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此女如何搅动风云,作天作地,但绝对不能威胁到他的布局筹谋,他为此已等待了上百年之久,绝不能因此而毁于一旦,否则必然应了那句,千年道行一朝丧。
他不许出现这样差池!
他最后看了一眼阆府,又利用神识找了一遍,遍寻不到阆九川的神识,蹙眉离开,径直朝着澹台一族的皇陵方向而去。
……
夜风吹过飞檐。
崔氏一个激灵从睡梦中惊醒,心口怦怦直跳,一阵没来由的心悸让她呼吸不畅,浑身发寒,她搓了搓手臂,明明穿着衣裳,可手臂莫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眉头紧紧地蹙着,在书房内环顾一周,这里有股子气息,让她觉得分外不适。
仿佛有谁来过,留下了一股压迫又冰冷的气息。
是那孩子吗?
崔氏很快就摇头,不会是她,她的气息不是这样的。
她呆呆地看着案桌上被微风吹动的符纸,脑海里萦绕不散的是这几日听到的关于荣家的消息,此刻一再想起,心尖就会尖锐地疼痛,她很想问一问阆九川,那其中的真相。
可若是真如她想的那样,那被虐杀的孩子就是她厌弃的,放在庄子上的那个小姑娘,她又该拿什么去赎罪?
崔氏脸上一片冰凉,摸了上去,发觉自己不知何时流了泪。
她呆坐到天亮,稍微用过早膳后,才去前院寻阆正平。
阆正平面容比她更憔悴,可看到她那奄奄的病容,以及越发消瘦的身体,微微叹气,道:“弟妹,你也要保重才行,一再糟践自己,于你寿数无益。”
崔氏仿佛没听见,问:“可有她的消息?”
阆正平神色一跨,嘴巴发涩,摇头道:“没有,你别担心,那丫头聪慧着呢。而且她铺子的那个掌柜不是说了,她在闭关修行么?听说他们道家这种闭关,少则数日,长则一年半载,更长的也有几年不出的,所以,咱们就当她依旧在庄子上养着就是了。”
只是这话说出了,他都觉得干巴,不担心那是假的,荣家那巨变人人都在传,他也早已从宫七口中得知那场面。
阆九川是真的以一己之力和那荣家主对上了啊。
虽然荣家主陨落,荣家败了,但阆九川在其中付出了什么代价,却是难以想象,怕就怕她为了对付荣家,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而阆正平觉得自家大侄女就会这么干,毕竟她骨子里是有些癫的。
哦,大侄女可能也不是真的大侄女。
但谁在意呢,她既已顶着这身份,就是他阆家女,或许这是他二弟冥冥中安排的呢。
两人沉默着,直到管家飞快跑进来传话,宫里出事了。
出的什么事?
是安和帝忽然下了罪己诏,意为行为不端,引得咎谪,是以禅位,将往皇陵守陵,为大郸苍生祈福。
而他禅位的对象,却只是一个刚刚只有十六岁宗室子澹台衍,甚至都不是安和帝膝下的皇子,如今整个乌京都惊动了,所有肱股大臣都已入皇宫,并准备帝位交接事宜。
阆正平越发惊疑不定,如此巨变,会不会和大侄女也有关,他这心,咋就跳得这么快呢?
皇权更替,朝廷风云暗涌,动荡不休,但很快,就被圣女以绝对的权威给镇压下来。
而国师站在皇陵深处,看着在流失的皇朝气运,脸色铁青,双手紧握成拳,眼中有风云在翻涌,声音低不可闻,甚至辩不出喜怒:“竟然……真的是你,为师期待我们再见的一日!”
