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也住进了郭老先生家里，每天守着他。

　　八月中旬，言言的导师找他有事，出去了半天，回来洗个澡，换件衣服，往隔壁去。

　　今天的郭老先生状态比平时好，还坐起来，让言言陪他下了一盘棋。

　　傍晚，言言想回隔壁自己家去吃晚饭。暑假，他妈妈和妹妹也出来和他一起住。

　　刚站起来，郭老先生就拉住他的手，让他今晚陪他吃饭。

　　言言没有多想，就留下来了。

　　吃了晚饭，郭老先生说想洗个澡，换件好看的衣服。

　　言言挽起袖子，和祝余师兄一起，帮忙洗了澡，想着天气热，给他找一件舒服的睡衣。

　　“不要这套，就穿你给我买的那套中山装，我喜欢那套。”郭老先生自己颤颤巍巍的自己去衣柜，最前面挂着的那套长袖中山装，是言言陪妈妈逛街，觉得适合老师，给买回来的。

　　“老师，现在天热，穿这个不舒服，而且要睡觉了，要不您明天再穿？”言言和他商量。

　　“就是要现在穿的，你们出去吧，我穿了就睡觉了。”郭老先生笑着把他们赶出去。

　　言言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祝余也红了眼眶，紧紧咬着唇，颤抖着手，帮他换上衣服。

　　莫爷爷安静的站在一边，神色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

　　祝余和言言伺候着郭老先生躺下，说什么也不出去。

　　“你们师兄弟一定要好好的，相互扶持，不要吵架，不要打架，不要争什么。”

　　“老师，我要争宠的，老师只能最喜欢我。”言言拉着郭老师的手撒娇，他自然知道老师说的争是什么，但他又怎么会争呢，他什么都不需要。

　　“师伯，您放心吧，我自小就不喜欢争。”祝余自然也知道他说争是什么意思，连忙保证道。

　　“你们都是乖孩子，我也没能留下什么给你们，这座院子及院子里的东西，就留给言言吧，同福路3号那座院子及院子里的东西，就留给祝余，钥匙就在莫南那里。以后啊，莫南还住这里，言言帮我照顾他。

　　其他的东西，国家还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捐出去了，没有多余的东西了。

　　如果有人来和你们争，你们也不要怕，我已经留了遗嘱在部队和法院领导人那边。如果有人找你们，你们就让他们去法院告，不要怕，啊。”

第395章 逝去

　　郭老先生的一生，有过辉煌，也有过被背叛。

　　在自由之后，在年迈之时，选了这个院子养老，也是想避开一些人，一些事。

　　人老了，经历得多了，就不想去和一些人参与，拉扯，费神。

　　现在在身边的人，也是他愿意留在身边的。

　　“老师，我不要您的房子，我要您好好的，健健康康的。我还有很多知识没学会呢，还有很多问题想请教您。你快点好起来，帮我解答难题。”言言牵着郭老先生的手。

　　“师伯，那座院子是您最喜欢的，我给您收拾收拾，等您好起来，就搬去那里住吧，我搬过去陪您。”祝余知道那座院子承载了师伯很多美好的回忆。

　　离开那座院子，搬到这里来，也是那里的回忆太好，好到想起来，心里就发苦了。

　　“你们不要伤心，要看开一点，世间万物就是这样，来来往往，人也是。我的身后事，你们就不要管了，国家会管，你们跟着就行，帮我提醒他们，一切从简。”郭老先生微笑着说完这些话，拍拍言言的脑袋，向莫南招了招手。

　　“先生？”莫南在床前蹲下。

　　“莫南，以后我不在了，你一个人也要保重身体。我留下的钱，你拿着养老吧，国家会给你安排养老院。知道你不喜欢去养老院，你就继续住在这里吧，以后啊，言言有时间了，就多回来陪陪你莫爷爷。”郭老先生交代道。

　　“好，老师，我会陪着莫爷爷的。”言言保证道。

　　郭老先生看着莫南，这是陪伴他最久的一个伙计。比他小十来岁，是他在战区捡的，后来一直跟在他身边，从小就跟着他一起长大，一生未婚，无儿无女。

　　这些年，无论他去哪里，沦落到什么地步，都不离不弃。

　　“莫南，这些年一直跟着我，受苦了。”在最困难的那几年里，全靠他帮助，才有命等到回来的一天。

　　“不苦，先生救了我，我说过会一直陪着先生的。”莫南哽咽，微微低下头。

　　“好了，你们回去休息吧，我要睡了。”郭老先生自己拉起被子盖着自己，轻轻挥手，让他们出去。

　　几人都没动，心里沉闷闷的。

　　看郭老先生呼吸慢慢平稳，言言心里却越来不紧，那种不安感，闷闷的疼痛。

　　祝余坐在床边，眼睛不错的一直看着床上躺着的人。

　　手心冒汗。

　　后半夜，莫南心里有感应般，重重跳了两下。

　　“先生……”

