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此时,一对灰扑扑如同干枯树叶的蛾子飞到林星火指尖停下,这对蛾子长得极丑,据庆忌说他们还不像其他精怪一样只是血脉低微,而是血脉驳杂相互不容,所以才既不像冰蚕那般通体玄色,也不如罗浮仙蝶那般有五六寸大的五彩色翅膀。
传说中罗浮仙蝶是麻姑大仙衣服所化,山中人将大蝴蝶视为小凤凰。而冰蚕有角有鳞,用冰雪覆盖后能够作茧,生成的茧却是五彩色,织成的文锦,入水不湿,经火不燎,堪比鲛绡。这两样一为火属、一为水性,水火不能容,幸亏枯蛾身上还混有“蚕王”血脉,这才侥幸诞生。
所谓蚕王,即经蒸煮火煏而未死的蚕种,蚕种十天便能长到牛那么大,用棒子打蚕王,挨一棒就能吐几斤丝。
三种不凡血脉杂糅抵冲,致使这一双枯蛾是羽民救回来的最虚弱不堪的精怪,林星火从前初见它们时,连翅膀都是残缺的,不能飞只能爬,后来林星火每日喂其一桶搅拌入灵蜜的莲心水才好了些许。
这一次金乌石之危变,最弱的枯蛾也出了力,就是它们趴在狐三的头上吐丝黏住了狐三掷像金乌石的石头,生生将‘投石器’变成了可回收利用的‘流星锤’。
枯蝶落于林星火指尖之时,众精怪皆静默,林星火正自不解之时,就见这一对枯蝶突然一个燃起火星,一个爬上霜雪,只在眨眼指尖,火蛾成灰、冰蛾碎屑。林星火手掌接住黑灰和冰屑,掌心反射性的聚集起浓厚绿意,精纯的木灵气将精怪们的脸都映成碧色。
掌心的碎末中兀的动了动,将她的惊呼堵在喉中,两粒芝麻粒大小的卵吸收了那些绿意后迅速长大,不一时便已有雀卵大小,一个为玄黑色,一个却几乎透明,却都隐隐带着些绿色光晕。
精怪们此时才吁出一口气,有些弱小的还投过来羡慕的眼神。
“你的灵力,”同样松一口气的兔狲此时沉吟片刻才道:“似乎……作用更大了。”纯木灵力本来就有生发之效,但这种灵力对于灵植的作用远大于灵兽精怪,可自从林星火的灵力中掺杂入金丝妖力后,生机竟然愈发浓厚,对于精怪也起作用了——枯蛾化卵重生本来只有不到一半几率,在吸收林星火给与的灵力之后居然真的成功了,而且看蝶卵颜色,这对枯蝶一个选择了罗浮仙蝶血脉,另一个却是冰蚕卵。向死而生本就不容易,这两只还各自摒弃了一种杂糅血脉,就更加难得了。
见小伙伴明白之后,兔狲没有多说,只是将此事放在心中,暗中传音让林星火试着将妖力、灵气分开,最好能尽快达到想用灵力就用灵力,想单独释放妖力也可的境界。
狲阿年的爪爪拍拍那些绣件,尤其是自己那堆已经不能穿的心意,猫唇弯起一个愉悦的弧度,“黄阶上品丝线,现在有了!”至少是黄阶上品,随着两只精怪进益,灵丝的品质还能更高,兔狲觉得自己提前化出人形的决定太英明了:全身上下都能
穿他的人类亲手做的衣裳了!以前那巴掌大的小马甲能跟人形需要的衣服比?兔狲简直现在就不想把毛毛化成衣服了。
瞅了眼林星火坚决不许他碰的玄狐耳朵,兔狲心想,嗯,不完全是人类,可是这样的小伙伴更让狲移不开眼了。
在林星火不吝啬的帮助下,罗浮蝶和冰蚕当晚就孵化了:罗浮蝶的确如传说中那样是只比手巴掌还大的五彩蝴蝶,飞舞之时光华流转,蝶翼上翩跹的鳞粉显出的光影仿佛真是凤凰尾羽一般,停滞片刻才会消散,当真华美异常。而冰蚕有筷子长,通身好似晶莹剔透的玄冰,头顶居然也有一双小鹿角,圆圆润润的颇为可爱。
罗浮蝶的声音像莺啼,冰蚕却似朱玉相撞的清脆,不知道是不是与林星火助它们成卵孵化有关,向来听不懂精怪们叫声的林星火居然能隐约明白两者的意思。两个小精怪是说只要给它们灵叶,它们就能吐出丝来。勤勤恳恳的小精怪还表示它们能根据灵叶不同调整丝线的颜色!
