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年底盘账,不咸屯再创新高,一个工分合到了九毛钱!这是什么概念?有砖厂的金家窑一工分才值八分钱,这在各公社还是高水平的。而且不咸屯的活多,连上年纪的老人也能搓麻绳纺线线赚几个工分,这样分完粮食之后每家剩下工分换的钱合计一下比县里工人一年工资还高呢!
在乡下只要物资和钱丰足了,其实日子过的比城里可滋润多了。这不嘛,就引来一波没安好心的恶狼。
不咸屯自打立村后,落户卡的就比别的地方严,而从林星火下山,不经意间就把屯里生活带的一日比一日好之后,全屯人就更不欢迎外来户了,倒也不是多‘独’,而是屯子秘密多,大家伙儿也绷着一根筋呢。
说实话这几年外嫁闺女和娶外村媳妇的事也少了好些,早几年什么娃娃亲更是没了踪影,还留在家里的十六七的大闺女可不少,上了二十还没说亲的小伙子更多,偏偏不咸屯也就一百来户人家,不可能光指着同村说亲……这都成了乡老们的一桩心病了,生怕耽搁了孳生人口。
但就算闺女成了老姑娘,长辈们也绝不会同意像肖兰芹看上的那门亲事。
谁不想过好日子,可做人不能那么下三滥!那后生还是红农公社的高材生呢,比肖兰芹这个初中没毕业就插队的知青文化程度还高,据说差点就被推荐成工农兵大学生了。就这么个吹出去多好多好的后生,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指着肖兰芹说他俩都睡了,时间地点啥的都往外倒,说肖兰芹肚子指不定已经揣上了他的种,逼迫屯里同意他入赘。
偏偏肖兰芹这闺女着了他什么魔,不顾自己的名声,也不顾知青站其他姑娘的名声,和他手牵着手,跟就义似的要求大家不要阻拦他们的革命感情。
大队部不是没努力过,屯里的妇女、姑娘,连魏奶奶都出面了,可就是劝不动肖兰芹这姑娘。
好家伙,简直是越劝她越坚决呀,闹得不咸屯倒跟棒打鸳鸯拆散“喜儿和大春”的黄世仁似的。
后来大队也烦了,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肖兰芹要往火坑跳就跳呗,嫁娶入赘都是人自愿。可那个叫牛望山的后生算计的好呐,他要算计落户,就是打听了林星火的事情。
要知道林星火可也算是京市知青,她怎么就能在不咸屯有宅基地呢?别拿啥贡献说事,人牛望山说得好哇,他家肖兰芹这些年在不咸屯里也是勤勤恳恳的“帮农”,难道不算是贡献。
倘若肖兰芹相中的是梁子沟或金家窑里知根知底的后生,那屯里兴许就答应小两口落户请求了,可这牛望山身后牵连着十来口子人,他们家在红农公社就是出了名的“有心眼”,大队部肯同意才怪呢。
“你说这闺女脑子里怎么就没点数呢?”老支书恨铁不成钢:“认识了才三月!怎么就死心塌地了?”
牛望山长得是好,就是丫头们喜见的那种白净高挑的书生样,穿着笔挺的呢料大衣,露出干干净净地的确良领子,上衣兜里还插着一根钢笔——“崔知青说他那一身行头,还有钱啊票啊的,都是肖知青给的。她脑子……不,她图啥呀?”王会计也纳闷的紧,见过跌份的,就没见过这么糊涂的。
林星火想起上辈子的见闻,不由得感叹这个年月有这个年月的好处,至少人与人之间人情味很浓,大家都愿意向善处替人操心,搁在几十年后,怕除父母外的亲朋好友都不愿掺和这些事……当然,也是因为这种事越来越多,大家也越来越明白这样事出力不讨好,离远些才能避免图惹一身骚的后果。
“没事,我跟贺叔问问肖家的地址,咱们大队能不能写封信,正儿八经地提一提这件事。”林星火没把这件事放心上,闹呗,放任他闹就能闹几个月,现在可都三月份了,离运动彻底结束也没多久了。等肖兰芹这个倚仗一回城,那个什么连起名都是“一山还有一山高”的牛望山啥好处都捞不着。
“我直接给她家捎封信,让她家人来处理吧。”省的白闹心,咱就摆出为插队到本大队知青负责的态度,公事公办的询问肖兰芹父母对于其女儿婚事是否知情,表明这是为了避免上过报纸的“农民强.奸海市女知青冤案”的误会
再次发生而特意去信……不管肖兰芹是瞒着其家人还是说谎哄骗了父母,这封信都能解决问题。就算孟家要捏着鼻子认下,那一来一回的拉锯也足够耗过最后一段时间。
“也行。”老支书道,大队先前也试着跟他家联系过,可肖兰芹这姑娘不说实话,发过去的信件和电报都没有回信儿。县知青办里应该有她父母的工作单位,这样就算把这块牛皮糖撕下来了。
“给乌年落户口的事情先瞒着,就把他当京市人就是了。过两天你们走了,咱也有说头。”就说小林丫头要回城了,要把那院落还给大队……到时候红忠替小林料理盖房子的事,也能有个说头挡着。
林星火抿嘴一笑:“我方师父说情势转好后上大学的章程可能要变,不如趁现在开始就给屯里的学生们把文化课补起来?”
