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能说,到时你就知道了。”黛黎要保密。
秦邵宗哼笑,“为夫甚是期待。”
黛黎这时若有若感地抬头,“下雪了啊!”
秦邵宗抬手接住一朵将将落在她头上的雪花,“夫人,又一年了。”
黛黎转头看他。
触及到她的目光,秦邵宗将接住的那朵小雪花放回她发上,眼中带笑,“夫人与我共白头。”
黛黎也笑了,“这就算共白头了?那往后等我们真正的白发苍苍,那又算什么?”
秦邵宗:“以后算儿孙满堂。”
黛黎“唔”了声,以州州现在的年纪放在现代才大学呢,儿孙满堂啊……好遥远。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秦邵宗又道:“望族的结亲步骤繁复,马虎不得,常规流程少说也要个一年半载。纵然秦二已带了我的亲笔书信去南羽施家接人,但到底只是将施茸茸接过来过个春节。而正式的纳采问名,如果一切顺利也得排在明年秋季以后。”
黛黎有些担心,“红英那边会同意吗?”
凭心而论,如果她如珠如宝的把女儿养大,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有人把她女儿的婚事定了,她一定不干。
如果这时有个黄毛小子还找到家里来,单纯把人骂出去都是轻的。
“此前我已和红英提过,让施茸茸嫁回秦氏。”秦邵宗望向南羽郡的方向,“求学求医求娶,谓之曰‘求'。他父亲娶妻之路艰难险阻、道阻且长,他这个当儿子的,不费半分力气就得到一个妻子不合适吧?”
黛黎:“……”
黛黎忍不住伸手揪他一下,“秦长庚,你是不是在幸灾乐祸?”
“夫人冤枉我多矣,我乃一副拳拳慈父心。”秦邵宗笑着说。
黛黎本以为儿子这次去南羽郡少说也要四五日才回。路途不算近是一方面,另一面要和施家交涉,少不了花时间。
结果才两日不到,儿子就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施溶月。
出乎黛黎意料,原来干净整洁的小姑娘这会儿和一团在地里滚了好几个来回的棉花球,虽不至于沦为“昔日白剑屏”,但那种讲究的闺秀风范是散得一干二净。
“茸茸,你这是去哪儿来?”黛黎不等小姑娘回答,看向秦宴州,“州州,你把人带哪里去了?”
秦宴州:“……我在路上遇到她的。”
“汪!”地上有条小白狗在摇尾巴。
黛黎消化了一下这句话,惊愕地看向施溶月,后者羞涩地笑了笑,像一颗软糯糯的糖果,完全看不出她有离家出走的气魄。
黛黎后怕得直吸气,“你这孩子怎的这么莽?虽说如今北地还算太平,但南羽和渔阳也不算特别近,这路上万一出了什么好歹,你让家里人怎么办?”
“二舅母,我是带了人的。我阿娘有一批二舅舅赠的部曲,我和其中两个关系要近一些。先前阿娘对伯奇……额,对我有点意见时,我便偷偷联络了他们,请求他们送我来渔阳。”小姑娘笑容憨厚。
她没说具体细节,但黛黎仍听得心惊肉跳,心知其中过程必然不简单,“你这孩子真是胡来……”
但也没办法,人都到渔阳了,她总不能让施溶月一刻也不留,直接把她塞马车里送回去吧。黛黎只好道:“那我给红英写封信,告诉她你来了这里。”
秦宴州:“母亲,我已经给施家去过信了,连同父亲那封亲笔信也一同捎了过去。”
如果把渔阳和南羽的路途对半折,他是在渔阳这边遇到施溶月的。当时送她回家更远,她也不想回,只得兵分两路。
黛黎呼出一口气,“递过信里好。外面冷,你俩别在门口站着了,进屋吧。”
厅里四角放了暖炉,气温比外面高许多。进屋后,施溶月解下身上灰扑扑的大氅,露出了里面同样冷色系的衣裙。很寻常的裙子,不见往日贵女的华贵。
大概是来时匆忙,施溶月只随意扎了个双丫髻,一路奔波又兼方才她脱下大衣后,左侧的发髻歪了些许,还翘起几缕发。
秦宴州走在她身后,看着那微垂的、还乱翘着呆毛的发髻,指尖抽动了下。他移开眼,但片刻又移回来。
抬手轻轻捋了那几绺乱发,秦宴州试图让它变服帖。不过比头发归顺更快一步的是女孩儿的转身。
圆圆的眼睛看着他,像两枚浅色的琥珀,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重乐阿兄,你是有事和我说吗?”
秦宴州有一瞬仿佛看到了一轮小金乌升起,他听到了自己心里的喟叹。
第183章 生辰礼
施溶月就这样在渔阳君侯府住下, 还是住她先前那个院子。
而南羽那边,不知是被秦邵宗的亲笔书信惊到,还是在头疼其他, 后面只派人送了两车施溶月的东西来,便再无动静。
家里多了个女孩子, 府中也多了许多欢声笑语。
小辈之间如何相处,黛黎没有去过问,一来谈恋爱需要空间,父母事事插手和追问不合适, 二来她也有自己的事要忙。
今年渔阳过了个金秋, 而丰收后的冬季要进行新一轮的堆肥,为明年战事做准备。
秦邵宗将战事暂定于明年夏。
不得不说, 这个时间点颇为“诡计多端”。因为寻常都是秋后才会起战事,等最忙碌的秋收过去, 粮食囤好了,军民也闲下来了。既有时间, 也有粮草, 如此才考虑打仗。
以往双方皆如此。
但今年渔阳大丰收,粮食产量特别高,秦邵宗便决定不走寻常路了。
敌无我有,优势在我。
秦邵宗看着比他还晚回来的黛黎, 第二次问:“夫人最近神神秘秘的, 早出晚归的,这是在做什么?”