兔狲在旁边瞅了半天,突然从林星火储物囊中摸出片臭兰叶轻轻抽了一下罗浮蝶和冰蚕,这俩小家伙立即像打开开关似的,“噗噗噗”小马达不停的吐起丝来,直到堆积了好大一堆后才停了下来。
“果然还保留着蚕王的血脉。”狲大爷舔舔爪子,很满意的点头。
林星火看着吐完丝就萎靡的靠在一起的华贵大蝴蝶和玄冰蚕,没好气的夺过兔狲手里最后一片臭兰叶,心疼的喂给这两个刚诞生就被无良家长‘压榨’的‘童工’。
罗浮蝶叫了两声,惭愧的垂下触角。玄冰蚕忙用软软的小鹿角顶顶它,一只蝴蝶一只大蚕居然还是很恩爱。
“有毒?”林星火敬畏的看一眼那堆五彩缤纷的丝线,原来罗浮仙蝶不仅美丽的鳞粉有剧毒,它还能吐出剧毒的丝来。不太熟练的扔了一个筑基期才可用的鉴定术,罗浮仙蝶这堆丝居然比玄冰蚕的透明丝线还高出一小阶,跨越了玄黄之间的巨大障壁,为玄阶末品。
也怪蚕王血脉的怪异神通——只要挨打,就会不受控制的吐丝——罗浮蝶猝不及防之下没能把体内毒囊关闭。
庆忌蹬蹬蹬的跑过来,倚着自己的小木马开始有模有样的缠线团,其他精怪也来帮忙,手指不灵活的如领胡、方辉等就贡献出自己的角当成绕线桩……但确实无一个敢碰罗浮蝶吐出的那堆丝。
最后是林星火用御物术收拾好的,幸好罗浮蝶表示只要用冰蚕丝织成的布片包裹,就能将它的毒隔离。若不小心中了毒,玄冰蚕凝结的冰晶可解毒。这只漂亮的大蝴蝶居然是个‘耙耳朵’,被不能飞的玄冰蚕管的死死的。
*
次日,林星火将从京市带来的东西托魏春凤分给社员们,她自己敲响了老支书办公室的门。
早早来上工,以为能看到那个小仙姑带回屯子的男人的大家伙儿有些失望,尤其是抱着闺女瞧热闹,结果半路撞上了飞奔的小仙姑一行的金招娣。实在是小仙姑她们跑的太快,金招娣没能看清模样,只看到了高大的身量,为了不错过,今天金招娣可是提前一个钟头就到大队部来了。
“长的怪精神的,咋没露面?”长虫娘就说。
“兴许累着了?”有人计算着林场火车站到自家屯子的距离,猜测道。
大家都以为林星火是从京市带来的人,从京市回来只能坐火车,那是不近,屯里人去林场都得坐车,用两条腿能累死半个人——不过大伙儿心里不免觉得这男的是不是娇气了点?他们小仙姑可还精神奕奕的呢。
其实哪里是兔狲不想露面,狲阿年巴不得在屯里好好显显呢,让每家都知道南山半坡上的林星火家啊有他这一号人。可昨晚上缫了那么些丝,强烈要求第一件灵衣给他的狲阿年变成人形帮忙,结果发现人形状态下的自己炼器更加顺手顺心,与使用御物术织布的林星火配合起来简直天衣无缝,这一沉浸,不免将妖力使的过于精光了,现在连幼年体都变不出来了。唯一可喜的是,经过压榨自己的极限,兔狲的人形延长到了一个小时。
相信等他将液化的全部妖力理顺之后,人形维持时间会更长。
幸好有这颗萝卜吊着,狲大爷才同意将“上户口”这件事全权交与林星火处理,他留在山居里主持山居重建的大事。
林星火要跟老支书等人除了商量给兔狲和狐大上户口的事,还要告知大队她的房子即将扩建。
“要在咱们屯里上户口?”老支书和大队长都有些愕然,小林昨天跑的太快,他俩昨天没赶上村口接人,不过听屯里人说小林带回来的那后生是京市人呐?