老支书当下就顾不得肖兰芹那点子小事了,老头蹬一下就站起身,哆嗦着嘴问:“真要……那是跟以前一样能考?”用考的选拔出来的才是真人才!
“别问别问,别难为孩子。”同样激动的王会计忙拦住老支书:“咱们有数就行了!有数就行了!”
囫囵个重复了好几遍,这两人才稍稍平复下来。
林星火倒有些好奇:“都说现在咱们屯里的社员比在城里当工人还吃香嘞!上了大学拿个干部身份,那机关上的工资还不如工人赚的多呢,这一比对,兴许真不如在生产队干活呢?”这会机关工资平均下来确实比一线工人低,而且工人这成分应当算是最好的了,八级工出去可比贺庆这种老干部还牛气呢。不过这种情形也持续不了多久了,老支书他们确实有远见。
老支书和王会计都摆手,王会计难得把掏心窝子的话倒出来:“自来就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就算这话现在犯忌讳,可咱也得承认这话没错——咱不咸屯咋把日子过好的?就是从书开始的。不管是你,还是河滩农场里那群老伙计,你们这些有本事的人都把书读的很好……还有咱屯弄起的那些作坊,不多亏了你们从各地方抄来的书么,照着书本子,咱啥也不会的庄稼人现在弄起了油坊、豆腐坊、蘑菇房、放起了柞蚕、把甜菜榨出了糖……孩子们念好了书,那就跟跃上龙门似的,别的不说,心里的想头就跟普通乡下人不一样了。就算是没能在外头站住脚回屯里来了,娃儿们也能带着咱屯越来越好。”
王会计看了老支书一眼,陈支书要没念过私塾,要不是从没丢过向学的心,他能把不咸屯领成现在这光景?只看陈老头一人,他也相信文化高了有大用。
“这些年把娃们耽误狠了!”老支书想起屯里的学生娃当初连本做豆腐的书都看不明白就一肚子气。
“先把文化课补起来再说!”老头精神焕发的说,识字的年轻娃都被他摁着琢磨那一屋子书去了,考学不考那些肥料、鞣皮、菜谱、草药啥的,要不然还是请河滩农场的先生们给上上课?这回不要实用的,先从基础捋一边文化课……
他盘算着,也忘了其他要跟林星火说的话,总归这孩子有她那大文豪的方师父管着,走不了大褶子。
老头心里的这风向变得,因为方同俭是高级知识分子,一下子越过了林星火成为了老支书眼里最靠谱的人。
“您……悠着点儿。”林星火还能说啥,只能干巴巴的提一句。
老支书白眼一翻,那意思,还用你说!
