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辰跟着她翻身往仙鹤背上急坠而下,他下意识想要御剑,江照雪却拉着他大喊:“别动!”
说着,江照雪拉着他翻身朝着天空,死死握着他的手,控制着他的眼睛,仰头看向星空,高呼出声:“裴子辰你看——”
一刹那间,星斗旋转,浩瀚星空映入眼帘,他睁大眼,从她的视角看着这个世界,生死都交在她手里。
他看见当空明月,浩瀚穹宇,万千星辰熠熠生辉,仙鹤振翅长鸣。
他第一次感觉,一月数云千万星,胜却浮生景万千。
他死死抓着她,完全不去控制身体,在心跳接近极限,落地最后一刹,白鹤展翅而下,让两人拉着重重撞上它柔软背羽。
裴子辰撞在仙鹤上,仰头愣愣看着星空,江照雪声音在旁边响起:“你看,落崖,也是可以看到很美的风景的。”
裴子辰听着,转头看过来,迎上江照雪的面容。
他知道的。
他看着面前这个人的笑容,感觉有什么在心中化开。
他忍不住笑起来,不自觉握紧她。
他从不觉得坠崖那一刻有多恐惧,多绝望。
与之相反,他是在坠崖那一刹,看到了这人间最好的风景。
可他不能言说,他只看着这个人,感觉怦然心动。
如果过去,他看见她,生的是生欲,是情欲,是他自己如毒蛇一般自私生出、想死死绞住这根浮木的私欲,那一刻,他终于在他二十一岁,将爱意悄然滋长。
只是他不明白这是什么,他只凭借本能,茫然抓住她的手。
“师娘……”他看着她,喃喃出声,“我可以一直这样,和您在一起吗?”
“好啊。”江照雪笑起来,转头看天,“我们还要在一起很长时间,所以在一起的时候,就开心点啦。”
“我很开心。”裴子辰听着她的话,转头看她。
他不知道是因为酒,还是因为在仙鹤上所产生的、世界只剩下他们的错觉。
他看着面前人,忍不住凑上前,将额头抵在她额头,用神魂将他的情绪传递过去。
情绪传递刹那,江照雪浑身一震,随后就看面前青年的神魂抵着她的额头,闭上眼睛,双手轻拂过她突然变得异常敏感的肩头。
她呼吸微乱,感觉面前青年喷吐出来的酒气,与她呼吸交缠,欲迎未迎,欲言未言,只无意识轻蹭着她额头,温柔道:“我真的,很开心。”
第37章
裴子辰的情绪伴随着灵力传来, 随着他额头无意识的轻蹭和手臂在肩头滑落的摩擦,异样感突然滋生上来,江照雪惊得猛地睁眼, 抬手将裴子辰仓皇一推。
这一推裴子辰纹然不动, 只迷茫抬头, 茫然轻唤:“师娘?”
江照雪心跳微快, 她觉得自己出了问题,这声音听到耳朵里都像勾引。
她闻着裴子辰身上的酒气, 暗呸了自己几声, 赶忙推攮他道:“赶紧起来,这么大人别撒娇, 回去睡觉了,明天还有正事。”
裴子辰得话一顿, 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但或许是酒意上头,他也无法多想, 只能撑着自己起身,有些头痛道:“是弟子冒犯。”
江照雪心虚爬起身来, 拉住仙鹤缰绳, 轻咳了一声:“确实冒犯, 不过你是我命侍, 酒意上头,高兴了想进识海分享一下喜悦之情, 可以理解。”
裴子辰恍恍惚惚听着, 江照雪不敢多留,赶紧骑着仙鹤悄悄飞回叶府,把裴子辰送回房间。
裴子辰明显是醉了, 走路有几分踉跄,但还尚存些许理智,一直推拒道:“师娘,我自己回去就行。”
“没事没事,”江照雪怕他半路倒在地上,扶着他送进屋中,放到床上,盖上被子,安慰道,“别摔着,好好休息。”
说着,她顺手给李修己拉了一下被子,便赶紧逃出房间:“走了啊。”
她急急忙忙关上大门,小跑回了房间。
等回了自己屋中,她给自己扇着风,重重舒了口气,按着阿南的指引给自己倒了杯水,这才缓解了一点情绪。
阿南见她忐忑模样,有些不解:“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江照雪不说话,只再喝了一口水,等彻底镇定下来,她才终于回到床上,给自己拉上被子,又忍不住回想起刚才那一刹。
她不是不懂事的。
虽然没有彻底成功,但比起裴子辰,她还是有过那么点男女体验的。
毕竟,她和沈玉清,其实也有过一段还不错的时光。
那时候他们还没成亲,九幽境也没犯界,算是她和沈玉清最无忧无虑的日子。
她每天没什么事,最大的爱好就是去堵他。
他捉妖,她蹲点。
他历练,她偶遇。
那时候她还是真仙境最耀眼的明珠,被一个天之骄女这么死缠烂打,沈玉清就算嘴上拒绝,但应该还是心动的。
所以每次虽然嘴上说着让她回去,但每次还是会接纳她拙劣谎言。
摔了他就扶,崴脚他就背,所以她总觉得,他应当也是喜欢她,只是脸皮薄,需要她再努力一点。
这么缠得久了,所有人都说他们会在一起,他似乎也快接受这件事。
她就记得有一天杀了一只水妖,天上下了大雨,他和她淋得全身通湿,她拉着他跑进山洞,他领着她在山洞里过夜。
他用衣服隔开两个人,然而她却还是大着胆子探过头去,就看见他正脱光了换衣的模样。
那是她第一次看他赤、裸的身体,看见水珠从他肌肉上滑落,她就感觉水珠仿佛是落在她心上,那一晚她心神不宁,口干舌燥,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
沈玉清的呼吸也很浅,明显也没睡着。
等到最后,她大概是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便隔着帘子,小心翼翼道:“沈泽渊,我可不可以……摸一下你啊?”
