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恨裴谨事先就知道戚妤是她妹妹,却迟迟不说。
若是能瞒一辈子,倒还好……戚妤不必受身份困顿,背上这些恨意,违背自己原本的想法。
赵婉仪知道戚妤跟自己不一样,她长于赵家,宁王世子很早就找过她,她接触的一些人一些事致使十年前惨烈的诛杀时刻萦绕在脑海里,让她夜不能寐,若不报仇,她根本无法归于平静。
而戚妤,流落在乡野,她需要应付温饱,让自己好好活着,幼年的记忆应是在一次次的坎坷中丢失了,不然不会对最初的试探中一无所觉。
所以将她妹妹搅进这些事本就很没有道理。
赵婉仪曾做过最坏的打算,好在戚妤平平安安出现在她面前了,而她要找到妹妹,也只是为了让妹妹一辈子衣食无忧,如今四人间乱成一团麻绳她也不会让戚妤去背负什么。
戚妤面露不解,赵婉仪对赵家主与赵夫人的感情是真,可拒绝却也分外果断。
她能分辨出,这都是出自赵婉仪的真心。
她拒绝无外乎考虑到了什么。
即便乌时晏在一旁,戚妤还是要说:“不必担心离不开。”
乌时晏与戚妤一同来后并未离去或是走远,赵婉仪知道她们说的话乌时晏句句听在耳中才会放心,因而也大方道:“我不担心阿妤的承诺,而是我知道自己离京不受看管让这位天子有多隐忧,才更能明白阿妤付出的代价有多大。”
“不能因为我,而让阿妤受辖制。”
也许表现的不明显,但乌时晏却是个十分小心警惕的人,或许正因如此他才能从一次次刺杀中脱身,他从不轻视任何一个刺客。
历史上多少英雄,都败于无名小卒,乌时晏不觉得自己不会潦草收场。
赵婉仪是个隐患,若不能铲除,但也绝不能轻易放虎归山。
不过这些话说的却没错,乌时晏忍不住沉吟起来,若是赵婉仪离开可以让戚妤多在他身边一些时日……
戚妤听出赵婉仪所言是发自肺腑,她有她的坚持,纵使是她也劝不动。
戚妤忍不住有些郁闷与失落。
赵婉仪观察到了,便道:“你替我去吧。”
戚妤讶然抬头,猝不及防撞进了赵婉仪温柔包容的眸中。
“他们也是你的姑父姑母,不必感到无措。”
另一方面,戚妤本就打算离京,她作为姐姐,自然要推一把才好。
只是她唯一担心的便是赵氏族叔凶悍,戚妤应付不来,可想到戚妤往日的聪颖,赵婉仪更多的是信任与放心。
戚妤犹豫着,可思来想去,竟然觉得这个法子是最好的。
她能顺利离开,赵婉仪又没什么挂念。
赵氏是北方豪族,她大可以去过赵氏后,在返程时离开。
届时山高路远,乌时晏与裴谨就算想找她也是大海捞针。
戚妤点头应下,赵婉仪露出了抹笑意:“阿姐还有些钱,都是留给你的,我们进去说。”
一旁的乌时晏止不住失落,目光尽数落在戚妤身上。
进了屋,戚妤才发现,屋内也是冷冷凄凄,她环顾一圈,发现室内居然连火炉都没有点燃,怪不得让人如坠冰窖。
赵婉仪身边没有宫人,自己又不会用火炉,更不可能开口去要什么东西,便在冬日有些难挨。
戚妤不赞同地看了赵婉仪一眼。
赵婉仪脸上窘迫起来,她一向把这些视为身外之物,又自那天知道戚妤是自己的妹妹,心里异常火热,对戚妤左思右想,又怎么会考虑自己住的怎样。
有至亲和没至亲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赵婉仪心道,曾经她只能亲赖赵父赵母,现在就要多一个戚妤了。
戚妤心道,赵婉仪比自己还不靠谱。
对于想刺杀自己的人,乌时晏自然没有好吃好喝的供着,这个宫室简陋,却也可遮风挡雨。
戚妤有过野炊的经验,手把手教赵婉仪将火炉烧起来,并烧上热水,又将冬日的厚门帘挂上,查看过赵婉仪身上的厚衣有无破损。
自然而然是没有的,乌时晏犯不着于小事上苛责人。
室内慢慢热了起来,原本得过且过的生活气息瞬间变得积极向上。
戚妤让乌时晏止步外间,她则拉着赵婉仪进了内间。
戚妤脱下了衣裳,赵婉仪即便知道结果,见此心中还是不由一紧。
她伸手抚上戚妤的雪背,盯着那块胎记道:“上次我在山庄看过一次,却是没有见到这块胎记。”
戚妤想起了在山庄见到赵婉仪的那次,原来那次不是意外,紧接着,她蓦地想起前因后果,眼睛不受控制微微睁大,羞赧不已,声音低不可闻:“是因为我喝了一味药,身体过于康健,后来胎记才显出来的。”
“可惜只有一株,你身体不好常去医馆,我已经让人去找了,只是还未有消息。”
