们怕是忘了证道台的匹配全由点灵犀来控制，不是过去那种大乱战，点灵犀也不认为她有和宓八月一比的资格。”

　　商仲盛叹息，“点灵犀的灵物天性果然太善良，生生救了这姑娘一条性命，比她的狠心长辈们靠谱。”

第913章 第一圣母

　　紫芽的阻碍计划失利。

　　宓八月登王似乎已成定局。

　　作为即将登上王座的主人公，宓八月从始至终都很平静，遥望着王座席位区的裴青。

　　透过裴青，无声对话他背后的阳神。

　　“你会怎么做？”

　　“是眼睁睁看着我成为太阳王座，还是想办法阻止？”

　　宓八月连赐予王座本源之力的天地意志都不放在阻碍预设中。

　　天地意识再强，终究是个没有真正个人情感的存在，既是世间最至高的规则，同时也最受规则束缚。

　　祂要诛杀宓飞雪却不能直接杀，只要宓飞雪没跨过规则的那个点，世界意志就不会动手。

　　因此，宓八月以人身成就王座，走的是这世间的正规流程，世界意志也只能赐予她本源，给她戴上王冠圆光。

　　唯一有机会有能力有钻规则空子搞事情的只有阳世的管理者，阳神。

　　宓八月不信裴青背后的真神会看不到自己的意思。

　　她好整以暇的等待着，预设了各种防御措施。

　　可是裴青没有动静，直到她灵海灵核连成一线，融合后产生最后质变的爆炸。

　　爆炸的那一瞬使人的灵魂无限接近世界本源。

　　这是王座一生仅一次主动突破一切虚妄，得以看见最本初的一刻。

　　灵魂飞升圆满。

　　嗡。

　　众人眼里看到无限近的冻土回春，种子破壳，嫩芽舒展，花蕊绽放。也看到无限远的星云璀璨，圆光由点到面，沸腾的太阳冉冉升起。

　　这是凡人无法承受的至高力量，他们看到了也代表了他们生命的尽头，将以自己的性命来殉道，为这一轮新日的诞生。

　　所有其他的情绪都在这股力量的感染下被忘却，只剩下昂视新生太阳的本能，哪怕被灼烫到双眼流下泪水也不知道合上。

　　然后那轮冉冉升起的太阳位于高空，出现了叠影，凝为一名女子的双眼，向众人普照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