行吧,林星火也知道屯里的夜校啊、各种小课堂就没停过,老头可有章程了,全屯男女老少被他赶的跟驴子似的,偏无数次尝到甜头的大伙对老支书每一个决定都本能支持——不管明不明白,照做就是。
明年恢复高考……本屯怕不是要成个‘状元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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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明天早点更新~双更~
文中提到的“农民强.奸海市女知青冤案”,其实是发生在1974年的恶著名冤案“□□上海女知青案”:一个上海女知青真心爱上了一个农村小伙子,却被一伙想在“保卫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中邀功请赏的人利用。他们不顾事实真相,将农村小伙子打成了“□□霸占女知青”的罪犯,想以此捞取政治资本。一时间,此案成为轰动安徽省的大要案。
一段时间,一些回城无望的女知青同农村青年结婚,被视为“同旧的传统观念决裂”的先进典型,受到极大鼓励。
然而,有一天,政治风向突变,那些过去同女知青恋爱结婚的庄稼汉,一夜之间却变成了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的“坏蛋”。这起冤案的男主人公柳谷光被当成“坏蛋”,他的罪名是“强.奸霸占女知青”。五河县为此还成立了“柳案”专案组。
此后,柳谷光在全公社100多个村庄游乡示众、巡回批斗。女知青孟凡极力地辩白着,说他们是自由恋爱。经过她的努力哭诉之后,宿县地区人保组最终确认他们是自由恋爱,将柳谷光无罪释放。
事情到这里,本想着已经结束了,但《新安徽报》在显著位置登出了一篇“柳谷光强.奸知青案”的文章,并且发出严厉质问:宿县地区人保组为什么包庇罪犯?
原来,五河县“柳案”专案组个别人向《新安徽报》写信控诉谷光“强.奸女知青”的“罪行”和宿县地区人保组“包庇犯罪”的“错误”,并且多次派人到上海向孟凡父母“通报案情”,采用欺骗、威胁手段,迫使他们给上海市和安徽省革委会写了控告信。
“柳谷光强.奸上海女知青案”很快引起两省市革委会的关注,很快成为了轰动全省的大案。两省市革委会高层领导的批示,报纸批评的巨大压力,迫使宿县地区人保组不得不再派专案组重新查处“柳案”。在东集调查,他们再次得出“柳谷光不构成犯罪”的结论。
1976年元旦,柳谷光和孟凡在爱情的召唤下,顶住了各方面的非议和压力,走进了婚姻的殿堂。他们的爱情故事在那个年代轰动一时,也差点夭折,但柳谷光两人终于结为合法夫妻,得到了时代的认可。【来自百度】
第76章
林星火家的这院子是要完全翻修的,将原本没占尽的宅基地都囊括了进来。那些金家窑专门给烧的三窑青砖也没浪费,将原本石头摞的矮墙替换下来做成了几乎成一体的青砖墙。
这回可不仅仅是只有一排五间不大不小的正屋了,而是连带着东西两侧厢房、前边一排倒座、后面接着后门的后罩房一起建了,而且除了倒座房之外,都造的是二层小楼的结构。
正房是七大间的格局,两边厢房各六间,后罩楼背面算围墙,东西纵横更大一些,有九间房。这每一间还都是上下两层,这就是二十八套的二层套房,除了林星火一家子外,也足够给精怪村的精怪们安家了。
正屋当间那套最大的是林星火的屋子,当然也是狲阿年和狐狸崽们的家。这个说是一间房,其实用多宝阁、半月落地罩一隔,就比人家三开间的正屋还齐整敞阔,当间摆上一台罗浮蝴蝶和玄冰蚕送的百蝶穿花屏风,更有从前小姐住的秀楼那个味了。
有了化形的乌年和先前他化形炼化的那大量灵材攒下的灵土,造个院子不比小孩捏泥巴费事多少。最耗时的地方就是整栋房子都被二人细细刻画了阵纹,阵纹犹如一副复杂无比的勾线画,幸而是在泥墙上‘作画’,比在金属石材上要容易一点。
阵纹完成后,乌年用金乌石为基、加入水玉、金精、豪彘的木刺与罗浮蝴蝶化卵时烧剩的灰炼出了一把如珍珠粉似的粉末,两人用神识将其填涂进阵纹,阵纹华光闪烁……正午时分放在庭院正中的那块金乌石石板上的灵土忽然有如无形之手揉捏,飞快形成了与山居一般无二的‘灵土模型’,模型震荡似要
摧毁,乌年一面竭力稳住,一面向林星火:“快!”
