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岛酒店的玻璃花房内,阳光透过藤蔓在白色茶桌上投下斑驳光影。
舒纫兰轻轻搅动着伯爵茶,“所以你要去霍氏上班?”
“是啊。”霍晴姿舔了舔手指粘上的草莓酱。
自从纫兰上班后,这两人还是第一次抽出空来喝下午茶。
霍晴姿抿了口咖啡,“我本来报了国外的冬令营,打算出国上学。可一时间也没找到合适的好学校。偏偏最近我哥身体不太稳定……”她压低声音,“病情好像加重了……家里希望我尽快进公司。”
“霍总什么情况?”舒纫兰眼露担忧。
霍晴姿啧嘴,“说不上来,明明两年前稳定下来了的。不懂他们最近又怎么了?”
“他……们?”舒纫兰敏锐地发现晴姿的用词有些奇怪?
“啊没事儿,不说我哥了。”霍晴姿眨了眨眼,将话题切换,“你最近怎么样?在公司忙啥呢?”
“忙着跟金织集团抢欧美市场呢。”
金织集团和舒氏织造公司,曾经是香江的两大纺织企业,各占半边天。
可现在舒氏经营不善,已经越来越无法与金织抗衡。
出身商贾之家,从小耳濡目染的霍晴姿对这些情况也有了解,“金织现在占了有七八成的欧美市场了吧。你们舒氏还有戏唱吗?”
“我看没戏。”舒纫兰眼含忧虑,“现在市场部在接触李家。因为运纺织品去M国要过大洋,需要的货船资质比较高,目前在香江这种船最多的就是李家的长日集团。”
“找李家有什么用?”霍晴姿大喇喇地咬手中的红豆司康,“李老大的太太就是金家二房的大女儿啊,这妥妥的商业联姻,人家不可能胳膊肘往外拐。”
“我也是这么想的。”纫兰苦笑着接过话头,“不过董事会坚持目前的策略,我还左右不了他们。”
霍晴姿眼前一亮,“纫兰,我们家应该也有你说的那种,跨洋航线的大货船,不然我给你弄……”
舒纫兰没等她说完,就摆手,“这种大货船是抢手货,你们家跑一趟欧洲的利润,恐怕够养舒氏半个航运部。我没道理让你哥做亏本生意。放心吧,我自己能想到办法。”
霍晴姿了解她的脾气,便不再多言,“可你跟我关系这么好,总要让你沾点我们霍家的光啊。”
“其实……”舒纫兰嘴角不自然地牵了下,“我已经沾了霍家的光。”
“什么意思?”
“就是我跟你哥的绯闻呗……”
“嗯。怎么?”
舒纫兰捋了下耳边的碎发,“我最近找了几个有跨洋航线的小公司谈合作,人家一开始不怎么搭理我。后来,我就戴着你哥送的那条项链去堵人,现在人家对我可热情了。”
“哈哈哈——”晴姿爆发出一阵大笑,差点打翻茶杯,“没想到啊,我哥的绯闻还有这个用处!”
“嘘——”纫兰环顾四周,耳尖无意识地泛红,“小声点,这难道光彩吗?”
晴姿忽然压低声音:“说真的,我哥没找你麻烦?”
“什么麻烦?”
“之前有个女明星跟我哥一起参加商务晚宴,女明星跟他互动,很暧昧地靠在他肩上。现场有个很虎的八卦记者问他俩是不是在谈,我哥当场黑脸走人!第二天……”霍晴姿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女明星的代言就掉了,还差点被封杀,后来再也没人敢轻易靠近我哥。”
“不、不会吧?”舒纫兰手中的瓷勺“咔”地撞在碟沿。
这么严重?
她后背忽地窜上一股凉意。
霍屹不会也要来对付她吧?
周五晚上。
纫兰约了一个非洲客户,在翡冷园饭店。
今晚,她穿了一身黑白拼色的香奶奶,特意没戴那条惹眼的蓝宝石项链。
她决定洗心革面,再也不打着霍屹的旗号狐假虎威,以防真有一天被霍总‘报复’。
她脚步优雅地迈进金碧辉煌的大厅。
大堂经理九十度鞠躬,笑容灿烂:“张小姐,晚上好。”
“晚上好。”舒纫兰微微颔首。
大堂经理迎上来,“您约了迈德先生对吗?他已经在包厢等您了。”
“哪间包厢?”