沈泽渊听着,呼吸一滞。
江照雪本来以为他又要骂她妖性难除,然而对方只是沉默。
过了许久后,她竟就感觉他伸出手,拉过她的手,隔着衣帘触碰上他。
那一碰像是着了火,那一晚沈玉清差点做到最后,只是在最后一刹骤然清醒。
他低低喘息着,抬手捂上她的眼睛,哑着声道:“等我……”
他低头亲吻她:“阿雪,等我回去回禀师门……”
“我来娶你。”
是他说他来娶她的。
江照雪终于有些恍惚想起来。
只是沈玉清回去就后悔了。
大约还是嫌弃她妖修出身,又或者下了床就清醒,反正他回了灵剑仙阁,就了无音讯,她在蓬莱等了许久,还美滋滋和江照月说,他肯定要带着孤钧老祖来提亲。
结果等了一日又一日,最后只等来他的道歉信。
她气得带人打上灵剑仙阁,结果九幽境犯界,他便去了前线。
九幽境和真仙境打了差不多一年,那一年他们奔走两地,她是命师,永远被保护在最后方。
他则始终在最前线。
直到沧溟海大战,她一路狂奔去救他,他们才终于再见。那时候她也不想问他为什么了。
她只想救他,想他活着。
可救了他,他不领情,这么多年,他始终责怪她擅作主张,责怪她救人、逼婚。
她在这种责怪里越发乖张,她没明白,她做错什么了,娶她是他说的,婚是灵剑仙阁求的,结果成婚后他不闻不问,碰一下就像是她在强迫他。
只是他越是如此抵抗,她越想要他屈服。
两百年她软的硬的,明的暗的,喝酒下药,讨好说谎,用尽手段。
直到最后在江州那年,她站在雨里,终于彻底死心。
本来也不念想了,可在慕锦月入门前一个月,有一天晚上,他突然冒雨前来。
她睡到半夜,迷迷糊糊惊醒,就看他坐在床边。
他身上披着雨夜的冷,见江照雪醒过来,他转眸看去。
江照雪睡得有些恍惚,她撑着起身,慢慢意识到旁边坐的是谁,喃喃出声:“阿渊?”
沈玉清慢慢抬眼,他在夜色里静静看着她,看了许久。
然后他一点点凑到她面前,她以为他又想教训她,皱起眉头:“你又想发什么疯……”
“疯”字还没出声,他就吻上她。
她睁大眼,感觉他像少年时,第一次亲吻她那样,克制又温柔。
她听着淅淅沥沥雨声,睁大眼眸,不知道为什么,就在他的亲吻中流下泪来。
他吻过她,便又停住,只轻轻抵着她的额头,哑声道:“阿雪,这是最后一次,不要再犯错了。”
她听不明白:“我做错什么了?”
沈玉清没说话,他只轻轻靠着她,似乎很是疲惫。
他靠了她一会儿,她不敢惊扰他,静默不言。
在她以为他会歇在屋里时,他却再次起身,又恢复平日冷淡模样,叮嘱道:“师兄出事,我下山为他料理,会带回来一个弟子,日后你需好生照看,如姐如母,不得欺她。”
她有些茫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半夜来通知这件事,毕竟他的弟子众多,她也从来没管过。
直到半个月后,他带回了慕锦月。
想到慕锦月,江照雪嘲弄一笑。
心里那些伤春悲秋、绮丽情动一瞬全部消散,她彻底冷静下来,暗骂了一句自己丧心病狂、连窝边草的主意都打之后,便闭上眼睛。
江照雪裴子辰睡得香甜时,沈玉清跟着天机院的人勘察着饕餮楼。
“这里的人都死光了。”
天机院院长傅长生看着饕餮楼包间内的惨烈景象,皱着眉头道:“尸体碎尽被阴气腐蚀,手段极为残忍,好像有很多人同时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