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后,阿南震惊总结:“所以,裴子辰不记得你们睡过,是因为这过程……”
阿南说着,转过头去,豆大的眼和江照雪对上。
太爽了。
这句话没说出口,但江照雪已经知道。
她狠狠瞪了阿南一眼,低骂:“闭嘴!”
“我还没开口呢。”阿南委屈。
江照雪没理会他,继续询问:“所以呢,他现在记忆不全会有什么影响?”
“那就会怨念更深啊。”叶天骄立刻道,“人的脑子是由他记忆构建的,他记忆里大家都是坏人,那他只会往不好的地方想,怨念是不是越来越深?他自我的怨念肯定是最强的力量,吞噬魂魄不就是迟早之事了?”
“那如果他能想起来……”
“如果他能想起过去的事,能感受到爱,那他自己所产生的爱意,自然也是很强的力量。”
叶天骄思考着道:“其实,按理来说他既然有魂魄承载对你的爱意,他应该不会忘得这么容易。之所以忘得这么容易,大概率还是他自己放弃的,”说着,叶天骄好奇道,“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啊?他为什么会自己放弃这段感情啊?”
江照雪听到心上一沉,她抿了抿唇,缓声道:“我在他身上下了锁灵阵,想要拿五神器,虽然最后我发现,拿神器他就会死,我想办法逼他离开,但他还是知道了这件事……”
“所以你才会和沈玉清成婚,他才会去灵剑仙阁,把五神器给你斩姻缘线?”
叶天骄听明白,倒吸一口凉气:”我就说他怎么不要命了,还好神器最后认主……”
“你说什么?”
江照雪敏锐反问,叶天骄一下闭嘴,含糊道:“唔,所以,其实本身也就是他不确定你喜欢他,所以他自己主动放弃了感情。那你当务之急,是要向他证明你对他的感情……”
叶天骄说着,一巴掌拍到腿上,激动道:“你听我的,现在马上去找他,你就过去抱着他亲,一天说个一百遍我爱你,他得先相信你爱他,自己内心愿意去为你抗争,咱们才能谈未来。”
“那他现在的脑子,”江照雪有些不确定,“能信吗?”
“信不信,反正他现在心里是有你的,”叶天骄立刻道,“你先别管其他,先让他脑子想点美好的事儿,越美好越好,就那种他彻底忘记了的最好!”
这话出来,江照雪便知道叶天骄在说什么了。
她沉默下去。
叶天骄小声道:“我就是个建议……”
江照雪听着,想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道:“行,我知道了,不就是哄男人嘛。”
江照雪心态慢慢好起来,抿了抿唇:“我试试。”
“你肯定可以的!”叶天骄见她情绪好转,立刻开始吹捧,“姐,你长得又美,说话又好听,你随便哄哄,那不是手到擒来?你听我的,你别看他看上去是个正经人,其实男人都一样!等会儿你先去找他,抱着他哭,哭完了他不应,你就含着眼泪和他说不打扰他,你先走了。然后你一步三回头走到门口,回头看他的时候故意摔下去……”
“好了。”
江照雪听他说得头痛,赶紧打住:“我自己想办法,你别掺和。”
“行。”叶天骄见她情绪不佳,也不东拉西扯,只道,“反正你有事找我,咱们姐弟情深,一定能救裴子辰!”
江照雪静默不言。
她低头看着床上锦缎纹路,想了好久,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了,睡吧。”
说着,她便掐断了和叶天骄的传信。
等房间安静下来,她一个人坐在原位,缓了片刻后,她躺到床上,看着床顶。
旁边阿南跳过来,好奇道:“主人,你现在不去找小裴吗?”
江照雪看她一眼,没有立刻说话,阿南歪头道:“发个消息也好啊。”
江照雪也没出声,她犹豫许久,翻了个身,斟酌道:“阿南。”
“嗯?”
“我在想……”江照雪皱起眉头,“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这话惊住阿南,眨了眨眼:“主人,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就是在想方才叶天骄的话,”江照雪思考着,“裴子辰可以回到李修己的身体,他们都默认这是‘苏醒’,李修己甚至还准备了苏醒时凝结神核的药,也就是这一切都是李修己早已谋算好的。而裴子辰这一路,从为了慕锦月拿凌霄花去乌月林得到天机灵玉、在灵剑仙阁在魔修帮助下得到溯光镜、还有我步入七境命师知道这是一本书后去帮助他……这一切的目的,最后都指向了他拿五神器。”
江照雪抿紧唇,不由得道:“如果一切都是李修己布置,那我步入七境命师,当真是我的能力吗?”
江照雪说着,转头看向阿南:“你我所窥测的天道,我们以为这是一本书,又当真是我们看到的真相,而不是别人给我们看到的吗?”
阿南被她问住,震惊看着江照雪,有些茫然道:“所以……所以这又怎么样呢?”
阿南不明白:“他算再多,他也死了啊?”
“那现在,”江照雪垂下眼眸,心上微紧,低声道,“活着的,是裴子辰,还是李修己呢?”
李修己的魂魄转世成为裴子辰,之后魂魄回归到李修己的身体,那这个人,到底是裴子辰,还是李修己呢?
李修己一手计划了一切,或许连她去帮助裴子辰夺得五神器,都是他计划之中。
这样一个人,算裴子辰吗?
她静默不言,旁边阿南看着,犹豫许久后,轻声道:“可是主人,按你说的,李修己要的不是神器吗?”