林星火咬破舌尖,精血一吐,直直烙在石板之上,形成有如阴阳鱼一般的淡红印记。那些显露在外如同给屋子镶嵌了螺钿花纹的阵纹瞬间活了起来,在房屋、地面乃至木柱之上来回游走,犹如一条条活蛇。阵蛇有八色,代表着传统奇门遁甲中开、休、生、伤、杜、景、死、惊八门,形成阵蛇的粉末五行俱全,可循环往复中自行填补消耗的灵气——而这个小小石盘,可在千里之外控制山居阵法。
阵法初成,乌年便支撑不住变回了狲阿年,烛龙胆也蔫搭搭的从地底钻了出来,还被刚炼制出来的黛色惊蛇追着舔了一口它的焰尾。烛龙胆被气的火焰大盛,若非林星火用灵藤卷住了它,这家伙就要跟八条阵蛇打架去了。
这还是兔狲第一次脱离炼鼎,以己身妖力为炉炼制整栋庭院,幸好烛龙胆跟他配合惯了,有烛龙胆相助,这有些粗糙的大阵一次就成功了。
林星火喂了些精纯的木灵气给烛龙胆,烛龙胆就挂在她手腕上嫩.嫩的灵藤尖上休息去了。就见兔狲不无遗憾地看石板上小院落周围空置的其他地方,要是将那些地方都利用上,山居就能真的变成进入南山的门户,那时山居后的山坳、以及半山之上的密林才算真的在他们的掌控下。灵兽精怪们才敢大大方方地展现自己的不同。
林星火笑了笑:“过几年我们把南山‘承包’下来。”她记得八十年代的时候就有土地承包制度了,到时候她就把南山和莲花峰所在的山头承包下来,还可以将山居向左右和后方扩大出去,形成三叶草形状的园子,希望阵纹形成的八条“阵蛇”有朝一日也能生角长爪精进成代表水的“坎蛟”、代表山的“艮蛟”等等……
在乌年的努力下,山居竟然摸上了灵器的尾巴,这也得益于他先前祭炼自身时深深体会实践的炼器心得。整座山居浑然一体,黛灰色的排楼似石非石,所有房间以浅黄色的银杏木铺地,铺地的银杏木在墙角门头生发出的枝条扭成各种形状的拱门或装饰,这也是空荡荡的屋子中仅有的装饰——枝头点缀的不起眼的银杏叶其实有着警戒、传音、隔绝等特殊作用。除此之外,空荡荡的屋子是要精怪灵兽们按照喜好自己去布置了。
狐狸崽们尤其中意二楼南面那一整排莲瓣形状的宽敞露台,尤其露台上各自摆着水玉缸,缸里种着各种稀少的灵植或者精怪们伴生的植物,灵气盎然,是个绝佳的晒着太阳呼呼大睡的地方。
水玉缸是豪彘的特殊神通,《山海经》记载豪彘诞生于多水玉多矮竹的竹山,是种顶着一身簪子粗长刺、白色小猪样的异兽,它的长刺属木,虽血脉是精怪中最纯净的一个,却没什么战斗力,连帮花花在老林子里放野猪都镇不住场子。小豪彘从前还沮丧过好一段时间,结果兔狲发现它经常睡觉的石头会变透明,而石头周围有竹笋冒头——这可是雪省,饶是林星火也从没想不开到在这里种竹子。
那变透明的石头就是水玉,一种从黄阶到天阶都有的水、土双属性的灵材,很适合做花盆精养灵植,养菁莲的白玉盆就是玄阶水玉。现在豪彘抱石而眠促生的水玉虽然还在黄阶,但只要小精怪持之以恒,以他的血脉纯度,不出几年就会升阶。因着这个能耐,小豪彘的床就成了一个个大小各异、石质不一的盆、罐、缸,且它还是难得没选择跟其他小伙伴同住,每晚月升,豪彘就快快乐乐地在他二楼大卧房里烦恼地选择今晚要‘宠幸’的寝具。勤快到每隔几日就要村长帮它打造新的石窝,兔狲烦不胜烦,将倒座房分了一间给它做仓库,仓库里摞满了石器,让它把睡腻了的水玉器皿挪到仓库里换一换,这几年就专门温养这一批。
而矮竹就没那么特殊了,只是种长不高还很细的黄阶末品灵竹,竹竿连做笛、萧这种乐器都不成,唯一的好处就是长的特别快,给林星火家又添了种只有胡萝卜粗的灵笋新菜。
说起新菜,就不得不夸一句乌年。
乌年先前瞒着林星火弄那种危险的化形法子,虽然林星火理智上明白但凡妖修总是想要走一走提前化形那条通天之路的,但感情上依旧不能接受这种莽撞到差点酿成大祸的做法,于是山猫形的狲阿年最近一直很乖巧,而人形乌年则是非常勤勉。
