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屹得到消息,楚王将于秋狝起事。
于是将计就计,命刘太医研制假死的毒药,卫屹假意与晋王合作逼宫张后。
待张后‘香消玉殒’,卫屹借着处理尸首的机会,带张后远走隐居。
可这一切事与愿违。
霍屹永远都忘不了那年秋狝。
红叶萧萧,他爱的人描钿贴花,盛装出席。
却是他亲手递上了那杯鸩酒。
是的,那杯鸩酒成了真。
他们的计划被晋王识破,调换成了毒酒,又在卫屹接应的路上设下埋伏。
百余个训练有素的死士围攻卫屹一人。
卫屹带着毒发虚弱的张后,根本无法逃脱。
最终,卫屹被刀剑乱砍,死在了心爱的人面前。
“娘娘对不起,要你陪我一起死。”
……
这也是霍屹不敢面对纫兰的原因。
上一世,他的计划害得纫兰香消玉殒。
这一世,副人格一出现又伤害了纫兰。
他不知道纫兰是否会怨他、恨他?
他怕自己一旦与纫兰见面,会发现所有的期待都是假的。
大殷特展现场,灯光昏黄如烛,青铜器在玻璃展柜中泛着幽冷的光。
舒纫兰站在「张后专展」前,久久凝视着那幅褪色的宫廷画像。
画中女子凤冠描钿,眉目如刀,唇角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
“张后(公元1411——1450年),殷善帝之后。
善帝在世时身体不好,常让张后代批奏折。
善帝病逝,立年仅15岁的皇长子为新帝,张后辅政。
三年后,新帝猝于心疾,仅留一襁褓幼子。
张后力保幼子登基,垂帘听政。
……
1450年秋,张后丧身宫变,史称‘狝羊之变’……”
解说牌上的文字冰冷简短,关于她的功过,后世众说纷纭。
有人说她力主新政,打击门阀;也有人说她野心不轨,祸乱朝纲。
舒纫兰的指尖轻轻点在玻璃护罩上,与画中人的指尖隔空相触。
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没想到再次回顾自己的一生,竟是以旁观者的身份。
“纫兰——”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她浑身一颤。
那嗓音低沉克制,像是穿越了数百年的时光,终于在此刻落地。
她转身回眸。
霍屹正站在三步之外,黑色大衣下的他高挺如山。
他的目光沉静而复杂,喉结滚动了一下,仿佛这个简单的名字已在唇齿间酝酿了很久很久。
自从纫兰入宫为妃,他就再也没能以她的闺名唤她。
幻想了无数次重逢的场景,真到了这一刻,两人都怔站在原地,全身僵硬,只有眼底有光在流动。
末了,纫兰哭花了脸。
霍屹心疼了,才想起靠近,带着体温的手指,轻轻拭去她脸庞的泪痕,“哭什么?我们都还活着,多好的事。”
“阿屹,抱我。”
她声音哽咽,带着哭腔。
霍屹手臂颤抖着将人拥入怀。
原来,她的拥抱,是这样温暖。
“对不起。”霍屹的声音轻轻落在她耳畔,他想触碰她颈间的伤口,又怕唐突,“我身体不好,晴天说的话,并非是我本义。”
“我知道。”纫兰朝他的身体偎得更紧了些。
“对不起我……”霍屹欲言又止。
纫兰轻笑了声,扬起脸蛋看他,“我是不知道,你到底做了多少对不起我的事?”
“我计划失误……害死了你。”霍屹心上滴的血从眼角滚落,看向解说牌上那行刺眼的文字。
‘1450年秋,张后丧身……’
穿到现代,霍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翻大殷史书,当他看到张后死于那场宫变时,心中充满了悔恨和抱歉。
那是他爱了一辈子的人。
他没有保护好。
“傻瓜。计划出现意外不能怪你,更何况……”舒纫兰踮起脚,抚上他泛红的眼角,“那年我没死。”
“什么?”
“你安排的刘太医果然医术高明,他将我救活了。我的尸首在回宫途中诈尸,卫家军护我杀出重围,还带我去了你事先准备好的山中小筑。”
舒纫兰目光盈盈地望进他的眼,“阿屹,你准备的山中小屋很温馨,我很喜欢。”
她声音轻巧,目光清浅,简单的一句‘我很喜欢’,就将他的心瞬间填满。
霍屹顿了片刻问:“晋王后来没对你赶尽杀绝?”