林星火也曾犹豫过是否要告知签订了契约的这几个知情.人兔狲的真实身份,可想一想自己的经历,便将这想头推翻了:想她刚入道那会儿,即便有兔狲的科普,林星火依旧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担心自己吃的那第一只“妖猪”会不会开灵了,会不会有成为灵兽的潜质?
这之后林星火甚至有一二年不敢吃妖兽肉,即便是像妖猪那样不入品的妖兽也不敢吃,生怕遇到未开灵前黑貂、大黄的情况。即便是兔狲告诉她妖兽开智有多难,未开智的妖兽自来都是灵兽和修士的口粮也不行。这一点甚至差点成了心障,这也是林星火修为这几年不如兔狲涨得快的原因之一,直到家里灵兽们陆续做了猪倌、羊倌、鸡鸭禽倌和养鱼佬,林星火放开心胸,渐渐调整过来。不调整过来不行,她要是钻这个牛角尖,那是不是连灵谷灵植也不能吃了,毕竟本体是灵植的妖修是稀少,可兔狲的传承记忆里仍然有出现过啊……
可这事要是放在老支书他们的认知里,那就变得更恐怖了:这是从牲畜一步到人呐!就算不提过往,以后每吃一口肉的时候会不会自觉不自觉的猛地想起这茬来,比如饭桌上这碗油汪汪的老母鸡,要不吃它的话,是不是有一天也能变成人?
这么一个能让人心梗的死胡同,再心大的人也受不了。
瞒下了这个,兔狲的户口其实很好解决,林星火只说了一句:“他跟我一样的来历,只是先前躲的更深……”这样一说老支书脸上就露出了了然的神情,王会计也点头,当年兴起破四旧这股浪潮的时候,确实有很多不愿还俗的,一些有真本事的遁入山林的也常有传闻。
现在户口管的不严,尤其是像不咸屯这种偏僻的小山村更是如此,屯里过了四十的大半数的夫妻都没有结婚证,而好些个小娃娃都等到上学的时候才上户口,这还是不咸屯的大队部愿意管事,不然别的屯那二十啷当已经结婚生娃的人里还有大把是黑户呢。
只要屯里给开了证明,拿上这纸证明到公社办公室办理就行,要是不乐意花那几毛钱,也可以等到年尾,每年年尾老支书都会拿一叠材料报给公社,统一上户口、办结婚证——没错,乡下地方小年轻们只要办了席就认为是结婚,老农村人其实不大在乎领不领结婚证,不咸屯是因为有个爱操心的好书记,这才养成了扯证的习惯。
“乌、年?”老支书端端正正的把两个字填上,听林星火报的年龄,心算了下,刚二十。
老头抬眼看了眼林星火,不免多嘴一句:“那娃娃呢?”老支书可不觉得社员们那些离谱的猜测是真的,这要不就是捡的,要不就是这个乌年的孩子。
还没见上面,自认为娘家人的大队部三巨头就对乌年有了个不太好的印象:莫不是个小白脸子?
