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薛家出事后,她头一次出府门。
车夫驾着马车,熟练地拐过长街,朝秦津私宅行去。
薛溶月掀开帷裳,一丝血红的夕阳正好落在她的眉眼处,勾勒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眸。她看着熙来攘往的街道,竟忽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不等她感慨良多,马车很快停在私宅侧门处,进府时,广晟正要出去,见到她一愣,随即笑着回禀道:“世子正在芙蓉阁中。”
谁知,薛溶月到了芙蓉阁时却并未曾寻到秦津的人影,唤来下人一问才知,他又移步到了金桂院中。
薛溶月叹息一声,只得再次迈步。
秦府游廊两侧竟还种了几株秋海棠,春夏时并不显然,直到了秋日便展露出芬芳,此时粉红的花苞已经绽放,虽不密集,但在烛火的映照下,倒是不失美意。
薛溶月折下一朵捏在手上把玩,回眸之际扫过那间密室,本没有在意,又行出两步,才猛然反应过来——
昔日那间连窗户都被严丝合缝钉上木板的密室在此时,竟然敞开了一条门缝。
薛溶月情不自禁地走上前两步,目光探究地看向密室。
密室内没有掌灯,又因窗户被木板封严实的缘故,半分光亮都透不进去,只有靠近密室的游廊下悬挂着一盏灯笼,在夜风摇曳下,将光亮透过敞开的门缝落进去一丝——
也因此,令薛溶月看清了那幅正对着门挂起的,敞开的画卷。
她不由一愣。
她没有想到秦津竟真的在里私藏了画卷,但并不是如他所说那般,是美人的画卷,而是......
薛溶月眯着双眸,又上前两步,确认了,这幅画是冬日赏梅图。
画技还算精湛,应是秦津绘制而成,漫天大雪下,华丽富贵的庭院中,白梅与雪融为一体,尽显冬日寒冷气息。
薛溶月撇了撇嘴。
原来就是这样一幅画?
亏她之前还想着,秦津真的偷画了她的画像私藏在里面。
不过是一幅雪梅图,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还特意藏在密室里面。
薛溶月这般想着,又多瞧了两眼,竟还真被她瞧出了些许端倪。
只见数株白梅树下的地面上,竟有一处不染丝毫风雪,并非是干净,而是空空荡荡,就像是少了一块没有画上。
而瞧那缺失的轮廓......
薛溶月眉心蹙紧,怎么这么像是......
烛火摇晃,一时看不真切,不等薛溶月再上前两步,身后忽闻急促靠近的脚步声。
薛溶月扭头一看,便见广晟神色紧绷慌乱地跑过来。
咽了咽口水,广晟快步走到薛溶月面前,福身行礼道:“娘子可是没有找到世子?”
他的身影不偏不倚,正好挡在敞开的门缝处,将薛溶月的视线遮得严实。
薛溶月见状,自然清楚他为何去而复返,好笑地勾了勾唇,索性她对这幅画也不是那么感兴趣,尤其是画卷上并无她的身影,见他出了一头的热汗,也不为难他,点了点头。
广晟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招呼一同赶来的下人为薛溶月引路。
目送薛溶月的身影远去后,广晟跟火烧屁股一样冲向密室,又慌又急,险些掉两滴泪:“怎么就偏偏忘了关这扇门!世子这次一定会杀了我的!”
***
薛溶月迈入金桂院中,却见院内屋内都未曾掌灯,院落被幽暗昏黑笼罩,只有月色洒下的些许银辉撑着。
她狐疑地看向引路下人,却见下人搬来一张梯子,放在临近屋檐的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树上。
薛溶月了然,吩咐净奴守在院前后爬上梯子,果然在一节粗壮的树枝上发现了秦津的身影。
他躺在树枝上,枕着手臂,修长紧实的双腿微微弯曲,身上盖着一层披风,睡得很沉,但并不安稳,剑眉拧成一团。
或许是近日当差太过劳累的缘故,眼下泛着乌青。
薛溶月愣愣地看着他。
这一幕很难不让她联想到前几日看到的,新浮现出来的原著剧情。
薛家出事的雨夜,他求得恩典,策马赶回长公主府,却始终什么都没有说,没有说他是如何进宫求得陛下开恩,没有讲他为此又付出了多少的代价,完全没有挟恩求报的意思,哪怕是她主动问起。
而那夜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秦津了,御安长公主怕她多心,还特意前来解释说,秦津刚任职没有多久,公务太过繁忙。
其实她清楚,还有另一层原因在。
薛家出事后,秦津进宫为她求情,她虽没有被牵连,但又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若是秦津不避嫌,不知多少污言秽语要泼在她身上了,所以,他连长公主府都不能再去了。
也正是因为清楚,所以她才只能等到风声渐过后,乔装打扮来见他。
薛溶月抬起眼,层层叠叠的枝叶将两人的身影埋没,院内外除了净奴一人守着,再无旁人。
再确认好后,她抬起手,指尖因心慌而微微颤抖,可她并没有收回了,抿着唇,她学着原著册子上的剧情描写,雪白指尖在迟疑片刻后,终是落在了秦津浓密的剑眉上。
薛溶月的心还是不可避免的猛缩了一瞬。
她很清楚,在指尖落下的这一刻,横在两人中间的那层岌岌可危的窗户纸将会被彻底打破,某些情愫一旦呼之欲出也再难被遮掩。
指尖顺着他浓密的剑眉往下,先是生得极高眉骨,然后是高挺的鼻梁,最后......
