阆九川想到这流程,顿觉处境不妙,要守丧,那就不能出门,不出门,又哪来的机会为她这残躯搞所需要的功德和修复,这岂不是比在庄子还更无自由?
完犊子,敢情她这不是入富贵金丝雀窝,而是入华而无实的麻雀笼啊!
阆九川恨恨地捶床:“崔珏这厮误我!”
第20章 祸阆家风水就是断她生路
所谓封棺就是把棺材盖盖上,这一盖,就不能再开棺了,也就是说,这盖棺之前,见故人就是真正的最后一面。
但盖棺也有讲究,是日和逝者生辰八字相冲的属相就要避开,有孕的也不参与以免被冲撞了,所以阆家也有人不在现场,至少阆九川就没看到大房的那四少奶奶,还有三房的婶母和一个堂弟也不在。
灵堂里,穿着道袍的道长已经在按着流程走,阆九川出现时,阆家大部分人都已经在场了,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该尽孝的时候不尽,躲清净一天一夜不见人,现在还全家人就等她一个。”阆采苓嘀咕一句。
阆采瑶低声说道:“长辈们都在,七妹就少说两句吧。”
阆采苓哼了一声,撇撇嘴,瞪了阆九川一眼,视线又落在了她腰间上,那挂的啥玩意,暗沉沉的,是从哪个土坑刨出来的铃吗?
真土。
“九妹妹,快过来。”吴氏向阆九川招手。
阆九川自动自觉地站在了孙辈那一席,饶有兴致地看着灵堂里的道长拿着道铃走流程。
诵经声不绝于耳。
但比起初来乍到听到经文时那灵魂状似被反复锤打想出窍的凄惨,如今有宝物压身,那些不适是一点都没有了。
此物果然旺我。
阆九川垂手把玩着腰间的帝钟,心下满意。
她的手按着帝钟忽然一顿,双目如刀,看向那八字胡道长的手,眼睛眯了起来。
有趣,一个专事处理丧仪的道长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手持阴煞之物,这是欺人外行还是艺高人胆大?
不管是哪一种,都只有一个目的,这八字胡是要搞事啊。
不过阆家这是得罪了哪路耗子,连丧事都不放过,要阴上一把?
这戏得看啊!
阆九川盯着那道长的动作,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就在看到阆家浅薄的功德气运避开阴煞之气时,她脑子炸开了。
不对啊,她已经是阆家女了,用这阴煞之物搞棺中的老太爷,一旦扶灵到祖坟葬下,假以时日,这阆家风水被嚯嚯了,还提什么荫佑家族后人?迟早得完呀!到期时,重的话死伤,轻的话倒霉,虽说她真死了都还能再去地府做个祸害,但何必死了一次又一次?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对方这是要断我白嫖功德的生路啊。
思及此,阆九川的脸就冷了下来,浑身也散发着冰如霜雪的气息,冻得她身边的吴氏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
这天越来越冷了。
“尘秽消除,九孔受灵,先人超度,皆得飞仙,凡人避。”那道长一摇铃,手拿了一道黄符贴在了老太爷的额头上,又让阆家人转过身避让,意为不惦念,让故人无忧往生而非因为亲人不舍挂念而逗留人间。
没有人有异议,全部转过身来,只有阆九川,一动不动。
“九妹妹。”吴氏连忙扯了扯她的袖子。
在前方的阆正平见着了,眼皮便是一跳,到封棺的紧要关头,这丫头该不会又要作甚幺蛾子?
崔氏眉头隆起,警告地冲她动了动嘴唇。
别作。
阆九川却是像没看见一样,还在众人愕然的瞪视下走出了队伍。
阆采苓吓了一跳,低声道:“你搞什么呀,还不回来,这可不是你该玩儿的时候。”
她甚至伸出手去拽阆九川,这个癫人,发癫也要分场合啊,眼下的情况,她还要作妖,哪怕她是二房唯一的孩子,爹都要把她赶去祠堂跪上七天七夜。
不对,也不用爹出手,二婶自会狠狠罚她。
阆九川避过阆采苓的手,径直走向那道长,只是来到长辈身边时,她就被崔氏握住了手。
崔氏捏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道:“你作什么去,给我安分点。”
阆九川低头看了那手一眼,稍微一转,就挣脱开了,她看向正瞪着她的阆正平,说道:“那个道长,有问题。”
她的声音很冷,却像是一把利刃似的,刺穿了阆正平的耳膜。
啥意思,那道长有异样?
阆正平瞬间就转了身,那道长,正弯腰在棺内贴着黄符,像是察觉到什么,扭过头来时有一瞬的慌乱,但很快就恢复如常,皱起眉站直了身体。
“不是说了莫要惊扰了故人,善男不该回头,以免让逝者不舍往生。”那道长沉着脸说。
看他如此,阆正平下意识地就要拱手致歉,阆九川却是走了过去。
八字胡的眼皮跳了几下。
崔氏快步追上,拦住了她:“不管你在庄子上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此处都不是你卖弄的地儿,不想待在这里,就回你屋去。”
她一个孩子,懂什么丧仪之事。
听着这冷冰冰的话,阆九川的气莫名就起来了,同样语气冰冷:“我信了,你确实不是我娘。”
崔氏的手一僵,瞳孔骤缩,情绪在眸中翻滚。
阆九川又道:“我就算不是你看得上的女儿,也没对你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吧,哪怕十多年不见,你对一个小姑娘如此没来由的厌恶和冷漠,是不是过了,崔夫人?”
