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还有几位做行政工作的大姐,专门组团来问这位长得好看能力又强的小警察还有没有对象。
“……我暂时还不考虑这个。”季银河为难地摆摆手,“我爸妈说我还小呢。”
“不小啦!转过年就二十四了吧!?办案要紧,个人大事也要赶紧考虑起来!”大姐们掏出一沓照片,“这个是京州农业银行行长的侄子,你看看怎么样?”
“不不不!”季银河被吓了一跳,“我不急,真的,一点都不急!”
赵卓群伸着脑袋过来,“金姐,我们小季多好看啊,你怎么给人介绍小胖子!”
“啧,瞧我这事办的,确实胖了点!”金姐又换了张照片,往季银河脸上一怼,“小季啊,你看看这个,省高院政治部的小伙子,家庭条件不能和上一个比,但是你邓州老乡,一米八呢——”
“姐,我老家是江潭的……”季银河整个人快贴到墙上了。
“哦。”金姐讪讪地缩回手,“反正留一个号码也不碍事,年轻人也不能太沉迷工作——”
“金主任啊。”谭丽揣着手从门边踱过来,“今天财务没工作?”
干刑事侦查的人,板起脸来相当威严,金姐吓了一跳,拍着心口说:“我这不是关心年轻同志嘛。”甩了甩手,“行啦行啦,知道你们忙,不待见我们行政部门的同志……我回去干活了!”
谭丽一秒笑眯眯,“慢走不送。”
小季同志缓出口气摸了摸鼻尖,刚准备坐直身子继续打字,谭组长却淡淡说了声:“季银河,你跟我过来一趟。”
办公室霎时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
谭丽以前从未用这种语气找人出去谈话过……可现在又没有大案子,更没有单独汇报的必要。
管野嘟哝:“总不能也是给小季同志介绍对象的吧?”
大伙儿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耸耸肩各干各的活去了。
而这一个上午先后遭受金姐和谭组长暴击的陆铮却有点坐不住,站起来盯着窗外凋敝的风景发呆。
两堵墙之隔,谭丽领着季银河走进组长小办公室,在桌后坐下。
“坐。”她扬着下巴,示意对面那把椅子。
季银河规规矩矩地坐下,心里还有点忐忑。
……这么严肃,看起来要谈什么大事似的。
“刚才祖厅叫我们过去开了个会。”谭丽一脸严肃地说,“你今年在省厅表现不错,年轻有为,班子成员考虑接下来给你在职务上进行一些调整。”
季银河思忖了两秒,她现在职级爬得挺快,不过职务上还是最普通的侦办警察。
所谓调整……也没法往下调了,难道是晋升?
谭丽看她没说话,“唔”了声,“老赵年纪大了,考虑退休,组里需要两个副组长,陆老师是公安大的人,所以我们打算培养你和管野,不过……”
季银河睁大双眼。
“现在部里害怕年轻干部脱离实际,要求晋升副科级以上的同志,一定要有足够的基层经验。”谭丽慢悠悠喝了口水,“管野呢,比你大几岁,之前就在派出所锻炼过,这方面自然比你强些……所以,我们计划把你调去基层,挂职锻炼三个月,有问题吗?”
哪里办案不是办案,季银河立刻大声回答:“没问题!”然后又搓了搓手,“那谭队,我去哪个派出所呀?”
“派出所就没必要了。”谭丽说,“刚才听你和金姐说,老家在江潭?”
“对!”小季同志点点头。
“那行,正好江潭下面的天都分局在要人,刑侦大队队长职务。”
“那可太好了!”季银河兴高采烈,“天都区年初才从县划成了区,而且又在江潭和京州交界,来回两边都很方便。”
谭丽看孩子般欣慰地笑起来,“回宿舍收拾收拾吧,明天带着文件立即赴任。”
季银河蹦蹦跳跳地出来,看大家都一脸八卦,赶紧把情况说了一说。
办公室瞬间响起一片贺喜声。
省厅警察调往基层锻炼是一个众人心照不宣的信号:小季同志好事将近,就要升职啦!
靠在窗边的陆铮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又慢慢沉默下来。
锻炼固然是好事,但基层环境差,下属难管,关系户盘根错节,厅里之前也有不少人下去后水土不服,一个月没熬到,就嗷嗷叫着要回省会。
他从来不担心季银河的能力,只是害怕她在那荒郊野岭里受欺负。
好在天都分局也算市区了,总比荒山野岭要强一些。
陆铮原地踱了两步,在一片笑闹声中抱着手臂走出办公室,信步来到了走廊上。
隔壁的小会议室里,恰好有两名副厅长在聊天——
“祖厅要把小季放基层?这女同志是个人才啊!”