这话让江照雪一愣,阿南提醒道:“可裴子辰,把神器都给你啊。”
李修己要的是神器,可裴子辰却在最终,选择了把神器给他。
他们是做出完全不同选择的灵魂。
“而现在这个人,神器就在你身上,可他没动过心思吧?”
阿南这么一说,江照雪心上砰跳起来。
阿南叹了口气,不由得道:“主人,您就是凡事想得太过认真,但有时候,人世间很多事,你得相信直觉。你看,他带着面具的时候,你就觉得他像裴子辰。他面具碎的时候,你完全没怀疑过他的身份。你不还亲他了吗?要你真的觉得他不是裴子辰,你怎么会做这种事呢?您要相信您的心。”
阿南跳上江照雪膝盖,抬手放在江照雪胸口,笑着道:“感情这种事,是不可以用脑子的,您现在别思考,您就闭上眼睛,您仔细想,如果裴子辰没有脸站在您面前,您是什么感觉?”
江照雪听着,垂眸看着阿南黑秋秋的眼,阿南鼓励着她:“你去想啊。”
江照雪看着她,挣扎片刻,慢慢闭上眼睛。
她努力去想裴子辰,想和他相处时的感受,想与他接触时的悸动,想与他拥抱时的欣喜,想自己身体对他的每一分触感。
面前这个人,从少年一路演变,到魔君姿态时,她突然意识到……
如果不是身体里骨子里那种熟悉感,她不会在孤舟之上,仰头看那个青年时那么轻浮;
她不会在装醉时允许对方抱着他回去;
她不会在意识到他深夜探访时还会身体克制不住反应悸动……
她给那个“帝君”所有的三分保留,都是她身体对裴子辰的熟稔。
意识到这一点刹那,江照雪感觉眼眶发酸,她看着面前独立孤舟之上的背影,终于确认。
她找到了裴子辰。
“我要救他。”
意识到这一点,江照雪慢慢睁开眼睛,坚定道:“我要他成神。”
“好!”
阿南感受到她情绪,立刻跳到她肩头:“主人加油,让他感受到爱!来,趁你激情澎湃。”
阿南飞到书桌前,叼了纸笔回来,往江照雪眼前一铺:“写封情书,让他感受到你的真诚!”
江照雪闻言,和阿南面面相觑,不由得道:“这……这写啥啊?”
“就写你此时此刻的真实感受。”
阿南严肃道:“真诚,才会动人。”
江照雪一想,深吸一口气,握起笔来,将满腔情谊洋洋洒洒化作一封简明扼要、激情澎湃、爱意满满的情书,然后握到指尖,低声道:“天道有召——”
她抿唇笑笑:“传信,裴子辰。”
说着,信纸消失了去。
而她写信之时,裴子辰正在牢狱中审问沈玉清。
江照雪和那个叫“叶辰”的弟子从他出门时便开始传音,毫无避讳,仿佛当他死了一样。
他感受着他们的传音,坐在暗处盯着周山审沈玉清。
周山对沈玉清并不了解,审了一堆有的没的,裴子辰听得头疼,他本就烦躁,许久后,终于按捺不住,抬手让周山出去,低声:“我来吧。”
这话一出,沈玉清敏锐抬眼。
他知道那里有个人,却始终没有看清面容,听到对方开口,周山犹豫片刻,恭敬退下。
牢狱中仅剩裴子辰与沈玉清,唯一的荧光都落在沈玉清身上,沈玉清看着那个故意隐藏在暗处的人,冷声道:“都已经到这份上,阁下何必装神弄鬼,不如大方现身一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听着这话,裴子辰不由得笑起来,轻声道:“沈仙君当真铁骨铮铮,着实令人佩服。但本座实在好奇,”裴子辰打量着光线里一身血衣的青年,有些想不明白,“沈仙君的修为,如何沦落至此?”
沈玉清闻言,心中便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冷声道:“帝君是想借此事羞辱我吗?”
“问话而已。”
裴子辰语气淡淡,一想沈玉清的心思,似是漫不经心道:“不如这样,本座不想为难沈仙君,我可以解答沈仙君心中最想知道的事情,沈仙君也回答我想知道的事情,如何?”
沈玉清沉默下来,他思量许久,他主动开口:“你想对江照雪做什么?”
听到这话,裴子辰冷眼抬眸。
他一时觉得好笑,嘲讽勾唇,却是反问:“你觉得我会做什么?”
“这世上女子无数,”沈玉清一听,想起这人追来时,拉住江照雪那刹的眼神,这种眼神他清楚很,面前这男人对江照雪的心思一览无余,他逼着自己压下情绪,尽量恭敬道,“仰慕帝君之人甚众,帝君大人何必强人所难?”
“强人所难?”裴子辰冷笑,“怎么,沈仙君觉得我留下江仙主,是想将江仙主占为己有,当作鼎炉禁脔吗?”
沈玉清脸色微白,即刻道:“帝君……”
“别说本座没有这个念头,”裴子辰打断他求情,厌烦极了他二人这样互相担心的姿态,不耐道,“就算有,你算什么身份?轮得到你管?”
“帝君此言差矣,”沈玉清抿唇道,“纵使不是夫妻,可小仙承诺过阿……江仙主,无论如何会护她一生。”
“那也轮不到你!”
裴子辰听他说话,抬手扶额,他气息焦躁起来,感觉杀意沸腾,只想快速结束这段对话,克制着情绪道:“我不打算对她做什么,将她困在九幽境也是保她性命,你若当真想护她,那你就如实回本座一个问题。”
这话让沈玉清愣住,不由得道:“什么问题?”
“天命书是不是还在灵剑仙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