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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江北岸,姚根宝又跑出来了。
这些公安真是无聊,他乐意偷渡,碍着他们什么事了吗?非要抓他回去,吃饱了撑的吧?
还好他瘸了,借口当初手术的地方疼得厉害,骗公安把他送去了医院,这不就跑出来了。
找蛇头偷渡的话,一个人要五百,他没有这么多钱,如果偷鸡摸狗的去做个扒手,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能攒够这笔钱。
而且期间万一再被抓,岂不是前功尽弃?
而如果让他做捞尸人,他又受不了这个罪,只得咬咬牙,准备自己游过去。
要问他为什么往这边跑,大概是因为别人说对面很繁华吧,法律也跟儿戏似的,像他这种亡命之徒可以横行无忌。
可惜他没钱。
看看天色,还早,现在游过去容易被发现,还是等晚上吧。
于是他找了个茅厕躲了起来,免得被公安发现。
期间有人来蹲坑,见他占着地方不拉屎,忍不住骂骂咧咧,他也不还嘴,免得节外生枝。
一直熬到天黑,他终于鬼鬼祟祟地跑了出来,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他深吸一口气,跳进了盛夏温热的江水里面。
而此时,浅水湾的别墅里,姚卫华看了眼闭目打坐的牛鼻子老道,问道:“孙道长,怎么了?一晚上不说话?”
老道士悠悠然睁开眼,平静道:“有人死期到了。”
姚卫华笑着坐下:“谁啊?我认识?”
“你不是让我帮你盯着那些对你妹妹有威胁的人吗?”老道重新闭上眼,“名单上的头一个,今晚归西。”
姚卫华很是开心:“姚根宝要死了?”
“快了,子夜的钟声一过,就去见阎王了。要去收了他吗?”老道士在这里混得风生水起,酬金丰厚,自然愿意报答一二。
毕竟他是内地来的,要不是有姚卫华搭上了黄家做靠山,他去庙街摆摊没这么快发家的。
是黄家给他捧场,打出了名气,报纸上再一报道,身价水涨船高,所以他很愿意为姚卫华做点什么。
姚卫华笑笑:“行,那走吧,直接让他灰飞烟灭。这个畜生,我早就想收拾他了。”
是夜,香江码头枪声不断,有利益冲突的三个帮派陷入了混战。
期间断断续续还有手雷的爆炸声,与枪击声,咒骂声,哀嚎声,呵斥声混作一片。
姚根宝辛辛苦苦游了大半天,眼看着胜利在望,忽然受伤的腿一阵抽筋,他顾着解决这个麻烦,来不及躲开斜刺里飞来的流弹,正中脑壳。
殷红的鲜血在江水里氤氲开来,又有几发流弹飞来,分别击中了他的面部,脖子,以及肩膀。
可怜他拼尽全力,期待着去对岸的天堂享受人生,却终究含恨倒下,把大好生命,埋葬在了火药味弥漫的江水里。
姚卫华跟老道士赶到的时候,姚根宝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条子们也赶了过来,控制住了现场,两人看着江水里哭泣的亡魂,相视一笑。
带走!
几天后,熠熠给姚栀栀带回来一封信,告诉她姚根宝死了,不必担心。
姚栀栀有些感慨,这世上真有有现世报啊,姚根宝死了估计连一个为他落泪的人都不会有的。
姚栀栀照常去上班,刚到单位,就看到褚令则交过来的稿子,她看了眼,还行,就让他跟着小蒋做事,不用去校对组了。
第二天她请了假,带孩子去打预防针,如果是孩子姥姥带他们去的话,他们会撒娇,不肯打,只能她这个亲妈亲自上阵。
到了医院,看到褚令怡脸色苍白的从妇产科出来,好像刚刚做了什么手术似的。
打胎了?姚栀栀看向同行的小星星,等褚令怡走远了,才小声问道:“那个阿姨肚子里还有宝宝吗?”
小星星摇了摇头:“没有了,那个阿姨有。”
姚栀栀顺着孩子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来是李小花啊,赵平阳的?那完了。
第198章 不甘心
褚令则下班回到家, 看到褚令怡那苍白憔悴的样子,一头雾水。
这是怎么了?早上的时候还好好的,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声:“你生病了?”
褚令怡本来就没想要这个孩子。
当初去单家做媳妇, 只是为了换一笔彩礼钱给她妈妈看病, 也是为了在那样的情况下, 找个靠山保护一家人。
现在根本不需要了!回到城里的她,无时无刻不在跟别人对比着。
她看到祁长霄老婆孩子热炕头,看到毛铃生了四个二婚还能再找个测量员,看到那些曾经不如她的人, 一个一个, 全都嫁得比她好。
她受不了,她那脆弱的自尊心, 不允许她跟单家再有更多的牵扯。
但她知道, 单家不会善罢甘休的,但她更相信, 有钱能使鬼推磨。
所以她需要工作, 工作!她需要像别的女人一样, 体面,风光, 有个拿得出手的男人。
哪怕只是厂里的工人, 也比陕北种地的农民好啊。
天知道当初她在学校,也是有人追的,不过是因为爱慕祁长霄, 拒绝了一个又一个追求者的示爱。
当然,她家的变故她怨不得任何人,谁让他爸爸不注意言行,着了别人的套儿。
可是, 既然已经平反了,她就不想错上加错,她需要做回原来的自己,她需要回到自己曾经的圈子。
但她知道,这个想法会被视作忘恩负义,她不想承担主动打胎的责任,便撒了个谎:“见红了,医生说我这胎是宫外孕,需要赶紧手术,要不然可能会没命。”
褚令则当然明白什么是宫外孕,他妈妈就是因为宫外孕,流了第三胎之后再也生不了了。
可是……他不禁担心道:“那你怎么跟单家交代?你那个婆婆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褚令怡不敢让她哥哥知道她的真是想法,找了个借口搪塞道:“没事,我不是答应了他们每年都要跟男人和孩子团聚一次吗?到时候再怀一个好了。”
褚令则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宫外孕确实凶险。
转身赶紧跟他爸妈说一声,这几天的饮食要注意一下,多给妹妹补补营养。
吃饭的时候,褚社长闲聊道:“我听小姚说你的稿子终于像点样子了,好小子,努努力,拿出你曾经的拼劲儿来!”