黛黎还是上次那套说辞,“忙啊!你有你的忙,我也有我的忙。”
上回秦邵宗见她说得一本正经,以为是堆肥之事, 但如今寒冬的尾巴逝去,春季已至,都得进入播种期了,哪还需堆肥,她却还说忙。
至于具体忙什么,她也不告诉他。
秦邵宗打定主意问个究竟,“夫人整日往外跑,难道外面有金子捡不成?”
黛黎莫名就笑了,“你这么说也行吧,的确和‘金’有那么一点关系。”
“快快如实招来,否则别怪本官不客气。”秦邵宗双手掐着女人的细腰,直接把人抱到自己腿上。他两只手非常宽大,十指修长、骨节分明,双掌并用几乎能黛黎的腰笼住。
黛黎双膝分开抵着榻上,一手撑在他胸膛前,试图和他拉开距离,“太尉好大的官威,请问您想如何不客气?”
秦邵宗但笑不语,只双手齐动,告诉她他想如何。
“秦!长!庚!哈哈哈……停下!”
腰上一圈尽是痒痒肉,黛黎笑得花枝乱颤,却愣是没能从他腿上下来,最后笑得没力气了,低垂着头,以额抵着他厚实的肩膀大口喘气。
秦邵宗手掌贴着她的腰线移,单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把人捋起来,又摸了摸她笑出泪的眼尾,“夫人这些日忙什么去了?”
黛黎是服气的,这厮还真的严刑逼供,她有气无力地说,“秦长庚,快收收你那股该死的控制欲吧,外面的士卒不够你折腾吗?家里的孩子也不够你管了?怎的还得管我?”
“不管你?你能翻上天去。”秦邵宗冷呵。
黛黎叹气,“相信我,你绝不会想现在知道的。”
秦邵宗扬眉,“既然如此,那我去问乔望飞。”
这些天她每日早早出门,和乔望飞一同去郡中一处宅舍,一待就是一个白日,午饭都不回来吃,直至天擦黑才归。
秦邵宗不是怀疑妻子看上了别的男人,毕竟乔望飞方方面面都不及他,既没他有权有势,亦没他来得高大周正,且家中还有个正室。这坏狐狸险些连他都没看上,又焉会看上区区一屯长?
不过这不妨碍秦邵宗的好奇。
“你别去问乔屯长。”黛黎哪能让他去,秦长庚真要追究这事肯定瞒不住,“我有正事让他相助,不是胡来。”
他雷打不动,“如实招来。”
黛黎丢个白眼过去,“都说了是正事!你怎的什么都要管,在外面管士卒就罢了,日理万机还不够你忙,回来还管我。反正此事你别管,等到时候你就知晓了。”
“到时是何时?”秦邵宗仿佛只听见最后一句。
这人的双手又蠢蠢欲动,黛黎被他闹得没办法,只能说:“等四月初二吧。”
四月初二是他的生辰日,距今没几日了。
秦邵宗忽然朗笑出声,结实的胸腔起伏不断,而被他抱着、不得不靠在他胸前的黛黎感受着那源源不断地震动,和一声声有力的心跳。
唉,算了,不和他计较。
秦邵宗后面不再追问,只不过“严刑逼供”换成了其他,帐内蔓开一片春意。
一轮过后,黛黎鬓角微湿的靠着锦枕,形状漂亮的桃花眼微阖着,满足了,进入贤者模式。
只是那只粗糙的大掌仍像游鱼一样到处探寻,和在海底寻宝似的,这里钻钻,那里看看,它又像巡卫领地的虎,总喜欢留下些痕迹作标记,恼人得很。
黛黎不堪其扰,把他的手拍掉,“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
只是这话刚说完,她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咯着她。黛黎眼睛不由睁大,“你还……”
事实证明,他兴致勃勃,确实还想来一回,“夫人,腿盘上来。”
黛黎白天没睡午觉,这会儿眼皮子快黏上了,听到他这话打了个激灵,“你白日不是去了兵营吗?怎的还未把你那身牛劲使完。”
他只笑不语,继续忙。
黛黎随着他一同摇晃,迷迷糊糊地想着,精力过于旺盛的男人只适合当领导,不适合当丈夫。
转眼到了四月初二这一日。
这天和过往没两样,同样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但对于许多人、尤其是渔阳一众高门望族而言,今日意义非凡。
他们天不亮就起了,命人将提前备好的重礼又清点了一遍,而后装车运往君侯府,力求让自家成为第一个送礼的。
至于人嘛……
拜贴老早是送去了,但那位的意思是不设大宴,只和家里人吃顿便饭。
不过所谓“便饭”,在君侯府里倒不似对外说的只请几个家里人。北地核心班子都来了,黛黎和秦邵宗坐于上首,武将和幕僚在下面分列而坐。
案上美味佳肴陈列有致,热菜冷盘皆有,还有甜食;此外,每一张长案上还放着一壶健脾胃补元气的羊羔酒。
初春的北地还携着凉意,不过厅中气氛热烈,又兼有酒水滋补暖身,哪怕角落仅放了一个碳炉,依旧暖得惊人。
莫延云执盏起身,“君侯今日不让咱们送贺礼,那属下唯有以酒敬您,祝您身体康健,事事顺利,后面与南方的那一战旗开得胜!”
其他武将一并举杯恭贺,秦邵宗笑应。
酒过三巡后,有人不由问:“君侯为何不收咱们贺礼?”
宴席谢绝无请帖的望族,而对于武将和幕僚而言,人和礼,二者只能择其一。要么人来,要么礼到。他们当然选择亲身赴宴,至于贺礼么……
改日再寻由头送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