不管原身是不是她女儿,崔氏的反应都太冷漠了,也太严苛了,原身做错了什么,是杀了她全家还是强行夺去了她心目中亲生女儿的地位,便是后者,一个‘弃子’是得到了啥尊贵娇宠,再说了,这十数年不曾得到她一丝关爱的放逐还不够?
崔氏的脸色雪白,本就瘦弱的身体有些摇摇欲坠。
阆九川没再理她,要不是她这副残躯还得靠着些阆家这点功德缝缝补补的,她才懒得管这闲事。
另外,明明她都能分润这功德,崔氏凭什么说她不是阆家人?
真是一叶障目!
不行,这气不能憋着,她体弱,气多伤身。
也不知是不是那道长在看到阆九川走来而心惊,手上微动,猛一甩拂尘,高声道:“孝子贤孙跪,三磕首,盖棺。”
两个头发用布条包成小髻的小道长立即抬起一旁的棺材盖要封上。
“这么急,还不是不打自招?”阆九川随手拿起一条孝棒,一个旋身,就向距离最近也就是棺尾的小道长用力击打过去。
第21章 你这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啊
砰的一声。
被孝棒击打中小臂的小道长痛得嗷的惨叫出声,棺材盖也从他手中滑落在地,发出巨响。
而当那沉重的棺盖掉落,有一小角木料被撞击得飞出去,正好打中了阆正平的眼角。
阆正平看清那木料,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脸色惨白。
老爹的这具金丝楠木棺早就准备已久,是采取整块金丝楠木来打造的,现在棺材盖崩了一角,也就不完美了,他这做儿子的,是大不孝。
而他的不孝,是阆九川这冤孽造成的。
所有人也都被一幕给震得目瞪口呆,瞳孔地震。
已知阆九是个癫人,但不知道她竟这么癫,太能作了!
范氏看向二弟媳,狠狠地一咬唇,道:“二弟妹,得罪了。”又转头对儿子吩咐:“大郎你们兄弟几个,快把你们九妹妹带下去。吴氏,你领人守着。”
一生要脸面的崔氏恨不能找条地缝给钻进去。
这样的孽障,不是她生的,一定不是,她怎么敢的啊!
灵堂的突发变故,不但让阆家人震惊,便是在院子的亲友和前来吊唁的,也都探头张望,好奇里面出了什么事。
阆采勐几个男丁听到范氏的吩咐,已经冲了上去,但他们快,阆九川更快,一个箭步就蹿到棺木前,抓住了那八字胡道长的手。
“干什么,你干什么?阆家主,尔等是几个意思?”八字胡十分慌乱,被掐住的手更是痛得冷汗直冒。
真是活见鬼了,眼前这个小姑娘一副短命鬼的相,却不想她竟有这么大的力度,钳住他的手竟是动弹不得。
“九妹妹,不可对大师无礼。”阆采勐觉得头都变成两个大了,这个堂妹咋这么轴啊,简直跟死去的二叔一摸一样叫人头痛的性子。
阆九川却道:“你们几个来得正好,给我把这神棍抓住。你,就是你,小鬼头,去外面喊两个僧道进来。”
这身体真的不中用啊,抓个神棍都倍感吃力,修复残躯的事必须提到第一位。
小鬼头阆采昭指着自己:“你个村姑瞎喊什么?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阆采昭是也。”
“晓得了,别废话,马上去。”阆九川瞪他一眼。
“哦。”
阆采昭转身走了两步,忽觉不对,她谁啊,他干嘛这么听话?
他想回头去跟她理论几句,但一看灵堂乱糟糟的,他爹更是一副气得眼睛都鼓起来随时奋起打人的样子,顿时脖子一缩,此地不宜久留,苟着吧。
阆采勐等人虽没依着阆九川的吩咐去把人抓住,可架不住他们兄弟人多,而各人站位恰好把那她和那八字胡道长给围住了。
道长心中微慌,眼里飞快划过一丝恶意,本来把手上的事干好就完了,偏这短命相缠上来坏事,左右最重要的已经办妥,那就别怪他心黑了。
他另一只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动,伸向阆九川钳住他左手的手腕,故作愤然地说:“阆家主,这便是阆家处事的规矩……啊!”
他的话未完,就发出一声惨叫,身子往后仰倒在地,捂着胸口,惊恐地看着阆九川,抖个不停。
阆采勐等人:“?”
这,他们可没碰到他一点啊。
“看他的手。”三房排行第十的阆采光眼尖,看到道长那露出来的右手,满面惊惧。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见那人的右手整个都发黑了,嘴角更是泌出一丝血来,脸色惨白,两鬓的头发也是肉眼可见的变银白。
眨眼之间,这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众人下意识地看向阆九川,退了两步,她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