“天高皇帝远,你选的地方隐蔽,他找不到。”纫兰的眼角弯了弯,“我后来……活到67岁,寿终正寝。”
霍屹看她的眼神又深了些,仿佛在想象她白发苍苍的模样,“你什么时候到的香江?”
让我找得好苦。
“半年多前。你呢?”
“我穿过来是呱呱坠地的婴儿。”
“你不会……找了我28年吧?”纫兰没忍住,眼中又染上湿意,“阿屹,我来晚了。”
“没有。”霍屹将人抱得更紧了些,“山中小筑,你又活了28年,我没有白等。”
他多等待的一天,即是她在另一个时空多活了一天。
第41章
这天下午,纫兰在外谈生意结束得早,就提前回了家。
她正在客厅翻阅公司文件,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一个微胖的女人站在门口,宽厚的背有些躬,手里拎着几盒补品和水果,眉眼间依稀能看出与自己相似的轮廓。
纫兰搜索记忆,猛地站起身,“佩兰姐?”
这是原主的亲姐姐,林丽珍的大女儿,比纫兰大十岁,今年应该有32岁了。
舒佩兰眼眶一红,快步上前紧紧抱住了她:“纫兰……你一个人在外面那么多年,受苦了。”
纫兰感觉到姐姐的手臂在发抖,袖口滑落时,露出手腕上一圈淡淡的淤青。
“我没事。”纫兰轻轻拍着她的背,“倒是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脑中的记忆只停留在十年前,回到香江后林丽珍也跟她提起过这个姐姐,但就只说她嫁了人,其他没有多说。
佩兰松开手,勉强笑了笑:“姐姐早就该来看你的,可我之前在孕期,现在刚出月子也没多久,一直没找到机会……”
“姐言重了,是我该去拜访你。”纫兰拉她坐下,倒了杯热茶递过去:“姐姐,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佩兰捧着茶杯,目光悠长,“当年你走丢后,妈妈又瘫在床上,我没过多久就嫁人了。是爸跟梁姨替我做的主,将我嫁给了梁姨的弟弟。结婚十年……我生了三胎,都是丫头。”
她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在讲一件羞耻的事情,“婆婆天天骂我不中用,世荣他……在外面花天酒地,回家还嫌我态度不好……”
“不说这些了。”她暗自将眼角的泪拭去,“今天姐姐是回来看你的。看到你平安回来,还长得这么好,姐姐就安心了。”
她抬手的瞬间,纫兰再一次眼尖地发现,不止是手腕,她的手臂内侧也有好几处新旧交错的淤痕。
然而佩兰不提,纫兰也不好主动戳人痛处,只是握着她的手说:“姐今晚住下了吧,咱姐俩好久没见了,晚上好好聊聊。”
“不了。”舒佩兰仰头看后面墙上的自鸣钟,“大丫和二丫马上放学了,我要去接她们。对了,妈呢?我去看看妈妈。”
“在二楼休息。”纫兰转头唤道,“杏香,带佩兰小姐过去。”
纫兰想着这母女俩许久未见,一定有体己话要说,就知趣地没跟上去,继续在楼下看公司文件。
大约半个小时后。
舒佩兰下了楼,看得出来眼眶有些红,嘴角还是努力牵着笑,“纫兰,时间不早了,我该去接孩子了。姐姐下回有时间再来看你。”
“嗯。”纫兰说了几句宽慰的话,送人出门。
佩兰离开后。
林丽珍摇着轮椅过来,长叹一口气:“你姐命苦啊。先前你刚回来,自身都难保,妈妈就没告诉你,可你姐这些年过得是真不容易。”
舒纫兰推着母亲的轮椅朝花园走去,“妈妈,当年姐怎么会嫁到梁家?”
林丽珍的眼里泛起泪光:“那时候我瘫在床上,连话都说不了……梁美妮趁乱撺掇佩兰嫁给她弟弟,说是亲上加亲。你外公留给我的两栋小楼,还有我在舒氏几乎全部的股份,都成了佩兰的嫁妆。”
纫兰心头一震:“梁世荣当初不就是个水果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