她要离开,自然将一切都安排好了,除了在找到破厄花后一定要交到赵婉仪手上,也藏了些银子在一座宅子中。
说起来,当时她买了两座相邻的宅子,一座给了佩玖,一座自己留了下来。
若是有意外回到这里,戚妤可不想再像最初一样身无分文,只能跟采选美人的公公进宫。
赵婉仪眼中蕴出水雾,只有亲姊妹才会有好东西想着对方,更何况她们一母同胞,长相相仿,虽达不到心意相通,可却都在尽力照拂对方。
戚妤伸出手抹掉赵婉仪的眼泪,宽慰道:“……姐姐,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但我更希望你好好活着。”
虽然她夹在乌时晏与赵婉仪之间,但难办的却是他们。
赵婉仪遵从本心抱住了戚妤,能听到戚妤叫她一声姐姐真是太好了。
确切的说,她已经失败了,若非戚妤,她现在已经是死人了,心底的那股不甘时至今日已经不如从前强烈。
戚妤说悄悄话:“姐姐,不要担心,我不会让你在这里久住的。”
当着赵婉仪的面,她自然不会下乌时晏的脸,强行要求乌时晏放了赵婉仪。
但是私底下竭尽所能的求一求,应当有很大的缓转余地。
况且乌时晏说过,赵婉仪与赵氏由她做主,这说明,乌时晏是期待她开口。
若是只求平安,未免有些浪费了。
戚妤在心里辩驳,她绝不是看在赵婉仪给她的留下的万贯家财上,而是人间自有姐妹情。
这边赵婉仪已经以不说这个了为结束,转而介绍起她给戚妤留下的财产上。
谁能想到,京中最有名的点心铺,也是戚妤最喜欢吃的那家,竟然是赵婉仪经营的铺子。
为了刺杀皇帝,最首要的东西就是钱。
而赵婉仪便在这方面有所涉猎,不过她心心念念自己动手罢了。
戚妤艰难拒绝:“姐姐的东西理应是姐姐的。”
心痛,但她不说。
赵婉仪嗔了她一眼:“尽说胡话。”
及至戚妤与乌时晏离开,气氛都分外和谐。
人一走,宫室似也回到了往日的冷清,赵婉仪摸了摸衣领下的脖子,上面的痕迹犹在,不过即便厌恶乌时晏,她也不会拿这些去离间他与妹妹。
因为无论成功与否,戚妤都会陷入两难。
另一边,戚妤由乌时晏扶住,上了马车。
乌时晏:“我已经命人将车马准备好了,让他们京门外等待,朕现在送你过去。”
一是赵氏夫妻下葬等不得,二是戚妤再回裴府,少不得会碰上裴谨,若裴谨以去给岳父岳母奔丧为由一同跟着,谁都拦不得他。
所以还不如由他全权负责。
戚妤感激地看了乌时晏一眼。
马车行驶起来,戚妤琢磨着如何让乌时晏更网开一面,想着想着,目光不由落在了乌时晏唇上。
绝不是因为她觉得乌时晏此时的唇看着很好亲!而是有情人间的求情总绕不开脸红心跳这一部分。
戚妤是个俗人,而恰好,乌时晏也不遑多让。
第64章
戚妤笑吟吟道:“陛下处处为我着想, 我真不知道该怎样报答了。”
乌时晏握着戚妤的腰,仔细拿手丈量了着,她腰部宽了一些,虽然这完全是因为冬日衣厚的缘故, 可他却想到了她肚中孕育着他们的孩子。
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孩子。
都有孩子了, 还是这样胡闹。
乌时晏在心里有些高兴地暗叹, 面上四平八稳:“明知故问。”
想亲就亲上来吧, 他能拒绝不成?
戚妤心道, 论稳谁能稳得过乌时晏?
明明都很急, 毕竟从皇宫到京门口, 是修的最宽最平稳的路,加上车夫车技娴熟,御用的马车再结实不过,他们到城门口, 只会快不会慢。
这么会儿功夫,她已经隐隐听到了不远处坊市的喧闹声。
时间短暂, 容不得他们耽误。
可乌时晏就是能不动声色, 明明他也很想亲不是吗?
戚妤悄悄磨了磨牙, 拉着乌时晏的衣袖, 忍不住先凑了过去。
偏这时,乌时晏还要来一句:“阿妤这么等不及了?”
戚妤对他有贪恋, 这实在是个好事、幸事。
虽乌时晏话中带着甜蜜,但戚妤还是别扭地生起了气, 心中怏怏地不服气, 正欲拉开距离。
她真看不惯乌时晏这副称心如意的样子。
然而,戚妤并未如愿撒开手,乌时晏早早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手掌搭在她腰上,几乎是在察觉到她的企图的下一瞬,就将她抱坐了自己腿上,抱了个满怀。
戚妤以一个很舒服的平视看向乌时晏。
乌时晏闷笑起来:“是朕欢喜你,是朕等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