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谨摸着香包,神色不明。
戚妤道:“这香包不过是从外面买回来的样式, 装了庭院里的秋海棠和一些异香, 没什么稀奇, 那日见裴大人受脑疾所扰, 便赠了出去。既然裴大人用着还好, 便自己处理即可。”
“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玩意儿, 裴大人用珍重这般的词太过严重了。”
乌时晏了然:“原来如此。”
他勾了勾戚妤的小拇指:“阿妤回去后也赠朕一个可好?”
戚妤没应声, 裴谨太过气定神闲,她看不出裴谨是不是真的失了与她相处的这段记忆,还是说只是托词,让双方面上都过得去, 正如乌时晏所说,裴谨碍于种种, 陷入抉择时并不会选她。
乌时晏……
戚妤有些怀疑乌时晏是不是跟裴谨说了什么。
毕竟乌时晏心黑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但想了想, 这两日乌时晏几乎是寸步不离她, 许是真有这么巧合的事。
裴谨将香包小心收起来, 他曾陪戚妤绣过荷包,怎会认错她的手艺。
但听到戚妤的话, 他还是升起了一股失落。
然而归根结底,这一切不是他咎由自取吗?
他怕戚妤知道他曾经骗过她, 只好再次用谎言遮掩, 应了陛下的条件,他想等回京再徐徐图之。
乌时晏与裴谨无声对视了一眼,便立刻错开了视线, 又不约而同将目光落在了戚妤身上。
他们二人,心眼一个赛一个的多。
戚妤眸底清亮地看向裴谨:“裴大人,不知道本宫能否再喝一杯你泡的茶?”
裴谨的心弦霎那间被触动,他几乎要控住不住自己略显狼狈地避开戚妤的目光。
她是那样的坦荡……裴谨堪堪稳住神情:“自是可以。”
三人就这样坐在了茶室。
裴谨的动作还是那般行云流水,戚妤看着裴谨的手,心底划过一丝怅然。
乌时晏早已从宫人口中知道,戚妤和裴谨前几天是如何相处的,喝茶下棋,钓鱼闲谈,两人之间从没有红过脸。
更让乌时晏在意的是,那日下雨,戚妤呆在裴谨房内的那半日。
乌时晏察觉到戚妤目光中一划而过的遗憾,心里生出一股喜意,他强压嘴角才没暴露。
他知道,一旦喝过这杯茶,戚妤就真的要放下了。
她不喜欢强留人。
但裴谨,不懂这个道理啊。
裴谨将第一杯茶放在了戚妤面前,他心乱了,按照常理,第一杯茶应该给陛下才对。
可他不想,他已经退了一步了,不想在这些小事上一退再退。
乌时晏屈指在桌上敲了敲。
裴谨才将第二杯茶奉在乌时晏面前。
乌时晏似笑非笑道:“爱卿知晓礼数。”
他觉得他今天已经很礼让裴谨了,想必戚妤对他的印象颇好。
裴谨温润如风,他如何装也装不出来,但不仍是要为他们奉茶?
裴谨只是会沏茶罢了,坐在戚妤身边的人,是他。
裴谨淡淡道:“这是微臣的本分。”
戚妤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裴大人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裴谨露出妥帖笑意:“娘娘谬赞。”
戚妤垂眸,不再去看他。
一盏茶的功夫很快就过去了,等要离开时,戚妤也没再看裴谨一眼。
戚妤从裴谨身旁离开,她的衣袖从裴谨眼底划过,但这一次,裴谨只能克制住自己,而不是像之前一样已经伸出了手,意欲挽留。
走回房内的路对戚妤来说比以往都要漫长。
她亦沉默的厉害,时刻注意着她的乌时晏察觉到了,但他实在按耐不住心底的愉悦之情,再是克制,也不禁流露出了些。
两相对比,更衬得乌时晏心情明媚。
戚妤没理乌时晏,等回到房内后,她便径直朝床榻走了过去。
她想一个人静静。
此时的乌时晏很不识趣,示意宫人出去后便跟了上来。
戚妤伸出手碰到脸上,摸到一片水痕,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她眨了眨眼,因为泪水不多,视线并未模糊,只眼睫上沾了些泪珠。
戚妤看着柔软奢华的拔步床,阳光从窗棂撒入,更添了几分温暖。
她不由默默地想,她只是可惜裴谨这样温柔的人罢了,任谁失去一个男伴,也会失落,也会落几滴泪,实乃人之常情。
她心里没有波动才奇怪。
只是她那日刚对乌时晏说过她喜欢裴谨,今天便发生了这样的乌龙事,使得她在乌时晏面前有些抹不开面子。
乌时晏见戚妤愣在原地,便扶着她的背,与她一同倒在了床上,愉悦地把玩着她的手指。
忽然,乌时晏发现戚妤眼眶红红的,心中不由一沉,他用指腹抹过戚妤的眼尾。
“阿妤,你看,他不值得,忘了他。”
戚妤蹙眉看向乌时晏,忍无可忍的出声:“你很高兴?”
