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道,“你要买何物?”
芈颠眼皮子一翻,当场昏死过去。
听取‘哎’声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芈颠悠悠转醒,正被李斯拖扶着往铺里进,他‘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板上。
周遭原本在排队的民众们顿时鸦雀无声,一个个朝这边看。
“这位客人你这是做什么?”般般怕被大家看出猫腻,疯狂给他使眼色,让他快点起来。
“回王——”
话没说完,嘴巴被李斯用力捂住。
芈颠:“唔唔唔!”干什么!干什么!!
“王上王后这是来体验民生,你要揭穿他们的身份,他们定然愤怒,勿要坏他们的好事。”李斯几不可闻的警告。
听闻此话,芈颠那时常不在线的脑子终于短暂的回来了片刻,扶着李斯的手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李斯这才放开他,扭头给嬴政一个‘我懂您’的小眼神。
嬴政赞许不已,回了个心照不宣。
“没站稳,没站稳,方才没看着这台阶。”芈颠擦了一把额头的汗。
身后的民众们逐渐恢复了刚刚的低声窃语,般般甚至听见有人附和说这台阶的确有点碍事。
“要买何物?”嬴政又问了一遍。
芈颠在心里七上八下的斟酌,试探性举起一根手指:“全要?”
嬴政指着外面:“滚。”
“我…”
“哎哎,这就滚,这就滚。”
李斯埋着头,扯住芈颠,老老实实重新排队。
排在芈颠和李斯身后的人目瞪口呆:“我去。”他看嬴政的眼神仿佛在看天神,敞着声儿大喊:“店家好义气!如此为咱们排队的人着想,我也不买多了,两份足矣,今日上嫂子家拜会,再给我妻子带一份!”
“就要这位店家给我装!我多加一钱!”他豪言万丈。
正在排队的芈颠当即就要跳脚,要不是李斯捂嘴及时,芈颠指不定骂的有多难听。
嬴政还觉得挺好玩,依言给人家装好,包好,用麻绳捆起来交给他,“下回还来。”
“自然,自然。”这人笑眯眯拎着东西离去,经过芈颠身边还冲他啐了一口。
芈颠气的开始翻白眼,“你……鬼神谴之!”
这人转头就骂了好几句脏的,嘲笑芈颠连骂人都不会。
听得芈颠瞪大了眼睛,愣是一句都回不上来,纯挨骂了。
李斯安慰:“不知者无罪,不知者无罪,人家哪儿知道您是昌文君呐。”还以为你是个自私鬼呢。
“那就可以骂的这样难听吗?”芈颠脸红脖子粗。
好说歹说,终于又排到了,这回芈颠老实了,就买了两份香膏,一包花茶,思虑了片刻,也说:“我下回还来。”
嬴政挑眉:“还想我服侍你?”
“不不不不!”
这两人相携走远,般般啧啧称道,“今日不会将昌文君吓坏了吧。”
嬴政摇头,“我看他是被骂坏了。”
秦人都是不服输的,大家若都是平等的,我凭什么低你一头呢?因此那人嘴皮子利索,骂完怕有人报官,直接跑了。
骂不过一介平民,芈颠可要郁闷好一阵子了。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与芈颠类似的情况发生了好几次,嬴政也是才知道平时居然会有这么多臣子来光顾姬长月的商铺。
般般心里嘀咕的不是别的,而是他们二人今日装作是姬长月的长兄和嫂嫂,居然没人看出来哪里有问题,姬长月毕竟长得美艳动人,的确年轻,但嬴政看起来也不像是她哥哥。
关键是,他貌似也默认了。
刚来时,嬴肇张口便是姑妹,叫的姬长月心花怒放,嬴政脸色漆黑了片刻,只能接受。
好好的母子变兄妹了。
“由此可见,知晓秦王长相的根本也没几个。”
“外界的言论早已妖魔鬼怪化。”嬴政提起这个,亦是连连摇头。
般般可有地说了,“有说表兄是跛脚的,好似是因着你加冠礼的推迟才被这样怀疑;还有说你是异瞳,就是两只眼睛颜色不一样的意思。”
嬴政哼笑,不置可否,反而俯身让她看个明白,“表妹看我的眼睛如何?”
如同漆黑的琉璃,被日光折射出浅浅的橙红,即便身形威武高大,这对眼眸却格外美丽。
第122章 22000营养液加更 “都说长兄如父……
能不好看吗?
偶尔被他神经病气到,看一看这张脸就气消了。
但般般不爱夸他,用手将他近在咫尺的脸庞推搡开,“……该用膳了!”