不然咋像给他们屯小仙姑灌了迷魂汤似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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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注:
“毛犊生应龙,应龙生建马,建马生麒麟,麒麟生庶兽,凡毛者生于庶兽。”——汉代《淮南子》
罗浮蝴蝶:大蝴蝶,相
传是麻姑的衣服所化。
《广东新语》:大胡蝶本洞中仙种,相传麻姑遗衣所化,二三月间出洞,山中人索其子藏之。至六七月,如蚕成茧,茧破成蛾,乃化为胡蝶,初化时大五六寸,雌雄成配,无一孤者。留雌则雄不去,留雄则雌去复来。数月生子,子生半月而化,其子如弹如雀卵,大小不等,其生化亦随大小而成。广州春夏之交,市上有卖大胡蝶者,每枚数十钱,大仅五六寸许,悬竹竿上,兼旬不飞不饮食,生卵十余,渐不能动,以为乾死矣。触之辄蠕蠕然,如是者数月乃化。予诗:"二月大胡蝶,家家出茧来。儿童争凤子,买取及花开。"
罗浮山中人,所见无非凤凰者,不惟以红翠、碧鸡、五色鸟之属为凤,即大胡蝶亦以为小凤凰。王说作诗云:"罗浮胡蝶翼如箕,彩云晴日向天飞。锦光金色相离披,盛世文章仙人姿。胡蝶双飞如凤凰,仙人骑入道士房。房中诞育凤凰子,四百山头山气紫。"
冰蚕:宋《太平御览》卷八百二十五〈资产部五蚕〉晋王嘉《拾遗录》:“员峤之山名环丘,有冰蚕长七寸,黑色,有角有鳞,以霜雪覆之,然后作茧,长一尺,其色五彩,织为文锦,入水而不濡,投火则经宿不燎,海人献尧以为黼黻。”
蚕王:新罗国有第一贵族金哥。其远祖名旁,有弟一人,甚有家财。其兄旁因分居,乞衣食,国人有与其隙地一亩,乃求蚕谷种于弟,弟蒸而与之,不知也。至蚕时,有一蚕生焉,目长寸馀,居旬大如牛,食数树叶不足。其弟知之,伺间杀其蚕。经日,四方百里内蚕飞集其家。国人谓之巨蚕,意其蚕之王也。四邻共缲之,不供。谷唯一茎植焉,其穗长尺馀。《酉阳杂俎支诺皋上》
《夷坚支甲》:新罗国人求蚕种于其弟,弟蒸而与之,某不知也。至蚕时,有一蚕生焉,日长寸馀,居旬大如牛。其弟伺间杀之,百里内蚕飞集其家,意其王也。近宿州符离有民王友闻,与弟谅同处。友闻娶妻秦氏,天性狠戾。谅尝乞蚕种于兄,秦氏以火烤后方与之。至蚕时,亦仅生其一。已而渐大,几重百斤。秦氏妒焉,伺谅夫妇外出,以巨梃击蚕,每一击,辄吐丝数斤。秦惊怖而归,患心疾死。及谅蚕成茧,皤然如瓮,缫之,得丝百斤。
第75章
兔狲的户口相对好说,真的不好解释的反而是小宝贝林贝果的事。
林星火倒是想把狐大的户口落在自己名下,可当真过不了老支书等人这关,她才一张嘴就被老头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连大多数时候不愿动脑子只实干的大队长黄大壮都不赞成,他瓮声瓮气的说:“那咋行?你还要不要名声了!”要搁在早几年的城里,传出没结婚先有娃的事情搞不好得剃阴阳头挂牌子游街斗争的。
一个黄花大闺女,哪有还没结婚就把别家娃落在自己名下的?
还有点问题的是狐大的名字,三只狐狸崽儿可是最先在不咸屯安家的,再加上小狐狸们爱热闹,同屯里的娃儿们玩的可好了,少有人不喜欢这几个毛茸茸的小家伙们,谁不知道“林贝果”是林星火家大狐狸崽的名儿?当初刚叫起这些名字的时候大家伙儿还说呢,不愧是小仙姑家的宝贝,一个个起的名字比他们的娃儿还讲究。
现在要上户口,林星火自然能给她起个大名,可名字对灵兽的重要性不消多说,“林贝果”是狐崽自己认可的名字,是除了觉醒传承后得到的真名以外最重要的名号:狐大已经化形,不管她愿不愿意,这就意味着她得入世修行,以后叫她名字的外人多着呢,弄个不被她自己认可的新名字其实很不利于修行。
