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一向脾气大,正叉着双手,质问他:“你聋了?敲门敲了半天都不开,我还以为你出事了,我都打算闯进去了。”
“我没事。”曹广义恍惚了刹那,他跟姚檬檬没什么交情,想也知道,一定是姚桃桃不放心,所以让她过来看看。他默默地叹了口气,“我真的没事,你回去吧,家里好几个孩子呢,别为了我耽误正事。”
姚檬檬翻了个白眼:“不差这一会儿,我是来告诉你,我二姐走了。她知道我姐夫过来找你的事了,不过她表示理解,毕竟他们都有孩子了,你还在这里念念不忘呢,不合适了。往前看吧,天涯何处无芳草啊。你现在是香饽饽了,铁匠婆都准备了好几个女人要介绍给你呢。”
“不着急,等我工作一段时间攒点钱再说吧。”曹广义被分配到了机关宣传部,做宣传干事。
端了铁饭碗,想再婚确实不难。
但他现在没有这个心情。
姚檬檬叹了口气:“你也是够蠢的,想给我姐的孩子送红包,你该找我啊,你找刘宏伟,他能帮你说话吗?”
曹广义诧异地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说什么。
姚檬檬翻了个白眼:“他在机关混了这么久,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都你不知道?你就算进了机关,那也比不上晁日升的地位啊!再说了,你都跟我二姐离了那么多年了,晁日升却跟我二姐有了孩子,正常人肯定都向着晁日升啊。也只有我,心疼我二姐,可能会帮你传个话什么的,以后可别犯蠢了,这么大人了,真是受不了你。”
曹广义点了点头:“谢谢你檬檬,我记住了。不过,没有以后了,我不会打扰你二姐生活的,你放心。”
“话别说那么死,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总之,你记住了,以后真有什么事,你直接找我,别找刘宏伟。我现在看到他那虚伪的样子我都来气。”姚檬檬说罢便走了。
曹广义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收拾收拾,准备去单位报道了。
很快他就发现,刘宏伟确实是个两面三刀的人,他哄得领导眉开眼笑,但也能跟底层办事员打得火热。
骂领导的时候,他听着,但他不去领导跟前学舌。
领导批评办事员的时候,他也在场,但他会在领导走后做好人。
人缘奇好,但也确实虚伪。
姚檬檬这样的真性情,自然看不惯他。
不过也没办法,他们两口子也结婚十几年了,孩子都上初中了,就算看不惯彼此的做法,也不可能闹离婚,要不然对刘宏伟影响不好。
总之,曹广义并没有拆穿刘宏伟,他选择了融入其中,和光同尘。
年底铁匠婆给他介绍女朋友的时候,他犹豫了几天,还是去了。
最终在第二年的夏天,他跟一个小学老师办了婚礼,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而此时,褚令怡已经给那土大款生了个儿子,彻底过上了阔太太的安稳生活。
等到土大款生日的那天,她找了个借口,哄道:“我在内地还有个孩子,都是我哥养着的,我嫂子整天为了这事跟我哥吵架,要不我把孩子接过来,跟儿子做个伴儿吧?”
土大款高兴着呢,毕竟他盼了一辈子的儿子,终于如愿了,立马点头应下:“没问题,你让你哥把孩子送过来吧,家里不差这一双筷子。”
于是一个月后,饱受折磨的张铁山终于把那烫手山芋送出去了。
褚令则亲自带着那孩子来了香港,见到了妹妹如今的富贵生活,可算是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他这妹子虽然做了很多禽兽不如的事情,到底还是惦记着这个两面受气的孩子的。
现在她愿意给孩子安排一个全新的生活,也算有点人性了。
只是……等到孩子大了,也不知道会不会闹出什么兄弟争产的闹剧。
不过这都不是他该担心的事了,临走之前,他特地打听到了祁长霄的出版社,过来探望了一下这位老同学。
祁长霄正忙着开会,没有出来接见他,好在姚汝真那边的编辑部会议开完了,便来会客室跟他聊了会儿。
“孩子送过来了?”姚汝真还挺意外,没想到褚令怡身上还是有点人性的。
褚令则点点头:“这两年可把我折腾坏了,她给了我十万块,算是补偿,我没有拒绝。”
“应该的,养孩子费心费力,并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她愿意补偿你再好不过了,回去你们两口子可以开个小卖部,多点收入。”
“嗯,我试试看。”
“你要是不着急走的话,我带你出去逛逛吧,长霄他们的审稿工作比较严格,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的。”
“算了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没事的,要不我带你去我哥那边,你们男同志比较有共同话语。”
“不了不了,我该走了,孩子都放暑假了,我得回去帮忙看着点。”
“那我送你去码头。”
“谢谢。”
褚令则走后,姚汝真站在江边,看着那滔滔江水,不禁感慨万千。
谁能想到呢,褚令怡做了半辈子的蠢事,到头来还能想起那个不受待见的儿子。
果然不管是什么样的人,身上都是或多或少有点人性的。
这样也好,张铁山跟吕媛可以消停地过日子了,褚令则也不用左右为难,褚令怡自己估计也不用再良心难安了,那到底是她自己的孩子。
也许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会想念陕北的那个孩子,想念留在张铁山身边的女儿。
谁知道呢。
子非鱼,安知鱼之苦。
几个月后,姚汝真在舞会上见到了褚令怡,虽然没有刻意装作不认识,但也没有主动打招呼。
褚令怡不想被人提起她曾经的“光辉事迹”,便远远地躲着姚汝真,当做不认识似的。
姚汝真笑着跟朋友谈论着即将到来的八号台风,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安详,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友好。
往前看,别回头,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就像那来势汹汹的台风,很快就被中央山脉阻挡,中心云团被打散,并没有对香港造成多大的威胁。
台风过后,晴空万里。
姚汝真跟祁长霄的香江岁月,也在明媚灿烂的上演着。
一九八六年,他们两口子终于把业务拓展到了对岸的羊城,开办了第一间在内地的出版社。
此时的朱明美已经受够了机关人事的尔虞我诈,干脆辞职过来投奔了姚汝真。
顺便带来了周晓晓的八卦。
“她在你公公过去淘古董的时候,跟你公公搭上了话,拜你公公做了师父,这两年她借着吕一泓的人脉,没少帮你公公牵线搭桥,收了不好的好东西呢。你不知道这事吗?”