乌时晏一顿,目光凝在戚妤脸上,谨慎地点了点头。
他不该高兴吗?
“朕想把你抱起来转几圈。”乌时晏忍俊不禁道。
见乌时晏这般嚣张,戚妤原本已经没了的泪意瞬间袭来,她鼻子一酸,眼眶中多了一层亮晶晶的水光,紧接着,泪水斜着滑过脸庞,戚妤用手遮面,搭在眼上。
哭红了的脸与她白皙的手形成了鲜明对比。
泪珠在她的下颌线如断了线的珠子滴落,却仿佛滴在乌时晏心里。
他握住戚妤遮面的手,倾身靠近,将戚妤滴下的泪珠在舌尖抿没。
戚妤闭上眼,想缓解这种情绪,乌时晏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胜利,她心里不爽。
哪知乌时晏又靠了过来,这次仿佛没了克制般贴得极近。
意识到他做了什么,戚妤放下了手,泪水涟涟地看着他,似在控诉。
乌时晏带着蜜意道:“阿妤,你唯有朕了。”
戚妤什么都不懂,初入宫连字都写不好,因而才被裴谨引诱。
孩子心性的人,做事出格实在不必苛责。
他会严防死守住裴谨,让裴谨即便在京中,也无接触戚妤的机会。
上次宫道上的纰漏乌时晏不允许再发生,但他又不想让戚妤觉得受到了限制,行踪时刻被人掌握他自己都不能接受,更遑论去委屈戚妤了,左右她身边时刻都有暗卫……林七。
暗卫素来处在暗处,但一定在主子附近,主子一天喝了几杯水可能丫鬟都不太清楚,但一名合格的暗卫绝对清楚。
那林七自然也清楚戚妤与裴谨的事。
乌时晏心里有了计较。
知情不报暂且不论,但知道了这件事,这个人就不能留了。
乌时晏亲吻戚妤的面颊:“朕给你换个暗卫。”
戚妤不懂乌时晏为什么思维跳跃的这么快,她才不是唯有乌时晏,而后听到事关林七,她甚至忘了反驳前一句,当即明确且清晰道:“臣妾只要这个暗卫。”
戚妤缓了缓,便意识到乌时晏为什么想换掉林七。
原因不做他想。
她道:“是臣妾吩咐她守口如瓶。”
但乌时晏对林七实在如鲠在喉:“那朕再给阿妤分一个女暗卫,或者阿妤去挑一个。”
只要林七在她身边便好,戚妤松懈下来:“陛下决定就好。”
一番闲谈,戚妤除了整张脸像水洗过一样,方才的情绪已经淡去,她后知后觉的感到丢脸。
她居然在乌时晏面前哭了,还是因为这么一件小事。
乌时晏目光落在戚妤粉白的脸庞上,他看着她湿了的眼睫,被润洗的乌黑发亮的眼眸,心底便有一股火缓缓升了起来。
他又想起,戚妤在裴谨屋内久待就差不多是这个时辰,他的眼眸不禁变得幽深。
乌时晏起身,用木几上晾凉的水冲了手,再次贴在戚妤身边,他低声唤道:“阿妤。”
戚妤有些困,他们是面向床外的,乌时晏将她带倒到床榻上时一点都不讲究。
他的下巴落在她的肩膀,呼吸喷薄在她脸颊上。
但乌时晏迟迟没有动作,这使她放低了戒心,直至乌时晏轻声念她的名字,手掌向下探去,她才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
而此时,床幔都没放下。
宫人离开时,也只是将门虚掩。
即便戚妤知道宫人不会无故进来,可还是不由抓住了乌时晏的衣襟,整个人也彻底清醒了。
乌时晏贴了下她的唇,带着委屈道:“很久没有了。”
此时已经不是戚妤能拒绝的了,因为乌时晏早已先发制人,在与乌时晏的唇分开后,戚妤便受不住的轻声喘息,身子蜷起,乌时晏眼底清明的蹭着她的脸颊。
一切就是这样的水到渠成。
因是白日,所以只有一次。
事了,戚妤已经无法直视乌时晏的手了,胡乱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