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超单位分给他们家的房子总共只有20平米,徐兰平时就睡在小屋,大屋让给他们两口子住,孙子也跟着他们。
赵国超有单位,邵珍也能在纺织厂混日子,还有大屋住,可她还是不知足,居然跑去读什么夜校,还读了一个和纺织厂毫不相干的工作。
徐兰去打听了,人家夜校也补初中、高中的课程,邵珍借口说将来辅导孩子方便,去补补高中内容不就得了?
她指不定还有其他心思。
邵珍去上课的这两个月,每晚都要九点多才回家。
徐兰和赵国超一商量,觉得这样下去不行,邵珍说不定是在外面有人了。
而且邵珍不回来,家里很多事都要徐兰来做,孩子功课也没人辅导。
赵佳都上小学一年级了,男娃聪明,得用功学习才行,她这个当妈的不看着,谁来看?
徐兰干脆把小屋一锁,不许邵珍去念什么夜校。
邵珍被关了一天,精神头很差。
她狼吞虎咽地吃着徐兰端来的汤。
徐兰坐在行军床边唠叨,“你说你费那个劲干嘛?拿了什么结业证书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在纺织厂干完活,再回家接着干活?小佳都多大了,你居然还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你要把重心放在家里,要照顾好国超和小佳,这才是你的本分。”
徐兰巴拉巴拉说个没完。
邵珍听得有些晕,也开始怀疑自己。
她把赵佳丢在家里跑出去上课,是不是真的太残忍?
赵佳是她生的,生了就得负责,她不能为了自己薄待了孩子。
徐兰见状有些得意,“你明白就好,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看谁家媳妇在外面乱跑的?我们已经和你那个老师说过了,以后你就不去了,他也觉得你太忙,不适合去读书,我看那房子里还有其他女人在上课,唉,又是一些不顾家的。”
恍惚间,邵珍想到云凝。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云凝身上有一股冲劲。
尽管云凝总是装柔弱,可她的内心是坚定的。
她不会被困于性别,老师提到女生不适合学物理,她会直接反击。
邵珍沉沉地叹口气。
以后她大概见不到云凝了吧,云凝是不会跑到纺织厂当一辈子女工的。
她心中天地广阔,邵珍能看得出来。
邵珍没有回应,徐兰也懒得再说。
小屋内安静下来。
太阳已经下山,窗外蒙着一层阴暗之气。
邵珍看不清碗中的汤汤水水,就像她看不清未来的路通向何方。
安静之际,有人敲响院子的木门。
邵珍听到清亮的嗓音在询问:“请问邵珍在吗?”
接着是她不太熟悉的男人的声音,“这块小地,十分钟就能翻一遍。”
第28章
邵珍认出那是云凝的声音,拿着勺子的手险些没稳住。
徐兰察觉到邵珍的变化,急匆匆地走出去,“找错了!”
她刚吼完,邻居便走了出来,“找邵珍啊?找……找错了?”
云凝已经推开院子的木门。
幸亏是家属区,外面的门一般没人锁。
云凝和孟海走进来,一眼便看到虚掩房门的小屋。
云凝和善道:“您好,我是纺织厂的,有工作要问邵珍,她在吗?”
孟海好奇地看向云凝,怎么成纺织厂的了?
纺织厂的活儿他可不会,他只会种地。
孟海安静地等着,绝对不多嘴。
徐兰满脸怀疑,“纺织厂的人我都认得,怎么没见过你?”
云凝笑道:“您这说得哪儿的话,我们厂子一千多个人,您都认识?”
这话是真的,徐兰只见过经常和邵珍来往的几个人,哪里真能把人都认全。
云凝看向邻居,“请问邵珍在吗?”
邻居一家都是机械厂的,小姑子也住在这儿,还有三个孩子。
一大家子人跑出来看热闹。
他们早上都听到赵国超和邵珍的争吵声,接着又看到小门上锁,心里都有猜测。
邻居偷偷指了指小门。
徐兰挡在门口,不让云凝进,“邵珍今天身体不舒服,你回吧,过几天上班再说。”
她话音刚落,屋内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徐兰反手关上门,紧跟着传来砸门的声音。
邵珍吼道:“他们是来找我的!你让开!”
云凝脸色大变,“您怎么……您该不会是要拐卖妇女吧?!”
云凝惊恐地拽了拽孟海,“快报警!邵珍被关起来了!”
这会儿的人还都挺害怕警察。
一听说要报警,徐兰吓得三步远离屋门。
“邵珍是我儿媳妇!”
“假的,”云凝肯定道,“做婆婆的,干嘛要关着儿媳妇?一定是假的!”
她向邻居求证,“是她把邵珍关起来的吧?”
吃瓜的方向有点儿不对劲,邻居先是点头,又跟着摇头。
是徐兰和赵国超将邵珍关起来,但徐兰也的确是邵珍的婆婆?
云凝说:“这不可能,婆婆为什么要关儿媳妇,我不相信有这种恶毒的婆婆。”
徐兰:“……”
好像被骂了。
邻居们捂嘴偷笑。
徐兰性格强势,他们共用厨房,连面板的使用面积都要精确计算,邻里之间常有摩擦。
说她恶毒就对了!
邵珍终于推门走出来,看到云凝后,激动地抱住她,声音哽咽,“你怎么来了。”
云凝低声道:“你没来上课,我们很担心你。”
邵珍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她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反对她去夜校读书。
其实她没什么特别大的雄心壮志,只是上学时成绩很好,但错过了高考,心中有遗憾,想补全而已。
可在她选择去夜校后,家里没一个人支持她。
每个人都在提醒她,她已经是母亲,不能再任性。
邵珍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邵珍把来龙去脉告诉云凝。
云凝气笑了,“读书是错事?这话应该说给主席听听,看看他同不同意。”
孟海认真道:“如果不读书,就只能回家种地,种地都有可能种不好,你看你家的辣椒,一个贴着一个,一点儿缝隙都没有,营养供不上。”
邵珍:“……”
孟海怎么了?
徐兰这会儿也听明白了,“你们不是纺织厂的,你们是夜校的吧!别来勾搭我儿媳妇,我们不念了!”
云凝把邵珍拉到身后,“现在每个单位都在鼓励职工去念夜校,包括纺织厂。文凭就是将来评级升职的要求,你是在拖后腿。”
“别和我说这些,我就问你,她当妈的该不该管孩子!”徐兰说,“她都多大年纪了,家里一堆事她不管,天天晚上去什么夜校,难道把所有家务事都推给我一个人做?!”
现在的思想到底是要保守些,女人相夫教子、孩子丈夫就是天,似乎是很普遍的想法。
起码附近几个看热闹的邻居在听到徐兰的话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云凝却问:“怎么会是你一个人?”
徐兰:“不是我一个人,还有谁能来做?!我一大把年纪了,做不来这么多了!”
云凝平静道:“赵国超没长手没长脚吗?他不会做家务?他不会照顾孩子?他不会辅导孩子功课?”
徐兰一怔,气急败坏道:“国超上一天班够辛苦的了,男人就要在外面打拼事业,他怎么做这些事。”
邵珍拧起眉。
徐兰总有一套又一套的道理,邵珍从前就是被这些道理压得无法喘息。
可家家户户都这样,好像没什么不对。
云凝鼓起掌来。
“大家都来听一听啊,来一起算账!”
邵珍茫然地看向云凝。
邻居们也不明所以,都在打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