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程澈虽然知道了,但不是她说出去的,她就可以问心无愧。
程澈无语了:“好好好,你有理,我说不过你。哎,你有没有问她,能不能带咱俩去剧组看看?”
朱明美有自己的想法,摇了摇头,道:“这样不好,她自己都在跟大编剧学习呢,这么着急带同学过去显摆,不太好。再等等吧,等她这部戏火了,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我一定跟她说。”
*
首都电影制片厂,摄影棚。
姚栀栀拿出自己写的剧本,给大编剧夏满堂过目。
夏满堂是个古板严肃的中年大叔,留着络腮胡子,小眼睛单眼皮,就算戴上眼镜,看起来也像是在打瞌睡。
他飞速过完了剧本,一脸嫌弃地把剧本还给了姚栀栀,视线从眼镜框上面压下来,带着非常凌厉的攻击性,他挖苦道:“你这个小同志,小说嘛写得还可以,剧本就太想当然了!”
姚栀栀无奈,她尽力了,一切开头难嘛,慢慢学好了。
她卖出改编权的时候,附带的条件就是让编剧带她学习写剧本,所以,她不必心虚,不必气馁,更不必自卑。
她笑着接过自己的废稿,问道:“那前辈把你的剧本借我看看吧,我要是学成了,你就是我的恩师,学生在这里先谢过老师了。”
夏满堂这种酸臭老腐朽,最受不了别人夸赞和抬举自己,妥妥的顺毛驴。
眼下他被姚栀栀这么一吹捧,脸色立马好看多了。
他推了推眼镜,终于大方一回,把自己写好的剧本递给了姚栀栀,不过他骨子里还是小气的,他可不想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
于是他叮嘱道:“只准在这里看,只准看一个小时!”
姚栀栀笑着应下,赶紧在心里召唤她的聒噪系统:“快快快,全部给我扫描下来,回去慢慢研究!”
第398章 后妈继子斗法1
小说跟电影虽然都是一种叙事的艺术, 但是二者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简而言之,小说只有文字,即便有的出版社会给某些场景画面进行配图, 但它主要的承载形式, 依旧是文字。
文字叙述的特点非常明确——可以是主观的, 也可以是客观的,可以是第一人称视角,也可以是第二第三人称视角,可以是上帝视角, 也可以是心理独白, 甚至可以穿插回忆,倒序插叙正叙, 十八般武艺全都来一遍。
可是电影不一样, 它必须将作者想要表达的内容进行外化,而所谓的外化, 是要通过动作, 对话和画面呈现的。
举个例子, 作者要写一个胆怯的妇女被家暴,她为了孩子, 极尽忍耐, 直到男人的拳头挥向了孩子,这个怯懦的隐忍的母亲,才在挣扎之后选择了反抗。
这个从隐忍到爆发的过程, 必定伴随着这个母亲内心世界旧秩序的崩塌,以及新秩序的建立,这是一个复杂的、挣扎的、前怕狼后怕虎,最后为了孩子不得不孤注一掷的过程。
这样的一个过程, 在小说里面,可以这样表达——
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上次被男人打断的小腿隐隐作痛,可是孩子的哭声震耳欲聋。这个残忍的男人,将他的暴戾与残忍发泄在了他们无辜的孩子身上,她不能后退,不能!她握紧了双拳,睁开了双眼,浑身战栗着从墙角站了起来,她的呼吸是那么的急促,她的心跳是那么的慌乱,可是孩子的哭声就像是残忍的凌迟,一点点将她眼中的怯懦刮去,而在那冰冷的刀刃之下,重新长出来的血肉,名为勇气。她握紧双拳,抄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冲了上去。
而这段内心斗争如果用电影来表达呢?