林星火考虑过很多,最终登记的时候仍旧写的是“林贝果”,面对老支书疑问的眼神,林星火摊摊手,“这娃娃最稀罕我家小狐狸,尤其跟狐大亲近,只要抱着狐狸崽儿,不用哄就能自己乖乖睡觉。”大不了让狐二狐三背着狐大的药篓子多溜几圈,反正乡亲们也分辨不清那只是那只,都是看它们不一样的小马甲小筐子来分辨的,比如背着带盖小藤筐的就是爱扑草的狐大,背细脖大肚筐的是爱扒拉石头的狐三,啥也不背但跑的最快的那个是能抓住野鸡的狐二。小狐狸们也早不像刚下山那会都是一起行动了,精怪村搬来之后,姐弟三个各有各的爱好,这两年单独一只狐出现的时候最多。
养过孩子的都知道哄孩子是实打实的体力活,不咸屯谁家没有挂在房梁上的悠车,谁家要有个不爱闹的乖娃,那四邻八舍都得庆幸一声。为了叫小夜哭郎们少点闹,老乡们什么法子没用过,改个能叫小娃子安静下来的名字可不算啥!虎子奶奶上年新添的小孙子还叫“鸡窝”呢,因为这小子稀罕从玻璃窗子往外看他虎子哥踮着脚从架在木叉子上的鸡窝里摸鸡蛋。只有这个时候,这壮壮的小子才肯停下他那又尖又亮的小嗓门,让他老子娘歇口气,也让四邻的耳朵松快松快。本来大名豹子的小子就变成了鸡窝,他半夜再干嚎的时候,他爹就拍拍说“鸡窝快睡。”这娃就扑腾着小手小脚要从被窝里爬出去瞅鸡窝去,当然扑腾半天也逃不开大人箍着他的手,再然后这小子就把自己给累睡了……而以老乡们给孩子们上户口时登记大名的做派,这娃长大了多半得叫“王窝”,最多老支书看不下去,会给改个同音的“沃”。
所以林星火认为最可能引起怀疑的地方反而最容易解决,老支书一脸“这个名儿不错”的表情给填进了申请表里,对于落在乌年户口下却不姓林这一点好像都没觉察到一般。
是的,就算林星火表示她要收养孩子,老支书等人为了她考量,依旧没同意将林贝果的户口落在林星火名下。老头说得也有理有据,林星火是知青户口,她的户籍确切来说是受县知青办管理,除非她嫁给本地人将户口迁入,否则大队部理论上不好插手。
老支书看丫头苦着脸捏鼻子认了,也暗地里松一口气,他还真怕这闺女当真被那个她带回来的男人迷了眼,说出跟他结婚的话,要知道写完那张表之后,这个乌年可也成了本屯人。
现在老头放心了,这孩子脑子没发烧,不像有的女娃子,被一张白净的面皮哄的好日子都不过了,烧糊涂似的一门心思往火坑里跳。
老支书最近为着这事没少上火,他是看惯了屯里如春凤腊月这样心里有谱的年轻女娃的,猛地遭上一个碰了南墙都拉不回来的,就算只是外来的知青,那也闹心的很。
黄大壮啪啪给两张纸盖上了章子,乌年这个据说长得很不赖的大好青年就成带娃的“滞销货”,嘿,还是替他们小仙姑养的娃娃——办公室的这仨老搭档可刁着呢,他们心里觉得这个捡来的小女娃对于小仙姑,就跟当初不咸观的老仙姑收养她一般,那是衣钵传人!有了这个小娃娃,就是小仙姑不嫁人了也多少有个保障。当然,要真以后她开窍了还能全无后顾之忧的结婚,就算相中的不是那个乌年,那大不了屯子帮忙接手孩子呗……这就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人自来就有亲疏远近,老支书他们才不在乎害的乌年掉了行情,不好找对象呢。没行情不更好?省的叫那小子生了花花肠子。甭管小仙姑开不开窍、啥时候开窍,这颗已经躺在自家地头的牛粪总归是得帮她看住了才行。
老支书伸手,“拿一块钱来。”
林星火摸了摸身上,她将储物囊留给修整山居的兔狲了,幸亏裤兜里被阿年塞了一把毛票,她掏出来抽了一张一元的给老支书。
老支书接了就递给黄大壮,黄大壮拿起那两张纸,往军绿色包里一塞,露出一口白牙:“傍黑就把户口本子给你送去。”
说着就匆匆出门往放马集公社去了。
“给人家父女上户口,哪用得着你一个外人。”老支书摆摆手,很霸气的就把事情定了。他瞅了一眼这孩子手里那叠崭崭新的钱,知道这是林星火准备给屯里小娃补压岁钱用的,小林以前可没这么周全,说不得就是别人替她想到的。