　　……

　　唐芷和顾恒这一夜，都睡不安稳，听到隔壁的哭声，顾恒快速翻身穿衣服。

　　唐芷坐起来，顾恒扔了一件素色衣服给她换。

　　“你去看看墨墨，我到隔壁去看看。”顾恒快速的说着，跑了出去。

　　唐芷来不及做反应，匆匆套了衣服，到墨墨的房间。

　　墨墨没醒，她也没叫醒她，叫周大姐来陪着墨墨，唐芷也到隔壁去。

　　言言已经哭得不能自已。

　　唐芷去看了最后一眼老人家，走得很安详。

　　后面的事，已经有人接管，不用他们这些人做什么，国家自会安排妥帖。

　　……

　　葬礼回来，言言就病了一场，整个人低沉。

　　唐芷担心不已，在家守着，哪里都不去。

　　墨墨也一脸担心的陪着哥哥，她从来没有见过哥哥这样。

　　“我没事了，妹妹别担心。明天哥哥带你出去玩，过两天就开学了，妹妹就是一年级的小学生了。”言言捏了捏墨墨的脸。

　　墨墨却摇头：“哥哥不舒服，在家休息。”

　　“哥哥已经好差不多了，要多出去走走，呼吸新鲜空气才会好得更快。”

　　“那好吧，哥哥想去哪里，墨墨都陪哥哥。”墨墨像模像样的摸摸哥哥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额头，也摸不出有什么不一样，但还是决定相信哥哥的话。

　　言言好笑的看着她的动作，宠溺的伸手刮刮她的鼻子。

　　怎么这么可爱。

　　第二天，言言起了个大早，出去跑了几圈，回来洗个澡，吃早餐，觉得自己整个人又活过来了。

　　“言言今天和妹妹出去玩，要妈妈跟着吗？”在餐桌上，唐芷看他精神状态还可以，问了一句。

　　现在言言出门玩，有时候都不想要父母跟着了。唐芷和顾恒也不是黏孩子的，不让跟着，就让他们自己玩。

　　“妈妈，你忙自己的去就好了，今天是我和妹妹的兄妹日，我们要去游乐园玩。”言言也不是第一次单独带妹妹出去了。觉得父母跟着，玩得不过瘾，爸妈很多东西不玩，等着没意思。

　　“行，你们兄妹日，妈妈出钱，你们好好玩。”唐芷把自己的包打开，拿出一叠现金给他。

　　言言不客气的接过，笑嘻嘻的：“谢谢妈妈，妈妈最好了。”

　　“妈妈当然好了，你们去玩注意安全啊。”唐芷看他终于露出些笑容，放心了些许，也有心思和他开玩笑了。

　　言言笑眯眯的附和着妈妈，变着花样夸妈妈好。

　　顾恒坐在一边，轻咳了一声。

　　言言话语一顿，又夸起爸爸来，两碗水尽量端平。

　　把顾恒哄的眉开眼笑，好久没看到儿子这么活泼了，顾恒也放心下来，让他们去好好玩。

　　一家三口吃了早饭，顾恒都上班去了，墨墨才刚起来。

　　墨墨赖床的习惯，跟她哥哥小时候一模一样。

　　起床气也大，不用上学，唐芷一般都由着她。

　　唐芷看她虽然人起来了，但独自坐着跟自己生气，小嘴翘着都能挂油瓶了，每天总要有十几分钟醒神。

　　“墨墨，今天不是要和哥哥去游乐园吗？去洗漱吃早餐了，不然你今天玩不过瘾，别闹啊。”

　　墨墨听到妈妈的话，抱着玩偶公仔转了个身，就是不动。

　　背影看着都气呼呼的。

　　言言看着好笑，去洗了冷水毛巾过来，给她敷脸。

　　招数还是学爸妈的，只不过服务的对象变了。

　　八月底的天气闷热，洗一个凉水脸也舒服，墨墨没有抗拒，反而享受起来。

　　指挥着哥哥，还要重新洗毛巾敷脸。

　　言言微微用力，捏了一下她的脸，嫩生生的小脸，一下子就红起来。

　　墨墨感到疼痛，睁开双眼，啪一下打她哥手上。

　　言言有些心虚，又洗了凉水毛巾过来，把她的脸敷久一点，直至红印子慢慢消散。

　　唐芷在一边看着这个月的财务报表，看着他们兄妹俩腻腻歪歪的，说出去玩还不去，一会该吃午饭了。

　　“不是说去游乐园，一会儿进去玩不到一个项目就该出来吃午饭了。”唐芷提醒他们。

　　墨墨这个时候醒过神了，又变成叽叽喳喳的小炮弹。

　　嗷嗷的冲回房间，自己找衣服换上，洗漱好，匆匆忙忙的下楼。

　　“妈妈，快帮我扎辫子。”拿着梳子，皮筋，头花，塞到妈妈的手里。

　　“好，你一边吃早餐，妈妈一边帮你扎头发。”唐芷牵着她在餐桌前落座。

　　墨墨吃着早餐，唐芷手上动作麻利的给她绑了个高马尾，再编成一条漂亮的麻花辫，简单又好看。

　　墨墨想着出去吃好吃的，早餐随意对付几口就不吃了。

　　“哥哥，快点，出门啦。”墨墨背着自己的小包，催着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