最终落实到剧本上是这样的——
场景一:破旧的筒子楼,客厅,夜晚
昏暗的灯光闪烁,墙角蜷缩着夏雪(二十七岁,消瘦,眼下乌青,头发发黄)。
她紧闭双眼,呼吸急促,手指深深掐入掌心。
卧室传来醉汉的咒骂声,忽然——
孩子尖锐的哭声在卧室爆发,夹杂着男人粗鲁的巴掌和踢踹声,以及孩子被踹飞后摔倒的闷响(OS)。
夏雪猛地睁开眼,瞳孔震颤,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左腿,一道狰狞的手术疤痕从裤管下露出。
哭声持续,孩子在求饶,夹杂着男人的咆哮和踢踹声(OS)。
夏雪浑身发抖,指甲扣进墙皮,石膏粉簌簌掉落,指甲折断,撕扯出指尖的血肉。她突然低头——
(特写)茶几上的水果刀在灯光下泛着寒光。
(特写)她青筋暴起,扑向茶几,血肉模糊的手一把抓起水果刀。
(镜头晃动)她踉跄地奔向卧室,逆光中,刀尖划出一条银线。
夏雪冲进卧室
(嘶吼,破音)
放开她!!!
黑屏,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
利刃刺穿皮肉的声音,男人痛苦的尖叫声(OS)
这段从小说改为剧本,采用了以下方式:
一,心理描写外化:原文的“隐痛”,用摸疤痕的动作代替;原文的“勇气生长”,用抓刀的特写跟逆光的剪影进行表达;
二,用视听语言代替文字叙述:孩子的哭喊与男人的咒骂毒打,用画外音(OS)制造压迫感;而紧张的家庭矛盾,则用刀刃反光和晃动的镜头来表达;
三,保留文学张力:原文的比喻“凌迟”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是从痛苦的承受者蜕变为勇敢的反抗者与守卫者的转变,剧本用视觉符号“指甲扣进墙皮,刀锋划出银线”进行描述,在不损失文学张力的前提下,给了观众强烈的视觉冲击,可以引起观众的强烈共鸣;
四,工业格式规范化:(OS)=画外音,(特写)=镜头指示,同时环境描述言简意赅,精炼直接。
而这一段从文字到剧本的转变,正是姚栀栀所欠缺的,她自然是找了理论书籍学习的,可是纸上谈兵终觉浅,唯有偷师感触深。
此时的姚栀栀,看着夏满堂改写的剧本,再看看自己的剧本,忍不住感慨,果然没有哪一行是能一口吃个大胖子的。
即便她是个小有名气的作家,即便她是个文学系大三的学生,即便她提前做了功课,即便她有一颗不服输的上进心,即便……
总之,她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自然没有空当什么班干。
好在自打周晓晓跟吕一泓一起休学后,班级平静了不少,这样的安宁,一直持续到了期末。
考完试,姚栀栀便放暑假了,本打算留在这里,继续跟剧组,学习写作剧本的技巧,可惜夏满堂察觉到她的进步后,有点防着她了,整天找借口不让她去,她也懒得去跟这种小肚鸡肠的老男人玩心眼子,不让去就算了。
收拾收拾,姚栀栀便准备回去过暑假了。
半年不在家,总不能空手回去,于是考完试第二天,祖孙三代就一起去了国营商场。
虽然国家开始推行改革开放的政策,并强调个体经济是国家经济的重要补充,但是截至目前为止,政府还没有完全放开个体经营执照,所以像商场这样的大型商业机构,依旧是国营的。
不过,商场虽然还是国营的,里面却多了一些进口产品的柜台。
比如日本那边的微星小超人,以前只能托三哥从香港那边买入,现在国营商场里也有销售渠道了,只是拿货量很少,所以东西很贵,比从香港买还贵。
姚栀栀虽然有钱,但也不想当冤大头,想想还是放弃了,有这钱不如直接让三哥从日本那边批量购买一些,足够家里的孩子们玩耍了。
所以她逛了一圈商场下来,最后只给长辈和孩子们买了些衣服鞋子,等明天坐火车带回去。
除此之外,她还特地给李雪带了一套英雄的钢笔跟墨水,因为李雪今年终于考上大学了,送套文具再合适不过。
回到嶷城,姚栀栀才知道,李雪搬到张旺家里去住了,两人在高考放榜之后就确认了关系,因为张旺年纪不小了,李雪也忍受不了一个人的孤独,便干脆同居了。
姚栀栀看着特地跑来跟她汇报考试成绩的李雪,问道:“你想清楚了?他妹妹还小,谁带就跟谁亲,万一孩子跟你处出感情来了,就没那么容易割舍了。”
李雪明白,姚栀栀是怕她万一跟张旺闹了矛盾分手了,到时候他那个妹妹肯定会受伤的。
她笑着挽住姚栀栀的胳膊,去湖边闲聊:“你放心,我都想好了,你说我爸妈死得那么早,我这孤家寡人的,也没什么好失去的,现在有个小娃娃天天抱着小猫在门口等我,我真的挺开心的。只要张旺不出轨,不犯原则性的错误,其他的我都能将就。”
姚栀栀其实还是挺担心的,毕竟李雪即将成为大学生了,而张旺却只是个初中生。
但是,她看到李雪那兴奋的样子,实在是没办法泼冷水,只好叮嘱道:“你想清楚了就好。记得做措施啊,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了,可别因为怀孕耽误了学业。”
李雪明白,她笑着在石头上坐下,看向开满荷花的玉湖,感慨道:“真没想到这次居然考上了,其实考完出考场的时候,我以为我完了,我作文写偏了,估分很低,成绩出来,语文确实没考好,不过我其他几门不错,总分就被拉上去了。也是运气好,就差一分就被涮下去了。”
“多一分也是你的实力,好好把握机会吧。”姚栀栀想了想,还是旁敲侧击一下,问道,“张旺最近怎么样,他有没有打算也考个大学?”