“是这样的张小姐,您预定的是普通包厢,很巧的是今晚店里人不多,所以我们免费帮您升级到了尊贵豪华包厢。”经理会意地眨眼,“就是霍总常订的那间。”
“谁?”
舒纫兰之前四处碰壁的时候,戴着那条蓝宝石来过两次这家饭店,这个大堂经理认得她,已经将她和霍屹的女朋友划上了等号。
“还能有谁?霍总呀。”大堂经理凑上前,“包厢我们是免费升级的。霍总有段时间没来我们翡冷园了,张小姐有空带男朋友多过来吃吃饭呀,我们顶楼还有浪漫的情侣餐厅哦。”
舒纫兰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还是不用……免费升级了吧。”
“嗯?可迈德先生已经在里面了,是要让他换到……普通包厢吗?”大堂经理不放心地确认。
就这样让客户换到普通间,好像也不礼貌?
舒纫兰硬着头皮,“不换,就这间吧。”
大约三十分钟后。
饭店的旋转门再次转动。
霍屹踏着大理石地面走来,纯黑西装像是裁下的一片夜色,单调深沉。
大堂经理热情地迎上去,“霍总晚上好,您是来找您女朋友的吗?我这就带您过去。”
霍屹蹙眉,“谁?”
“您女朋友张小姐啊。她就在您常用的包厢呢。”
霍屹顿了有半分钟,眸光骤冷,“哪个张小姐?”
大堂经理被这眼神骇得后退半步,“张……纫兰小姐。”
第30章
霍屹步伐稳健地朝包厢走,表面仍是淡漠从容,只有自己知道。
他不自觉收紧的拳心,已渗出汗来。
短短三分钟的路程。
他却好像走了一辈子。
经理打开门的瞬间。
舒纫兰正操着一口熟练的英文,跟黑皮肤的迈德讲得眉飞色舞。
霍屹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之人。
完全不一样的穿着打扮。
完全不一样的语言。
完全不一样的年纪。
可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霍屹全身僵硬地立在原地,视线不受控制地停在她身上。
从眉峰到鼻尖,从脸颊到下颌,从发丝到脚尖。
一寸寸描摹。
不知何时他深邃的眸中,已蓄满了酸涩的泪。
舒纫兰知道,他认出了她,怔然开口:“你、你是……?”
大堂经理一脸莫名其妙,“这是霍总啊。”
舒纫兰嘴唇微微颤抖,“霍……屹?”
就在这万籁俱寂又天崩地裂的时刻。
霍屹高大的身体忽然直直地,倒了下来。
舒纫兰冲上去,扶住了他,在侍应生的帮助下,将人搀到一旁的沙发躺下。
大堂经理大惊失色,“张小姐,霍总……这是怎么了?”
舒纫兰想起晴姿说过她哥身体不好,“老毛病了。霍总的司机呢?马上联系司机到地下车库待命。”
“霍总的司机去接客户了,一会儿才能过来。”侍应生答道。
舒纫兰表面镇定,手指还是不由地颤抖起来,一方面是担心事情传开对霍氏影响不好,另一方面是担心霍屹的病情。
她吩咐酒店做好保密工作后,立马打电话给了霍晴姿,“喂?晴姿。”
“纫兰,发生了什么事?”霍晴姿听出了她语含焦急。
“你哥晕倒了,现在情况好像不太好。”
“哪个哥?”
“什么哪个?你不就一个哥吗?你亲哥哥霍屹!”
“哦哦!你俩在一起啊。”霍晴姿反应过来,“我哥司机呢?让司机把他接回来吧,我现在就联系家庭医生。”
“司机暂时不在,还要一会儿才能到酒店。”舒纫兰还是不太放心,“他有什么随身药品可以用吗?这种情况危不危险?”
“暂时应该没有生命危险,我哥是精神类的疾病,晕倒一般是意识模糊……”霍晴姿边说话,边走下楼,“哎呀说也说不清,反正你别管了,让他躺着休息会儿,我现在就过去饭店接我哥。”
“好。”舒纫兰垂眸,望向沙发上的人。
他就这样闭着眼,躺在她的身旁。
有一瞬间,让她想起五百年前的枫叶林,那具慢慢冷下去的身体。
她有些怕,不受控制地、说话尾音都带着颤。
大概二十分钟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