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肇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冠,咧开嘴巴笑,露出一侧的小虎牙。
得意罢,跑过去看妹妹,想要抱她起来,“星枢,今日是长兄的生辰,你说生辰快乐!”
小星枢挣扎,小手胡乱的扑腾,‘啪啪’扇了他两巴掌。
“啊~啊~”他一头扎进婴儿摇篮中,强行嘬人脸颊。
般般无语,由从云服侍着梳妆更衣去了。
有太子的奶娘看着,兄妹俩玩的不亦乐乎,牵银为般般挽发,“奴婢许久不曾为王后梳发了。”
般般还是很喜欢牵银的,捡些好话夸她,“现下为我梳头的宫奴叫做葵,没有你梳的好。”
牵银抿唇羞涩笑笑,从云在一旁附和说笑几句。
“你过得如何?徐景褐待你可好?”般般道,“可要说实话,不要隐瞒。”
“岂有不好的?”牵银自是毫无隐瞒的,一一道来,“徐家除却夫君,仅剩一位年方十四的妹妹,再过两年也要相看人家了,婆母与公爹待我很好,夫君素日里行军打仗,不常在家,我们四口相依为命,没有什么矛盾的。”
从云道,“很是,人丁少的人家事儿也少。”
“像那些高门大户,光是儿女都要七八口,这些个男子成了婚,再立房户,几大家子都住在一处,光是中馈由谁执掌都要斗得你死我活呢,谁不想要说话权?”
“细说,细说。”般般听的来了兴致,许是到了年纪自动解锁了对宅斗、宫斗故事的爱好,“怎么斗的,不许旁人生孩子,男胎全都毒死那种吗?”
从云稍愣,与牵银对视一眼,双双掩唇偷笑。
“敢取笑我,快说快说。”般般连声催促。
牵银说了几件她听来的事,发生在庄襄王在位时,“夏夫人当年每日熬坐胎药,喝的嘴巴都是苦的,却迟迟怀不上,这是因为华阳夫人命人给她的药方里放了东西。”
“从根儿上便杜绝了她人有孕的可能性,若是怀上了再打胎,许多人也恐遭死婴报复。”
“还有一件事,华阳夫人当年做太子夫人时,也并非从未有过妊娠,好似是被还是太子的文王侧夫人下烈性避孕药伤了身子,有一月连着来了半个多月的月事,侍医仔细检查,才发现是小产了。”
“昭襄王愤怒难当,当即斩了侧夫人满门。”
从云咂舌,“文王身子骨羸弱,华阳夫人那一胎许是来之不易的,恐怕就那一个嫡子了,竟还未成形就被流掉,昭王自然愤怒,那是他来不及降生的孙子。”
“算起来,文王与庄王都是身子不好的,表兄康健硬朗,也是令人稀罕的好事了。”般般叹了口气,有些庆幸幼年时嬴政的勤奋好学。
从云笑眯眯道,“王上善武,文王与庄王仿佛是在武术上并无突出造诣?”她请示似的望向牵银。
“的确。”牵银点点头。
般般感慨加深,“看来我的孩儿都要习武才好。”
——“我已经在习武了。”
三人回头,正是嬴肇立在不远处,也不知听了多久了,太子奶娘抱着星枢随立,“太子殿下等不及,要进来寻王后。”
“待星枢长大,我教她习武。”他打包票道。
“那感情好啊。”般般戏言,“你可要记着今日这承诺,省得你来日反悔了。”
“我才不反悔。”嬴肇跑过来,“阿母,你今日好生漂亮,是因为肇儿过生辰,你才精心打扮的吗?”
“什么话你都说得,你怎么这样聪明呢。”般般没好气的敲了一下他的脑壳。
一行人离开昭阳宫来到章台宫,恰撞见嬴政正与李斯在廊下议事,身旁立着的是王绾与姬承竑。
姬承竑随着李信大军班师回朝,想来是进宫述职的。
不多时散了,嬴政朝这边走来,率先认认真真的欣赏了片刻,道:“王后今日甚美,寡人愉之。”
“那当然,今日用的可是蜀地新贡的眉粉,”说着,她将女儿一把塞给他,“你们方才在说什么,我可是瞧见王绾的神色不对。”
嬴政道:“燕灭,下一个自然是楚了。”
般般点点头,她还记得表兄原本是要先灭楚国的,在列国中唯有赵国与楚国最强盛,若能连着灭掉,剩下的不堪一击。
若非太子丹与赵嘉联合在一处,惹怒了他,他不会这样快对燕国下手。
“昌平君与昌文君身上流着另一半血液正是楚国的。”
昌平君可是芈姓人,他名叫芈启,其弟昌文君名芈颠。
听见这句,般般难得陷入一阵困顿与迟疑中,“此前攻伐列国,相邦从未有过意见,甚至很赞同表兄的雄图伟业,攻伐诸国也频频提出好措施,莫非他有什么意见,不愿我大秦攻伐楚国?”