褚令则神色平静,这样的赞美对于曾经挂满奖状的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但他知道,这是一个好的开端,起码,他正在试着展开翅膀,从跌落的峡谷里飞出来,重新拥抱属于他的蓝天。
当即谦虚道:“距离该有的水平还差很多,比起姚主编的稿件更是逊色太多,还需要继续努力。”
褚社长表示认同:“那小姚的文章我看了,确实比你优秀很多,她很有天赋,我真不敢相信她只上了个高小。要是她能上个大学,简直不敢想象她会有多出色。”
“有那么夸张吗?一个高小的能有多厉害,你们就吹吧。”褚令怡最听不得别人夸那个姚栀栀了,尤其是她的家里人。
这会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卑微的蝼蚁,渺小又不起眼。
她很难受,忍不住出言讥讽。
褚令则正色道:“令怡,注意你的态度,她只是生在农村,条件限制,不是她水平不行,你总是这么高高在上的说人家,你自己什么水平拿出来我看看?”
褚令怡翻了个白眼,不说话。
褚令则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奉劝你一句,人家家庭幸福,而你,也有男人和孩子,别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永远不可能!”
“你好烦啊哥,我哪有想那些啊?你不要冤枉我!”褚令怡捏了捏鼻子,移开了视线,低头吃自己的。
褚令则不肯放过她,继续火力全开:“我有没有冤枉你,你心里有数。人家病病歪歪的时候,姚主编就陪在他身边了,换了别人,未必有那个勇气和耐心。人家两口子同进同出的,感情不知道有多好,你给我趁早死了这个心。”
“我说了,我没有!”褚令怡恼了,一拍筷子,不吃了,转身跑回自己房间,哭了起来。
褚社长叹了口气:“你说话温和一点,你妹妹毕竟是女同志,脸皮薄。”
褚令则吃完了,擦了擦嘴:“我还不够温和?她什么心思我还是能猜到的,你别惯着她。真要是做出什么道德败坏的事情来,我第一个不饶她!”
褚社长笑笑:“不会的,你自己的妹妹,你还不知道?这孩子有贼心没贼胆,不敢的。”
“她最好是。”褚令则收走碗筷,去水井边清洗。
一旁的褚母眉头紧锁,川字纹和法令纹深深地攒着她的忧愁,擦了擦桌子,她去房间里看了看女儿,劝道:“你别怪你哥狠心,你想想,咱们一家好不容易回来了,可不敢再出什么事了。更何况,你爸爸这个社长还是袁主任想要立典型,所以破格认命的,不见得就能坐稳坐长。这个时候咱们几个千万不能给他添乱,知道吗?”
褚令怡趴在床上,不肯说话,褚母默默叹气,继续劝道:“我知道你不服气,可是再不服气也没办法,人家有一双儿女,老丈人又是那样的身份。小祁就算是个傻子,也不会放弃那边的不要吧?再说了,你当初追他,他就没答应。别想了。”
“我没想!妈你别听我哥瞎说。我只是有点不服气,我不会做什么龌龊事儿的,你放心好了。”褚令怡还没有哭够呢,哭她逝去的青春,哭她再也回不去的曾经,哭她这辈子的痴心妄想终究是落空了。
褚母拍拍她的肩膀:“起来,席子上有血,你该去换卫生带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跟妈商量一下,下午去找人开点中药排排淤血。”
“我不信中药,我也不想喝,你爱喝你自己喝好了。”褚令怡嫌烦了,一个两个的,都喜欢指指点点的,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
褚母脾气好,笑着起身:“听话,别闹脾气了,来,妈帮你把脏的洗了去,席子也要擦擦。”
褚令怡很快软化了,谁能对这么温柔的妈妈发火呢?
赶紧的,换了条干净的,把席子清理一下,大夏天的,免得招苍蝇。
下午被她妈妈劝着准备去医院的时候,正好看到祁长霄驮着姚栀栀出来,一起上班。
祁长霄客气地跟长辈打了招呼,没跟褚令怡说话。
姚栀栀倒是两个都理了,褚令怡不得不挤出一脸假笑:“上班啊。”
“嗯。”姚栀栀笑笑。
姚栀栀走后,褚令怡忍不住跟她妈妈嘀咕:“怪了,汤阿姨和宁叔叔都要上班,他们家的两个孩子全都丢给姚家的长辈照看,看得过来吗?”
褚母知道一点,解释道:“她姐姐不是请了个姓高的帮忙吗,她自己也请了一个,不过那个女同志不爱出来见人,平时就在后面院子里。”
“谁呀,我都没见过。”褚令怡还挺好奇。
褚母摇摇头:“不认识,长得还行,眉头有川字纹。”
说话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都是苦日子熬过来的,都有这玩意儿,永远抹不平了。
从医院回来,褚令怡特地到后面院子看了看,居然锁了门。
只得无功而返。
晚上吃完饭,又找借口往这边晃了晃,这次可算是见到了。
是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妇女,齐耳短发,看起来很斯文,手里捧着一本书,正在跟姚栀栀讨论几何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