“嗯,回来之后估计就要接赵卓群的班了。”
“有点本事,但还得磨一磨,基层挺好,锻炼人。”
“哈,哪那么容易,多少人撑不下来呢!”
“也是,磨好了是人才。磨不好,啥也不是!”
脚步声从室内传出,陆铮却没有躲闪,而是大大方方站在那儿,礼貌地向两位领导问了声好,又看向分管人事的副厅长,带着微微笑意道:
“林厅,我想跟您打个申请。”
第89章
季银河拿了文书和行李,刚从宿舍楼出来,坐上谭丽派人送她去天都分局的车,外面就飘起了雪花。
江潭本就在京州北面,越往前走,雪势便越来越大。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将省道笼罩在苍茫之中。
季银河本来打算先回一趟家,看看几个月没见的老季连女士。
这会儿低头瞥了眼手表,又瞧瞧前面慢得宛如蜗牛爬行的车速,干脆对主驾上的师傅说:“要不还是麻烦您直接送我去天都吧,万一耽搁您今晚回京州就不好了。”
师傅朝体贴的小季同志比了个大拇指,“好嘞!”
四个小时后,警车在风雪中一路开进天都区。
大概因为几个月前还是县城,这里的建筑和道路显得十分朴实,商业凋敝,远没有江潭和京州繁华。
天都分局灰扑扑的四层小楼矗立在主街尽头,浓雾中只能看见一团昏黄的灯光从值班室玻璃窗内透了出来。
一看是省会的牌照,保安也没拦,抬手就放车进去了。
而整个大院里除了自行车和摩托车外,只停着两辆漆面剥落的吉普。
“小季同志,条件艰苦,未来三个月你可要加油啊!”
师傅下车帮她拿了行李袋,还不忘温馨地叮嘱一句。
季银河微笑道:“谢谢您,我会的。”
目送省厅的车离开后,她深吸口气,一手提着行李,一手抱着调任文件,登上警局前的台阶。
还没推开大门,就有几个裹着军大衣、袖手跺脚叼着烟屁股的警员走了出来。
边走还边讨论一起案子——
“那个灭门案,我看八成是女的劈腿,被男的捉奸了呗!”
“怎么就不能是男的出轨被老婆砍了?”
“我说,非得是情杀吗?一家人死得整整齐齐的,说不定是寻仇——”
看见杵在门口的季银河,才回过神来。
“……”
季银河正想上前打个招呼,几个人却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继续下台阶去了。
冷风中还回荡着语声:
“这不会就是新来的队长吧?”
“不能吧,这么年轻?”
“穿便装呢,肯定是当事人家属啦!”
季银河低头看看自己。也是,今天没穿警服,而是披了个防雨的大袄子,不怪别人认不出来。
不过他们正在讨论的案件,还挺让小季同志感兴趣的。
进公安系统一年半了,还没遇到
过灭门这种类型的案子呢!
她鼓起腮帮,琢磨着报道结束得赶紧追出去问问。
季银河同志正正衣摆,踏上了走廊尽头的台阶。
局长办公室在四楼,即便是领导聚集的楼层,头顶上灯泡也忽明忽暗,绿色墙漆剥落,一副年久失修的模样。
小季同志深吸口气,推开吱呀作响的木质大门。
局长卢季同听见声响,端着搪瓷缸从蜂窝煤炉边转过脸。
“卢局您好,我是省厅刑侦局的季银河。”
季银河鞠躬问了声好,直起身就看见锋利的视线从老花镜片上方打量过来。
然后立刻转变成亲切不失油滑的笑脸。
“省厅的同志可算到了!”卢季同放下茶杯,上前握手,“这么大雪天的从京州赶过来,辛苦了啊!”
“不辛苦,应该的!”季银河礼貌地弯起唇角,虚晃了一下就把手抽出来,拿起调任文件,“这是我的档案和简历。”
卢季同扫过一眼便放下,“太优秀了,来我们天都简直是屈才……我这也没什么能招待的,领你去刑侦支队看看?”
这提议可正中小季同志下怀。
她兴冲冲跟着卢季同往外走,没想到出门左转,第一间办公室赫然挂着刑侦支队的牌子。
“分局的办公场地太小了。”卢季同不好意思地搓着手,“队里加上你一共就五人,副队长于京,两名探员桑向阳、牛大志,还有一名法医兼物证葛卫东。”
他把门一推,唉呦了一声,“一个人都不在啊……估计出门办案去了。”
季银河想起刚刚在楼下撞见的几个人,便问:“最近有一起灭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