不仅炼器一把抓,还主动承担了大厨的重任。
花样众多,居然还做的很好吃,至少比林星火强。
许是林星火两辈子都与药、医脱不开关系,她做饭特别讲究配伍与食材纯净与否,那好滋味多是灵食本身好味道,更别提有些药性极其匹配的灵食放在一起做出来的味道奇奇怪怪……自打急于表现的乌年接过了掌勺大权,连最依恋林星火的狐狸崽们都叛变了。
“啊。”林星火用勺子喂林贝果吃白木耳薤白碧粳粥,白白嫩.嫩的小女娃一边乖乖把小.嘴张成圆圆的O形,一边眨巴着大眼睛盯着狐二狐三正大口撕咬的牛棒骨不放。
那意思跟望梅止渴有啥区别,就是用喷香的牛棒骨下饭呢呗。
不过这味道是香,这还只是根普通的牛腿——隔壁梁子沟的牛跌死了,把正准备春耕的梁子沟大队快愁死了,梁队长求上门来的时候,有驼鹿帮忙的不咸屯同意将牲畜院里两头健牛借给他们,同时老大不客气的用兔子肉换走了人家大半头牛,将带着大半牛腹的一条牛腿送到了南山坡做驼鹿的谢礼。
说是给驼鹿的谢礼,其实就是给林星火家兔狲、狐狸崽这些头一任“鹿倌”的,社员们早就给驼鹿们准备好个各种树叶嫩芽,河滩农场里那两个塘里新发的水草也给捞了不少。
但叫大伙计的这头开灵头鹿现在也能吃点荤腥了,这家伙特别爱吃菜汤子,尤其那种带点肉渣的菜汤,它能把盆舔干净。
后院东墙上建造的丹房、器房外侧又接了一间灶房兼食堂,林星火看着以各种形态各种姿势干饭的精怪灵兽们,深深的觉着将掌勺大权交给狲大爷也挺好的。
灵兽和精怪们变了,再不是那些个煮几锅灵米饭就能满足的朴实无华的家人了。连怀里这只看上去可乖可乖的小娃娃都不一样了,这么个小东西,为了不吃林星火单给她开的小灶,这几日已经摸到点化形的诀窍了,昨天、前天都险之又险地在饭前变回了狐身,不知道是努力的,还是馋的,那光秃秃的小婴儿牙床上都冒出了四个乳白色的小尖尖。
林贝果跟普通婴孩的区别太大了。按照她的修为和年纪,化形的小婴孩年龄其实应当跟刚出生差不多,但林贝果是个小妖怪,所以她的体型能比得上一岁左右的孩子,骨头硬到甚至能支撑她坐一会的程度。如果把她当做一岁的娃娃来看,就更矛盾了:这娃娃是狐身的时候那四条小腿捣腾的多快呐,人形的时候却怎么也学不会爬,胳膊腿不大会打弯。等到大黄这只憨憨掺和进来,学爬的进程就更加惨不忍睹,大黄匍匐在地上用两条前腿爬的飞快,两条后退却跟瘫痪了似的拖着——林贝果现在学着大黄的样子能往前蛄蛹一米了,却把林星火愁坏了。
愁的可不光是她的异常之处,更愁屯子里的婶子大娘们对林贝果的热情,还有林星火自己脑袋顶上始终收不回的玄狐耳朵。
不得不重新围上头巾的林星火不止一次的听到乡亲们窃窃私语的议论她是不是又炼丹了,是不是又双叒秃头了。
但凡是个女人,就不爱听这话。
于是在不咸屯才过了几天好日子的林星火准备返回京市了。
与先前打算不同的是,林星火还准备在京市长留几年。这一决定也并不仅仅是因为不放心方师父和荣老,更多的还是她在不咸屯的特殊地位促生的结果:运动结束后的,人们持续多年的几乎固化的生活会在短短数年被打破被推翻,尤其是农村还要经过分地到户这一条极大的震动……倘若不咸屯跟无数大队似的穿不暖吃不饱,那分产到户无疑能极大的提升大家生产的积极性,可不咸屯的情况太特殊了,屯子是真正尝到了集体合作社的甜头的,尤其还牵扯到集体作坊这块难以分割的大头。
反对与同意、合作与分割,这其中利弊未经时间检验前是说不清道理的。而林星火呢,一方面她威望高但实际上却并非土生土长的不咸屯人,她站哪边都不合适,一旦挑边站了,那么带领不咸屯改良种子推进灵种的计划就算彻底失败了;另一方面却是林星火并不想占屯子的便宜,且不说分地,就单集体作坊上来说,分割的话要分给她多少合适,不分割而重
新定股的话她又得占多少股?