“他没什么意见。”嬴政摇头,“只是…”说来,他话语中也增添了一份疑虑。
“王绾认为他心中不愿,此番攻楚要避他为妙。”
般般道,“王绾大人的担忧不无道理,即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防着才好。”
嬴政没有再说话。
嬴肇的生辰宴过去,又过了两个月,嬴政忽然将相邦昌平君芈启迁至楚国旧地郢陈,让他安抚楚民。
这正是他即将攻楚的、最为直接的信号。
般般懒懒的趴在他的桌案边,手指随意地扣弄着那些奏疏,“我看表兄还是想给他一个机会,试探他的立场。”
“丞相之位为他留着,若他能静下心安抚楚民,他仍是大秦的丞相,我不做其他安排。”嬴政道,“这些年,他这个丞相做的很好,并无错处,我没道理非要罢免他。”
“那昌文君呢?”般般忽然想起了这个人,撇嘴道,“他一贯是个蛮横无头脑的,无愧于他的名字。”
“……”嬴政揉了她的发丝,“自然是观察后再做打算。”
昌平君就这样上任了郢陈,他是嬴政的亲人,般般当日去送他了。
嬴肇冲他摆手,“表叔祖父早日回家。”
昌平君温和冲他摆摆手,“好。”
也是巧合,今日是韩非的生辰,嬴肇回去后就到离宫玩耍了。
晚膳般般与嬴政单独用,天气转凉,让人制了一个绛雪酥云,切开后奶油中夹的果肉是桃肉,两人一同分食,用了晚膳逗逗女儿,待她困了送回偏殿歇息。
他们则闲来无事奏曲作歌。
七玄琴般般已造诣颇深了,她学的歌多是从诗经中取的词,唱的多了嬴政也能跟着学两句,不过他唱歌不太行。
虽说不至于五音不全……但确实不好听。
不会唱,还爱听,不仅听,还要品鉴。
“你不会唱,不要评说。”般般捂住他的嘴巴,“唱不行,舞表兄应当很在行吧?武舞有共同之处。”
“舞剑可以。”嬴政来了兴致,拉她到院子里舞剑。
“我为表兄作曲应和。”般般让人将七玄琴搬到廊下,身上水红色的舞衣在月下缥缈,长发铺陈,迤逦在地,如同上好的缎面。
只见嬴政握剑竖于眉前,锋利的剑锋仿若割开了他的眉眼,他忽的睁开眼眸,挥剑破开秋风。
这动作毫无贵族剑舞的婉转飘逸,反而每个劈砍都带着斩断六国生息的狠戾,不留情面。
般般压弦,奏出低沉的蓄势待发,指尖似用力又若轻柔。
一阵秋风席来,将她宽敞的水红色宽袖吹的猎猎作响。
嬴政反手削断略有干枯迹象的枝丫,转身时佩玉撞响,清脆悦耳,枝丫与纬纱一同裂开,他骤然收势,剑尖悬于青铜烛灯上方,火焰被斩断半层,颤颤巍巍片刻,重新燃起。
跳动的火苗在剑脊上映出他瞳孔中未熄的烽烟。
这哪里是舞剑?
般般手拨琴弦的速度加快,跟上他通身慑人的气势。
最后,秦王剑被重重顿在地砖上,霎时间起了一层如同龟甲状的裂纹。
旋即剑入鞘,他回身望向廊下的人。
她的琴声也一同落下帷幕,风也仿佛停歇了下来,于此情此景下灿然笑道,“剑客舞女果然是佳偶。”
“表兄好生俊逸不凡,人家可心动了。”
嬴政望着她,良久后道,“红色舞衣果然与你般配。”
“那自然!”
“我也来我也来,换你弹琴了!”般般迫不及待的起身,推搡他到廊下弹琴。
他哪儿会弹什么琴,早年倒是编过一两首曲子,都是配她作舞的,许久不弹生疏了不少。
般般为他舞的次数绝不少,她从来也不在公众场合作舞,跳来只为自娱,随着琴弦被拨动,她曼妙起舞。
临近歇息,她没怎么妆发,三千青丝如同瀑布,仅用简单的玉簪轻轻挽起,几缕散在颊边,随风轻扬。
长袖抛出,如白虹贯日,流云回雪,一收一放间刚柔并济。
随着琴声急促,她的舞步亦渐快,一个急速的回旋,玉簪倏然脱落,乌黑的长发顿时散落将她笼在其间。
舞罢,所有的舞步皆收束在一个舒展的望月姿态里。
般般微微喘息着,目光追逐月色。
清辉包裹着她,脚下是散落的树叶,鬓边的发如同乌云,月色普照,她就像是天边的神女遗落人间,随时会有飞回天上的迹象。
般般装模作样,凹了半天美丽的造型也没听见表兄夸自己,气哼哼的回头准备骂他。
他竟就站在她身后一尺远,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她吓了一跳,心跳加快跳动着,回神后拔高嗓门凶他:“表兄!”
“还是跟我回屋吧,外面冷。”说着,他不由分说的将她横抱起来。
“???”般般懵了几瞬,“我跳的好不好看?你怎么不说呀。”话题转的也太快了吧,方才他舞剑,她都夸了他好几句呢。
“自是极好的。”嬴政一路抱她回了内室,“睡觉。”
“……”她狠狠捶了他的胸膛好几下,原来是起了色心。
她伸手就去扒他的裤子。
嬴政:“我没这个意思。”
“装什么正经。”般般瞄了一下他的下身,没这个意思怎么摸了一下就变形态了,“你今天不许动,我要自己来。”
嬴政:“啊。”
她光说还觉得不过瘾,干脆赤脚下床将自己的发带取来,将躺在床榻上衣衫凌乱的他绑在了床边,“你不许挣扎,别弄坏了我的发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