阆正汎,他讨命债来了!
第398章 风言起,阆家晓
左兖做的杀局已经开始了,说书人的话本一出,必定会传到阆家,所以阆九川也没去万事铺,而是先回了侯府,就怕着阆家一时听到传言乱了。
事实上,她是对的,外面的消息也都传到府中,崔氏一听到这个传言,急怒攻心,一下子就晕了过去,此时的栖迟阁也乱糟糟的。
范氏和儿媳吴氏都过来了,身边又各有丫鬟嬷嬷跟着,使得这平时清净的院落都闹腾不少。
眼看阆九川出现,吴氏就先迎了上来,眼神带了几分怜惜:“九妹妹……”
显然也是听到了外面的传言,那要是真的,二婶和九妹妹也太冤太可怜了。
阆九川向她们颔首,也没说别的,道:“我先去看看夫人。”
听到这称呼,婆媳俩都哽了一下,微微叹了一口气。
好好的母女如此生疏,那传言要是真的,那镇北侯真的是杀千刀的,害得二弟一家生离死别活人离心。
阆九川走进卧房,程嬷嬷和崔氏身边的大丫鬟都在内服侍着,一个两个的眼圈通红,见了她,眼睛又迅速红起来了。
崔氏身上扎了些针,侯府的陈府医在一旁等着起针。
“姑娘。”程嬷嬷哽咽着喊了一声主动开口:“夫人骤闻外头那些传言,就气急攻心厥了过去,人还没醒。”
陈府医站起来向她行了一礼,回道:“二夫人素有心疾,如今是气急攻心,七情上涌引发心疾发作。而且她多年来愁肠郁结,心绪难开,这于养生之道上本就是大忌讳,如今又经了大喜大悲,这……”
他话未说全,但谁都知道底下的话不好听,无非就是病根难愈,寿数有碍了。
崔氏这些年何尝不是在折磨自己!
真是可恨又可悲。
阆九川看她脸色青白,嘴唇青紫,双指搭上她的左手腕,一触及那脉象,双眉就皱了起来,她的肝脉急而紧绷,中焦壅滞,邪火逆冲上亢阳,再冲这常年忧思的心脉,自然就心阳灼损,气血逆乱而神明失守,这才昏厥不醒。
她又换了右手,抹上关脉,眉心紧蹙,濡弱无力且脉象虚浮,这又是肝郁克脾的症状,中气大为耗损,中焦气机早已大乱。
真是麻烦。
“她昏厥时可有用药?”她看向程嬷嬷。
程嬷嬷连忙点头:“夫人捂着胸口倒下去的时候,老奴就给她在舌下塞了一颗您备下的丹心丸。”
阆九川闻言便点了点头,用了药就好,起码保着她这心脉,不会被冲得发梗,供血不上就失了意识,失去救治的可能。
她又看向陈府医落下的针,道:“劳烦陈大夫起针,我重新施针。”
陈府医微微一愣。
“快听九姑娘的。”范氏在一旁连忙开口。
阆九川施针的本事她是亲眼看过的,陈府医之前也问过侯爷,应该也有信心才是。
见范氏这么说,陈府医也就起了针,只是也没离开,站在一旁,一副要看阆九川落针的样子。
阆九川也没让太多人在屋里,看向陈府医时,他悻悻地说:“我替姑娘打下手?”
这心思,她也没说什么,施针也没什么不让看的,就取了随身带着的金针,连以烛火消毒都没用,直接施了一个净尘诀,就开始施针。
细若毫毛的金针在她指尖轻捻着,下针又快又稳,肉眼还没看清的动作,那针尖已经刺入鼻下人中的督脉,手法疾入疾出。
“这是醒脑开窍,苏厥救逆的要穴,用快进快出的手法来强刺激,可令她快些清醒,才好接下来的治疗。”阆九川向陈府医解释。
陈府医红了脸:“……”
九姑娘虽然小小年纪,但真不是闹着玩的呢。
他看向崔氏,果然见她紧闭的眼皮下微微颤动,虽然十分微弱,但也看出来了,这是要醒来的节奏?
阆九川又向她的双手手腕内侧的内关穴落针,这次的手法则是以捻转泄法去刺穴的,可宽胸理气,疏通心脉,不然这逆气一直无法疏散,她也好不了。
紧接着,太冲穴,丰隆穴等脉,她手下运针如风,或泄法或平补,这一排针下去,屋内当真落针可闻,众人都屏息看着。
当所有针都落下时,阆九川双手又打了一个诀,拂过那些针尾,嗡的一声,所有针在微微颤动。
陈府医瞪了双眼,这是什么招数?
阆九川对程嬷嬷道:“去取了痰罐来。”她又看陈府医,道:“我这是用了道家经脉诀,有内力加持,才能震动针尾,这样的刺激也会让她快些醒来,一会也可呕出那些沉疴的淤血。陈大夫你想学,只怕不易。”
陈府医满脸通红,微微弯腰,双手向她拱了拱。
范氏和吴氏相视一眼,眼中有敬畏又有惊喜,别的不说,光是看这行针,便知阆九川医术非凡了,家中有这样的神医,岂不跟有了保命符?