第508章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皇权更替和荣家覆灭,引起大郸不少议论,皇权更替不好多说,便论荣家主,堂堂的玄族家主,竟然会为了提高修为而修习什么吸魂大法这样阴邪的功法,便叫不少人质疑玄族是否真的一贯保持初心坚守正道?而荣家,直接被人骂臭了,不少族人已搬离荣氏族地,不知去向。
荣家败得很快,而那一日的斗法也为人传道,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得天花乱坠,虽有夸张,但有不少人,尤其是亲身经历过荣家事的人,都在打探阆九川的去向。
因为自从荣家巨变那日之后,她就消失了,她那个万事铺,每天都有人去探问甚至蹲守,包括开平侯府的门口,直到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始终不见人出现才渐渐撤了蹲守。
这是能将一个筑基家主给弄死的得道强者啊,听说她驱邪除妖,甚至医术术都极厉害,且也不是玄族中人,只要能付出代价,就能请出山,如此之能人,能结交最好,若不能,也别得罪啊。
于是,阆九川可算是一战成名,有她‘凶’名远播,就是对她背后的,本因她招惹荣家甚至皇族而夹着尾巴做人的开平侯府,也都不太敢轻视了。
阆家子孙出孝走出侯府往街上,听说是阆家人,还能有点优待,这让阆家诸子都极为不习惯,而两个尚未出嫁的女郎,前来议亲的夫婿家世,更好了不少!
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个阆九川,让阆家人深切明白了这话的意义,他们的荣辱,好像都系在了那个他们从没郑重对待过的女子身上。
可孝都除了,初雪也下了,距离她去年归府的时间,已有一年了,她人呢?
阆九川的迟迟不出现,使得阆家人并不好受,生怕她像外人传的那般,其实她也受了重伤而陨落了?
“听说那阆九斗法可变三头六臂,那岂不是跟怪物似的?”
“谁知道呢?依我看,是不是真这么厉害倒难说,她才多大点,就能对付筑基强者,那荣家主,早已成名,更不说,他还会修那样可怖的功法,岂是一个黄毛丫头能比的?估计也是世人故意吹捧罢了,不然怎会在那一战后,就没动静没消息了。”
“估计是躲在那里哭哭啼啼的舔伤口了。”
“女子就是这样,再厉害,哪能和男人相提并论,尤其还是坤道。现在的道门,厉害的,不都是乾道?坤道也就会画点符,让人喝着了。”
“就是就是,我小弟不是夜夜啼哭,娘前些日就是找了个姑子要了道符,非逼着我小弟喝下去,说是能驱走夜哭郎,啧。”
“应该去找那阆九作法驱邪,说不定就行了……”
几道声音在嬉笑着肆意地议论着阆九川。
蓦地,他们的房门被人用脚踹开,一个微胖的身影冲了进来,怒吼:“放你娘的狗屁,我看是谁喝了几口猫尿就敢在背后叽歪我阆家女。”
嘭。
他冲进来还不够,顺手就抄起架子上的一个花瓶向他们中间的圆桌砸了过去。
“好哇,原来是你们,袁家的,于家的,程家的,你在春楼任头牌撩拨都挺不起来的废物,就凭你这活该是兔儿爷的渣渣,敢道我九姐的不是?呸!”阆采昭扑上前,掀翻了他们身边的酒杯,破口大骂:“几个乌合之众,我让你壮酒胆胡说八道,让你喝!坤道又咋的,坤道也能碾死你们几个废物!”
“十二弟,小心点。”
“十二弟,别伤着了。”
阆家几兄弟纷纷来拉发疯阆十二,一边拉,一边故作站不稳,压向包厢几人。
一时间,小小的包厢乱成一团,那本在房间喝得好好的程家几个公子身上就挂了彩,痛叫声不绝。
“放手,姓阆的,你们发什么疯?小胖子,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松口!”于家的去拍阆采昭的脸。
阆采昭松口,挺起脸:“来,你来,你敢打,老子怼死你,拿符咒死你!”
“十二。”阆采勐走进来,正好听得这么一句,沉声喝止。
一屋子的人顿时老实了。
程家公子见了他,就怒道:“你们阆家什么意思,我们喝酒喝得好好的,不请自入就算了,还捣乱打人,还有没有王法?”
阆采勐太阳穴突突乱跳,他们除了孝,适逢武师傅生辰,就想着来这越楼摆两桌酒席贺他生辰,兄弟几个,再加家里的文先生,宴请庆贺,不然在府中,长辈们还没除孝,大摆宴席也不妥。
结果来了,酒还没喝上,就先干起架来了!