薛溶月的指尖落在了那弧度利落清晰,透着几分冷冽的薄唇上。
薛溶月也不知自己此时到底在想什么。
她心跳的又快又急,思绪也是乱糟糟的,脑海中一会闪过那日的瓢泼大雨,秦津浑身湿透的出现在她面前时,那双望过来的眼眸,一会闪过原著册子上一段又一段的剧情。
但只有一点,她很清楚——
她知道自己此时在做什么,也很清楚这样做完后会迎来什么。
但她还是想要这样做,这段时日不断在心中翻涌,难以平复的情愫也催促着她这样做。
她想,那夜秦津的问题,她能给出明确的答案了。
所以,她收回了落在秦津唇上的手,然后一寸寸弯下腰,在急促的心跳声中,亲了上去。
唇瓣相触时,薛溶月双耳似是突然失聪了一般,再也听不到旁的声音,只有心跳声震耳欲聋。
大脑顿时一片空白,薛溶月觉得她要喘不上来气了。
并非看上去那般冷硬,秦津的唇很软,软到薛溶月不知该怎么办,整个人都僵住了。
然后呢?
薛溶月心中忽然涌出一个念头。
然后她应该做些什么?
薛溶月迟钝地想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没有答案。
就连原著册子上面的剧情也是戛然而止,没有给出后续。
亲完之后呢?!
薛溶月想往后缩了。
她下意识想要抿唇,却忘了此时这个举止有多么的不妥,唇瓣相触,轻轻摩挲,那柔软的触感登时令薛溶月再度僵硬下来。
温热不断蔓延至她全身,薛溶月感觉整个人被推进了炼炉中,恨不能烧起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慌乱之下,她闭了闭眼,刚想直起身子,一双宽大的手突然扣出了她的后脖颈。
温热的掌心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脖颈,力道不重,却禁锢着她不能后退,随即,本任她蹂躏玩弄的唇瓣主人睁开了眼。
薛
溶月错愕地瞪大双眼,看向秦津,正对上他的目光。往日那双黑重锐利的双眸,此时竟有些湿漉漉的,却并不消减他此刻极具侵略性的视线。
交缠在一起的温热气息另两个人都有些恍惚,秦津目光直直地看着她,而与他的目光不同的是,秦津的薄唇只是轻轻蹭了蹭她的唇角,温柔又轻柔,带着安抚,又似是怕惊扰了这场美妙的梦境。
直到薛溶月不甘示弱,也轻轻地蹭了蹭他的唇角,以示回敬,这个吻便陡然换了一种意味。
秦津眸色渐深,按住薛溶月脖颈的手用力,将薛溶月上半身完全拥入怀中后,他忽地含住薛溶月的下唇,不同于先前的轻柔带着抚摸意味,而是更为侵略的、滚烫的贴合。
蛮横霸道地卷住她的呼吸,薄唇紧紧贴着她的唇瓣摩挲,时不时含起,舌尖也在此时温柔地撬开她的口齿。
秦津的手臂收得更紧,另一只手抵在她盈盈一握的细腰上,将她圈进怀中,薛溶月在他的攻势下节节败退,指尖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唇齿间的纠缠越发激烈,连呼吸都变得灼热。
“......秦......秦津,我要站不稳了......”
在慌乱中,薛溶月闭着眼,胡乱地推了推秦津,硬是在唇齿摩挲中挤出了这断断续续,夹杂着低吟的话。
秦津这才停止。
在粗重的呼吸声中,他青筋凸起,泛出细汗的冷白脖颈往后仰去,只稍稍退开一寸距离,并没有彻底放开薛溶月,只是将按在薛溶月脖颈处的手收了回来,而圈在腰上的手不仅没有收回,反而圈的更牢了。
一手撑着薛溶月的身子,不让她倒下去,他脖颈后仰,气息不稳,喉结滚了滚,急促的呼吸令他宽阔结实的胸膛都在上下剧烈起伏。
凉风从耳边掠过,薛溶月又下意识的抿起了唇,也是在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双耳有多滚烫。
不止是双耳。
薛溶月忽而变得敏感起来,连秦津放在腰间的手都让她觉得炙热。
她又想跑路了。
秦津显然是了解她的,放在她腰间的手始终牢牢禁锢着她,丝毫没有松了力道的打算,而且她刚一动,手上的力道顿时加重了。
秦津坐直身子,不由分说将她从木梯上拉上来,连给她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眼尾泛起红晕,秦津那双幽黑深邃的眼眸此时翻着涌浪,眼底早没了平日的冷冽,看向薛溶月的目光像是淬了火的钩子,炽热恨不能涌出来。
他定定地看着薛溶月泛红的唇瓣上,像是紧盯着猎物,锐利下藏着汹涌的情欲,他的目光就这样一寸寸上移,对上薛溶月的双眸。
喉结上下一滚,秦津呼吸烫得似是能够灼伤人,他的声音沙哑,像是刚磨过砂石:“薛溶月,你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吗?”
薛溶月头一次在秦津身上感受到危险二字,蓬勃浑厚的气息深深笼罩着她,她就像是被叼回洞穴的猎物,身前虎视眈眈的目光甚至一度令她浑身发紧,连指尖都泛起红。
她下意识侧过头,想要躲开那道注视,硬着头皮吐出两个字:“知道。”
秦津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克制住自己内心越发汹涌的情愫与欲望,他的声音发沉:“你想好了吗?”
猛地将薛溶月往怀里带了带,他的语气甚至称得上咬牙切齿:“这个问题之后,你就再没有任何可以反悔的机会。”
薛溶月半跪在秦津怀中,秦津灼热的气息尽数洒在脖颈,她紧抿着唇,抬起头,迎上秦津的目光:“我没有想要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