她没夸,表情却泄露了真实的想法。
那脸颊分明是红的。
嬴政被她拉着手腕走,一路都在失笑。
到了后院,晚膳都已经准备妥当,店铺正式闭店。
太阳落下帷幕,宵禁一同到来。
好奇了多日的人,没想到今日正好就见到了。
此人名叫萧衡,一身素布衣裳,正追随着姬长月喋喋不休说着些什么,打后门进来,一眼便瞅见了桌边坐着的陌生男女。
口里的话戛然而止,他想起方才听人说今日店家的兄长与嫂嫂来了,果然如此。
那长兄一瞧见他,眉头狠狠蹙起,上下打量,微微抿起的唇线透出些许不悦和审视。
萧衡莫名其妙的心慌,心跳加速,旋即强装镇定下来。
他安慰自己,做兄长的都替自己的妹妹挑剔些,这也是寻常。
反倒是那嫂嫂,撞了一下他的胳膊肘,示意他别这么黑着脸。
人美心也善啊!
萧衡拱手道,“在下萧衡,不曾拜过长兄与嫂嫂。”
般般沉默着摸了摸额头,完了,装作姑妹的嫂子本意不是这个啊!
这可把姬长月乐坏了,她在萧衡身后快要憋不住笑,要不是见儿子眼角抽搐的无语,她还要再笑会儿。
收整心情,她清了清嗓子,香袖拂过他,“谁是你长兄与嫂嫂?端的是不要脸皮,我当你萧衡是知书达理的温润君子,不料这样死缠烂打。”
“好骂,好骂。”萧衡也不生气,小意的扶着她的手臂迎她落座,“月小娘好口才。”
一道落座用膳,般般发觉着萧衡的确是个厚脸皮,不过也有可能是他深深的知晓姬长月就是个口是心非的主儿。
他为人很聪明,机灵而不世道,身上偶尔还能瞧出初出茅庐的、不合时宜的天真,人就是如此,难能可贵是少年。
细问才知,萧衡家前些年也是富甲一方的人家,对什么都新奇,虽然对经商毫无头脑,却敢于尝试……后来不出所料赔了个精光。
随后便开始用功念书,读到一半才知道在这个世道读书没有用,重农抑商的政策下,唯有上战场杀敌才是出路。
可他偏不信邪,越读越入迷,他学的正是儒学,想要做官。
嬴政冷不防开口:“你难道不知秦王治国用的是法学?他对儒学深恶痛绝的人尽皆知。”
“哎,长兄有所不知。”
萧衡开口就把人干沉默了。
嬴政实在不想听跟这个称呼,“你直说便是,别叫我长兄。”
“好好,咱俩各论各的,我称您为先生,您称我为妹夫。”
嬴政:“?”
姬长月狠狠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萧衡身子晃了晃,稳住后道,“您不曾入朝做官,家中经商,想来也不关注国政大事吧?”
般般防止自己笑出声,夹了笋片放进嘴里。
默默催眠自己:死嘴,快吃!
萧衡:“秦王马上就要攻楚,苦战数年的赵国已经被收入囊中,楚国的结局不用我说,在座的诸位想来也有数,”说起局势,他的口吻多了些认真,不再油嘴滑舌,“楚国若能一年内攻下,昔日的七雄便只剩下了齐国,依我看,齐国不会抵抗,来日必定主动打开城门跪在秦王脚下。”
嬴政来了兴致,“哦?”
萧衡怕他不信,肯定道,“您不信?不妨咱俩打个赌。”
“赌何物?”
“赌…”萧衡左右依次瞧瞧,“那便赌您腰间的佩玉了。”
嬴政欣然取下佩玉,搁在桌上,“有何不可,你要是输了呢,”不等萧衡说话,他直言道,“若是输了,你便离开咸阳。”
现场的气氛骤然凝滞住。
般般跟姬长月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清楚,这并非嬴政厌恶萧衡,只是探他的底。
“好!”萧衡果然对自己的学识自信,他方才停滞的一瞬,脑子里飞快思索当今局势以及齐国的处境,确认自己的判断绝对没错,“应下便是!”
嬴政抚掌而笑,“好,你继续。”
“当今天下的局势已是一边倒,秦国兼并列国完成大一统是板上钉钉的,或早或晚罢了,当下秦国的确需要以酷法治国,待建邦立朝后却不一定了,如今的秦国就像一根被紧到极致的琴弦,需要的是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