还不如像大队部糊弄肖兰芹的话那样做,现在只当回城了,以后不咸屯掰扯作坊和田地的时候不用操.她这个“回城知青”的心,反正南山坡上的山庄放在那儿跑不了,等日后林星火再承包回来就是。
即便是人心易变,也无需担心有人能强占修士的灵器,山居能放在南山坡上,也能放在北山坡上不是。更何况近两年南山后头深山老林子野物更多了,想学她在南山半坡划地盘的人也得思量思量自己挡不挡的住。
幸好外人看不出变化,只有老支书、魏春凤等进来过内部的亲近人才见到了山居的真面目。这倒也多少安慰了下老支书等人的心肠,切实体会过林星火本事的人谁不怕小仙姑彻底撒手离开不咸屯?尤其是老支书隐忧最深,看到这座花了大心思的神奇气派的宅院,老头才算放下心来。在林星火当着肖兰芹的面表示她回城后将宅基地还给大队时,老支书当即代表大队应下了,还说:“那房子虽然建的不错,但一来离屯子忒远,二来别人也没你的本事扛得住山上下来的野兽,这屋子还是先留着,你只管把后门打开,让大黄花花它们先住着,咱还得用它们给坡下春凤她们三家挡一挡山上别的野物。”
肖兰芹懵懵懂懂,她其实并不执着于落户不咸屯,这被名为爱情的那个美梦糊住了脑子的姑娘居然还觉得要随着个带娃的单身父亲乌年回京的林星火能理解她的爱情,跟她是一国的,感动的握住林星火的手背了那句著名语录:“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还在大队部里呢,当即扭头就跟牛望山说:“红农公社也很好哇,我不嫌弃。”
牛望山铁青着脸一把甩开了肖兰芹抱着他胳膊的手,肖兰芹这傻姑娘还傻不愣登的追着问“怎么了?”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这姑娘是不大会说话。
挺着孕肚都来给林星火送行的魏腊月没撑住,笑出了声。
结果视线转回来时,准妈妈那六月天似的情绪大起大落到让人心惊,从大笑到大哭也就是一眼的事,这几个月能瘦了十多斤的周亮和魏春凤只能狠心地合伙把人扶走。
魏春凤、魏春兴、魏腊月是林星火在京城也不打算放手的得力干将,只不过现在局势未清,魏腊月还怀着三胞胎、魏春兴也得担着大队赤脚医生的责,暂且先放一放。林星火走之前还特意给腊月开炉炼了一葫芦丹药,能确保她身体能遭住三个胎儿汲取营养……至于生的时候,林星火长留京城又不是被锁住了脚,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就偷摸回来住几天呗。她把这话说出来时,连不知内情的魏奶奶都大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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促使林星火改变主意的还有她渐渐摸索出来的“道”,她既然想在灵气复苏的未来必将引起的那场普通人与修行的大震荡中,试图引导、保护其尽量平稳的过渡,那就势必不能只窝在偏远的小山村过自己静好的修行岁月,而是要尽量扩大自己的影响。
这个影响无需是政.治上的,却必须得是实质的、基础的:就如同不咸屯这两年新出生的孩童中已经出现了天生有灵根的娃娃,就是那个倒霉的被家长起了个“鸡窝”小名的小不点;还比如屯子的老人们,通过进食灵薯等灵食,越来越多的显现出“返老还壮”的态势。更不用说年富力强的中年人和小年轻们了,林星火不知道整个屯子里将来有几个乡亲能后天生出灵根,但可以预见的是不咸屯二十年内必然能成为闻名于世的“长寿村”,而屯子的下一代下下一代的起点已然不同了。
种植灵植是真的能提升区域内的灵气浓度,而食用灵植也能促使更多生来就有灵根的婴孩降生。这就是林星火打算要做的事,等政策放开之后,她可以在全国各地承包土地,置办灵材农场,惠及更多更多的普通人……
兴许她努力几十年,也不过是在广袤土地上撒一把芝麻粒,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林星火拥有燎原一般的暂时看不到头的岁月,而灵气完全复苏甚至需要几百上千年,焉知此路不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