林星火也是掏出来才意识到狲阿年塞这钱的用途,摸摸鼻子同老支书说起另一件事来:“我家房子想加盖一层,另外厢房、倒座也要一齐弄好了。”
老支书没搭茬,先问她:“啥时候去京市?”林星火在村口跟陈来福的爹娘说“留不久”的话他听说了,而且广播里播的那些报纸上的消息听起来就不靠谱,啥时候人民群众自发送别悼念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长者成了‘反.革.命’事件了?有了得知外面消息的渠道之后,老支书更精了,他这么个一辈子多在乡间打转的人居然把形势猜测的八.九不离十,他也跟方同俭等人一样觉着这灰蒙蒙的天长不了了。
越是要晴天了那风雨就越急,老头估摸着林星火也不能放心把方同俭自个儿留在漩涡里,这娃是个凤凰,他们屯不知还能留多久。
不过林星火要加盖屋子的事倒是让老人家好受不少,凤凰也恋旧窝么,这么着也就够了。
林星火道:“最多十天……那边形势变得快,我方师父那笔头,您是知道的。”要有个什么变故,方同俭的笔头比人家的刀还厉,他真有文人那股子宁可玉碎不能瓦全的气性。
“行。”老支书利索答应,“你把图纸画好,到时候我让红忠给你看着。”只要不超出屯里给划的宅基地,加盖屋子啥的大队不管,这属于社员的私事。
红忠可是屯子里公认的支书接班人,那秉性脾气比老支书的亲儿
子还像老头,是年轻一辈最靠谱的一个了。王会计笑笑,也不提醒老支书这心偏的太明显,他扒拉出京市十来个街道供销社的进货单子算账,心想这么个到外地还不忘给大队铺路子的娃,谁能不偏心?
林星火这次没打算像从前那样起屋子,她现在已是筑基修士,家里还有个相当于人修心动期的化形大妖,即便弄不出不咸观那种大阵,布下个集防御、攻击、与隐藏一体的阵法也不成问题。特意跟老支书说一声,不过就是让他们几个知情.人登门的时候有个心理准备而已。除了老支书大队长这不到十个特别亲近的人以外,其他社员找林星火都是等在南山脚下的卫生站里,大家都知道小仙姑家野物多,默契的从不上山叨扰。比如王会计这个特别注意形象的小老头,就压根没去过山居。
“你忙活起来也好。”老支书叹一口,不想跟她说那起子糟心事,还不得不提醒着:“要是有知青找你,你少搭理。”
“知青有事?”这可稀奇了,自从原来那位爱折腾的知青队长跳回城后,不咸屯的知青就可安生了,尤其这几年下来贺庆替不咸屯挡住了分配新人,之前的老知青们就更老实过起了日子,几乎都不大能和老乡们分辨开了。
饶是林星火的好记性,也是扒拉了一下才想起来似乎有个叫韦卜顺的男知青性子不大好,当初没少被常青当刀子使。
“不是。”老支书摇摇头,要是男娃还好了,杨伟搏这队长管不住也能叫社员们教训,最难弄的是女娃娃呀,打不得重不得,还不敢报给知青办的人,怕对女娃子的名声不好,害人一辈子。
“那个最小的女知青肖兰芹,你还记得吧?”
他一说,林星火就想起来了,要说这个肖兰芹还和林星火档案上是老乡,都是京市知青,两个人年岁也差不多,肖兰芹据说生月大一点,今年也十九了。
其实肖兰芹弄的这一档子事非真不是什么稀奇事,哪个怀春的大姑娘个不爱俊后生?
尤其乡下更讲究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男知青杨伟搏和他对象崔霞结婚的时候,还是屯里帮忙办的婚事呢。他俩结婚后就分到了大队宿舍第二排的夫妻宿舍,在老乡们的帮扶下,那小日子过的比他们在城里时还红火,现在孩子都一岁了。
大队根本不会管知青们嫁娶问题。
可肖兰芹却是找了个外村的对象,但男方说什么入赘,要随肖兰芹落户到不咸屯来。
且不说大队部和乡老们就没有傻子,就是普通社员,整天被那广播和娃娃们轮流读报、读图书室的书本子熏陶的,那也比寻常老农有见识多了,用脚指头想一想也知道那个男同志打的什么主意。
不就是看不咸屯过的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