“他不考。”李雪不强求,人各有志,再说了,祁长霄拿了钱,盘了个铺子,让张旺开了个小卖部,张旺挺知足的。
其实张旺一开始是打算直接做侦探社的,可惜没有生意,只好改做了小卖部。
照李雪的想法,侦探社起码要再等四五年才能有客源,目前经济还没有完全放开,死气沉沉的,没什么大老板,自然也就没人有闲钱在外面养情人,搞小三。
总之,经济没到那个程度呢,那就变通一下,先卖卖日用百货。
姚栀栀拍拍她的肩膀:“你自己把握吧,有什么需要跟我说,张旺跟我爱人是好朋友,四舍五入,咱就是一家人。”
“放心吧姚主编,我不会跟你客气的。”李雪笑着把头枕在姚栀栀肩上,“也不知道我选的专业将来好不好分配工作。”
“听说你学的是哲学?”
“嗯,今年哲学系报考的人少,我的分数正好擦边过了。”
“其实还好,嶷大的文科类专业都很不错的,只不过现在改革开放了,很多人都把目光放到了工科类的专业上,文学类的自然就降温了。总之,你好好念,有个文凭比什么都强。”
“我知道,我现在就想顺顺利利地把书念完,等毕业了有个说得过去的工作,结婚生娃,过自己的小日子。对了姚主编,听说你卖版权了?要拍电影?”
“嗯,上映了记得捧场啊。”
“哈哈,一定一定!”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李雪便回去了。
姚栀栀吃了午饭,准备眯一会儿,没想到快要睡着的时候,胡同里想起了鬼哭狼嚎的声音。
姚栀栀一听是毛蛋在嚎,简直烦得不行,赶紧穿上拖鞋,出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赶到毛阿姨家门口的时候,才发现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大堆人。
姚栀栀不用开口,已经听到系统在聒噪了,没什么新鲜事,无非是后妈跟继子打起来了,毛蛋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哪里打得过一个成年人,这不,这倒霉孩子回家找姥姥诉苦来了。
第399章 后妈继子斗法2
孔八斗的二婚老婆叫王等弟, 她自己就是来自重男轻女的家庭,自然知道毛蛋来了之后,必定会成为孔八斗的心头肉。
后妈难当, 尤其是给毛蛋这个问题多多的孩子当后妈, 那日子不用想也知道, 必定是鸡飞狗跳。
更何况,孔八斗骨子里很认可男尊女卑的那一套,那些封建老爷们儿身上迂腐酸臭的味道,他身上全都有。
真遇到了问题, 他肯定是向着宝贝儿子的多, 一次两次,王等弟还能忍受, 时间长了, 正常人都会受不了的。
王等弟做出反抗,那几乎是必然的结果。
可是, 这样的反抗在毛蛋看来, 就是后妈针对他——
他饭量大, 一上桌就风卷残云,抢走了妹妹们的饭菜, 后妈只能提前把肉盛一半出来藏给女儿们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