“我公公没跟我说。”
“怪了,这种事有什么不能说呢,居然瞒着你啊?”
“谁知道,可能是周晓晓怕我知道了不让她跟我公公学鉴定吧,所以她跟我公公装可怜了。”
“这还真不好说。反正我听说她现在挺有钱的,自己在北京买了房子。”
“那就好,只要她不害人,跟我公公学学鉴定也没什么。”
“我听说她跟吕一泓离婚了,孩子抚养权给了吕一泓,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打算专心搞事业啊。”
“不知道,不管她了,你来得正好,我要两头跑,忙不过来,以后这边的出版社你负责。”
“啊?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这有什么的,现在联系这么方便,你有不会的直接给我打电话。实在不行我还可以过来半天,亲自带带你。”
“好,那我试试。”朱明美咬咬牙,接受了这个挑战。
姚汝真还是挺信任自己的老同学的,说放手就放手,让朱明美自己折腾去。
可别说,她的眼光就是好,朱明美很快就上手了,把羊城这边的出版社办理得有声有色的。
第二年,姚汝真就在内地开办了第二家出版社,这次的选址在海城。
虽然海城离香港有点远,但是国内已经开通了直飞的航线,几个小时就到。
至于海城这边的负责人,姚汝真让晁日升给她介绍了一个。
安顿好一切,她准备去首都的出版社谈谈合作,顺便跟几个老同学聚聚。
同学们都带了家属,反倒是姚汝真单枪匹马地过来,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她刚坐下,便听到宴会厅门口传来了女人清脆的笑声。
有点耳熟?
姚汝真回头一看,居然是那年在学校湖边跟纪东琦表白的那个女生。
显然,有志者事竟成,因为她正挽着纪东琦的胳膊,兴奋地跟其他人寒暄着。
看那一脸娇羞的样子,必然是婚姻幸福的。
姚汝真并不知道纪东琦什么时候结的婚,但她由衷地为这位老同学高兴。
等他们两口子走近了,她客气地笑了笑:“恭喜恭喜,百年好合。”
纪东琦客气地笑笑,挽着濮文辉坐在了姚汝真旁边:“抱歉,她非要闹着过来,说要认识一下你。”
姚汝真笑着跟那女人打了声招呼:“你认识我?”
“对啊,我二叔公一直跟我夸你呢。”濮文辉笑着拿出一张合照,“喏,你们认识的,他老人家去年刚回来祭过祖。”
姚汝真这才知道,原来濮永康就是濮文辉口中的二叔公。
这世界真小,兜兜转转,不是熟人,就是熟人的熟人。
她笑着把照片还给了濮文辉,问道:“你毕业了吧?工作分配在哪里?”
“在报社,不过我不喜欢。”濮文辉一脸的不爽,“论资排辈的,烦死了,我想做的专题不让我做,必须听主编的。”
“那你再忍忍,过阵子我会在首都这边办个出版社,到时候你愿意的话,可以过来帮忙。”姚汝真很乐意找校友合作,毕竟能进高等学府的,才学一定是出色的。
濮文辉惊喜不已,笑着问道:“真的?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辞职啊?”
“两年之内吧。”姚汝真不喜欢说大话,两年算是一个比较保守的时间。
濮文辉高兴坏了:“好哎,那我赶紧跟东琦要个孩子吧,到时候孩子也断奶了,我让我妈来带孩子,我去你出版社帮忙。”
“一言为定。”姚汝真笑着跟她碰了碰酒杯,至于一旁的纪东琦,男人而已,女人的友谊不需要他们搀和,一边凉快去吧。
等到聚会结束,姚汝真还是没看到周晓晓,算了,不管了。
没想到她刚回到酒店一会儿,就收到了前台的电话,说有人找她。
打开门,便看到周晓晓穿着一身西装,夹着公文包站那里赔笑脸。
“你怎么来了?”姚汝真一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