“小爷年纪小,不懂事,行不行?”阆采昭梗着脖子冷笑:“可我年纪小,也知道男子当顶天立地,在背后嚼人舌根,就是长舌妇所为,怪不得你那么喜欢去兔兔楼呢!原来是有渊源的。”
程家公子涨红了脸:“你!”
“十二,慎言!”阆采勐瞪了阆采昭一眼。
阆采昭哼了一声,道:“我没说错,他说九姐姐是怪物,说世人强捧,又说她躲在那疗伤,言语甚至还咒她不好。”
“我们哪有!”程家公子反驳。
“你们话中的意思就是那样。”阆采昭挺着小胸膛冷笑道:“我阆家女,一没得罪你们,二更没跟你们有过交集,你们凭什么在背后议论她?有没想过女子名声?”
阆家人,他欺负可以,别人不行!
“那你呢,你还说用符咒死我们。”于家公子颤声道:“你们家有坤道,要是我们出事,就是你们施邪法干的。”
“没错!”
“哟,现在知道怕了?刚才不是说坤道就没几个本事,既然没本事,我们哪有这样杀人不见血的好符!”三房的阆采泽讥诮地说了一句。
阆采勐淡淡地扫过去程家公子几人,道:“若有这样的符咒,必然也是用在刀刃上的。”
也就是说,你们还不配!
程家公子几人气得脸红脖子粗:“你们打人还有理?莫非阆九川打败了荣家主,你们也跟着抖起来了?成那荣氏之流,欺负弱小?”
“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少给我们安罪名,小爷年纪小,毛还没长齐才发癫,怎么,你们背后议人可以,我少年意气冲动不行?说吧,赔多少,小爷赔!但赔之前,你们也得向我九姐姐赔个不是!”阆采昭冷冷地盯着他们:“亲自在她面前赔不是,敢吗?”
第509章 塑身铸魂,涅槃重生
敢吗?
自然是不敢的!
到阆九川面前赔不是,就等于自己送上门,告诉她,他们在背后说她的坏话,这不是把脸送过去让人家抽吗?
而且,那是阆九川,是敢和玄族荣家主斗法的人,虽然他们私下嘴里说三道四的打嘴炮,但心里其实也门儿清,不论阆九川是不是真有那么厉害弄死了荣家主,就凭她敢到荣家去搞事,就非同一般了!
他们这些人敢吗?
别说到玄族地盘搅风搅雨,就是乌京一般的权贵,他们也不敢轻易去得罪。
所以私底下嘲讽可以,真到那人面前说,给他们熊心豹子胆也是不敢的,万一她真有弄鬼的本事呢?
程家公子几人一时下不来台,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总之,你们擅闯,先动手就不对!”
“啊对对对,这个错我认了,那你们在背后传我九姐姐的坏话,敢认吗?”阆采昭嘲讽地斜睨着他们,怂包,你敢吗?
阆采勐看着差不多了,就道:“十二弟,罢了。程公子,小弟年纪小,不懂事,失礼了。你们这个酒席挂我们开平侯府的账就行,一会我再让小二重新送一席过来,算是赔礼了,如何?”
还能如何,顺台阶下呗!
“看你年纪小,我们也不和你一般计较。”程公子憋屈地看着阆采昭道。
阆采昭嗤了一声,被拽着出了门,忍不住道:“大哥,他们都没给九姐姐赔礼,凭啥我们要赔礼,他们也配?”
“这阵子读书你读狗肚子去了,格局呢?”阆采勐的声音清越得很,清晰地传进包厢内:“你九姐姐是什么人物?便是坤道,那也是有金莲证道的坤道,天底下谁引得金莲证道?再说了,那和你九姐姐不对付的,又能好过了去?即便是背后说她,也得犯一下口业,会倒霉的!”
“哦。”
敞开的包厢门,脸上一道红一道青的程公子几人面面相觑,眼神惊惧。
“还,还喝吗?”袁公子只是家中庶子,弱弱地问了一句。
“喝个屁,回家烧香去!”程公子一甩袖就离开包厢,今日出门定是没看黄历,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