她们看向阆九川的眼神都无比热切,尤其是吴氏,她生了长女好几年都还没有消息,也不知能不能找九妹妹调理一二,正好出孝能再怀个孩子。
阆九川看着崔氏,随着落针时长,她原本青紫的嘴唇褪去了一丝骇人的乌暗,脸色也褪了青,眼皮颤动得越来越明显,胸口起伏也更明显些。
“嗬……嗬。”她喉咙里发出一丝极轻的杂音,断断续续的,也不知是痰鸣声还是呜咽声。
有反应了就好。
阆九川坐在床边,看针尾已经不再嗡鸣,只是在微微颤动,便将她扶了起来,道:“痰罐。”
程嬷嬷连忙捧着痰罐放到了崔氏面前,这才一放,崔氏就哇的一声吐出了大口乌血,那血暗红紫黑,也不知沉积多久。
崔氏眼皮抖动,终是睁开眼来,入目便看到阆九川的脸,嘴唇动了动,双眼一翻,再次晕死过去。
“弟妹……九娘,这?”范氏惊了,都醒了,怎还晕呢?
阆九川再探脉,道:“没事,只是力有不逮而昏睡,回头煎了药汁来灌下,再静养。”
她将崔氏平放在床,低头一看,崔氏的眼角滑下一滴泪来。
第399章 你放心,谢振鸣他必死!
阆九川看着崔氏那张没有半点血色的脸,眼神有些复杂。
事到如今,很多东西已经渐渐明朗,忘了前尘的自己应该就是崔氏真正的孩子,可下场却是借这具被调换的身体还魂,这种孽缘,真不知说些什么好。
但就算她是自己亲娘,阆九川也做不到什么舐犊情深,对她有多亲热,因为她从没有过这样的感情,也不懂。
生恩有时候,也并不是像天一样大。
也就是现在看到她这个样子,有点可怜可悲又可叹。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提前给他们打个招呼再让左兖行动啊,冷不丁的爆出来,倒显得我不周全了。”阆九川问着将掣。
将掣跳上她怀里,道:“伸头一刀,缩头又是一刀,世间事哪有什么万全的?如果都这么经不住事,总靠你周全了,这亲不认也罢。”
“她这身体,很麻烦。”阆九川淡淡地道:“全是自己熬成这样的。”
将掣看着崔氏,道:“万般都是命。其实说句难听的,她还不如一口气没上来就去了,现在听到阆正汎死于非命是她人生痛苦的开端,将来再知道亲生女儿所遭受过的一切,那才真正是生无可恋。”
便不说这具肉身的遭遇吧,就单单说阆九川她自己,死在何处,又为何三魂七魄不全要借尸还魂,那必然是一个惨烈的故事。
将掣可不信阆九川的死是最平常不过的自然死亡!
阆九川沉默。
程嬷嬷走进来,回话说侯爷请她过去说话,阆九川便起身,道:“她如今只是昏睡,但心气大损,且肝郁脾虚,估计还会发热,你们留意着。”
程嬷嬷应了下来。
阆九川前往阆正平的书房,他正来回踱步着,面露沉郁,见她进来,问:“你娘没事了吧?”
倒不是他不关心这个弟妹,是男女有别,他一个做大伯子的,总不好去弟妹的院落关怀啥,以免落人话柄。
“元气大损,得养着。”阆九川坐了下来,道:“外面的传言您都听说了?也是我的错,没提前和您知会一声。”
阆正平摆摆手:“这样的措手不及,我们的反应在外人看来才真实,只是你娘的身体,唉。不说这个,那话本已然传开,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可需要加一把柴?”
“不用,他也没几日好活的了。大伯您要做的,就是跟圣人表明立场。也不用说什么,只有一句,相信圣人绝不会让保家卫国的忠臣含冤,也不会让同样在保家卫国的将士们寒心。”
这句话不卖惨不哭惨,只有家国大义,当今若不是个昏君,就知道怎么做。
而且,这里的忠臣,要想解读,可不仅仅是阆正汎一人,也能是谢振鸣,只要他是清白的,所以就算圣人要颠倒是非黑白包庇谢振鸣,阆家也没说一句姓谢的不是,也就不好问阆家的罪吧。
阆正平一凛,道:“我明白了。”
事说完了,阆九川就走。
“你这就走了?”阆正平瞪眼。
“还有事?”
“不是,谢振鸣这事,咱们不再合计合计怎么弄他?”
“该做的,我都做了,你们等着看他的下场就是。”
阆正平:“……”
他愣愣地看着阆九川离开,那纤薄的身影消失,他眼里也莫名的发酸,这种躺赢的感觉怎么叫人心头又喜又酸涩?
外头的传言沸沸扬扬的,虽然也传到侯府里,为免人心惶惶,范氏下令不准议论,是以侯府的下人也不敢讨论,但看到阆九川,那眼神还是有几分怪异。
如果传言为真,二房也太惨了。
阆九川对所有目光视而不见,甚至毫不在意,她所做的一切,皆为因果。
她既是阆正汎之女,知其冤,自然要还其清明,如此他才能了却一切冤屈,清白投胎。
崔氏果然发起了热,阆九川又给她施了一回针,还让水精润了一罐井泉水,祛除杂质,特意用来煎药,夜半,她总算清醒过来。
崔氏看到阆九川,那眼泪就止不住地滚落下来。
阆九川叹了一口气,将她扶了起来,又拿了水来喂她喝下,道:“你的身体并不好,如果再糟蹋下去,那就是神仙难救。”
崔氏看着她,嘴唇翕动,道:“你是不是都听说了?你能不能告诉我那话本……”
“是。”
崔氏一僵。
“话本所言,都是真的。所谓的镇北侯,只是踩着我父亲尸骨上位的伪君子。”阆九川淡淡地道:“他给父亲下了噬心蛊,父亲所谓受箭伤不治,不过是掩盖噬心蛊的假象……”
她的话到底没说下去,因为崔氏浑身颤抖,本来就没有血色的脸更是惨白一片,一副又要晕过去的样子。
阆九川拉过她的手,在她的虎口微微揉捏,道:“虽然话不好听,可这都是事实。但你放心,谢振鸣,他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