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这儿了?”阿南茫然,“什么叫困在这儿了?”
“李修己把我们软禁了。”
“软禁?”阿南越听越迷惑,“他软禁咱们做什么?金屋藏娇啊。”
江照雪听着没说话,她昨夜也是疑惑,但很快她便意识到了理由。
“神器在我手上。”
她转着手中的玉签,认真分析着道:“当初他们盯着裴子辰,或许就是为了神器。既然如此,裴子辰死了,神器在我身上,他们自然也不会放过我。叶天骄与李修己应当不是一条线,所以当务之急,我们得想办法赶紧给他下药,早点抽身。九幽境的水太深,”,江照雪抿了抿唇,“不可久留。”
“那……那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阿南听她说得心慌,江照雪没有说话。
她要走,自然是给李修己下药之后走,药只有一颗,她必须保证药能进李修己的嘴里,那唯一的办法,只有先控制住李修己,才能用药。
可李修己半神之躯,想要控制他谈何容易?
几次交手来看,李修己修为远高于她,若是要控制他,还需想些特殊的法子。
好在她来时带了蓬莱不少药物神器,其中一种就是专门针对灵体,若她提前布置大阵,再辅以针对灵体的药物,与天再赌,控制住李修己,也未必是难事。
江照雪思考着,将自己有的手段都想了一遍,心中便有了章法。
阿南在她旁边等候许久,等天亮起来,江照雪打定主意,这才起身,卷了床帘下榻,唤了一声:“来人。”
话音刚落,门便被人推开,一群侍女模样的人端着梳洗之物飘然而入。
江照雪认出这些都是阴纸仙,没有说话,只跟着她们洗漱之后,坐在铜镜旁让阴纸仙帮着梳头。
或许是阴纸仙的缘故,她们触碰她,竟也没有被咒法反噬。
江照雪由着她们取出梳头换衣,等站起来后,才突然意识到,这里虽然是李修己的房间,但却有很多女子用的东西,而且喜好大多与她相同,仿佛是提前准备一般。
这里以前有女子住过?
江照雪心中好奇起来,带着阿南一起到偏殿去用饭。
阴纸仙不会说话,沉默着放了满桌的菜,一个早饭,天南海北各处的菜色都给她端了上来。
这些饭菜灵气四溢,应当都不是九幽境的产物,又或者是被人特殊处理,江照雪有些奇怪,但也无从问起,沉默着吃了半天,觉得有些无趣,抬眼看向旁边阴纸仙,抬手写了一封信,递给阴纸仙道:“把信转给帝君。”
阿南正埋头苦吃,听见这话,看她一眼,好奇道:“什么信?”
“我说我无聊,让他找人管管我。”
江照雪喝了口豆浆,阿南好奇:“他会管你?”
“不就试试吗?”
江照雪看它一眼:“试试他对我的态度,知己知彼,才能有下一步。”
“要是他不管你怎么办?”
“那我就继续写信,”江照雪一想到这个最坏结果,不耐道,“烦死他。”
好在李修己并非她想得那么恶劣,早上信送过去,下午他就过来。
他来的时候,江照雪正在水榭准备给裴子辰招魂。
她早上把李修己的宫殿逛了一圈,他似乎是把自己所有活动范围都划给了她,从寝殿饭厅书房到花园水榭,都是她的活动区域,要是仔细观赏,一天都走不完。
这个区域之内,只有阴纸仙活动,她走了一早上,一个活人都没见到。
下午烈日炎炎,她便到湖边水榭钓鱼。
虽然魔宫的温度始终适宜,但看着大太阳,还是看看湖水心情舒坦些。
她把吊杆扔在旁边,就坐在铺好的蒲团上开始画招魂阵,刚画几笔,便觉身后一阵凉风卷入,随后就听一个青年突兀响起:“你在画什么阵法?”
江照雪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手上一抖,阵法上的纹路都被画歪。
她闭上眼睛,忍住骂人的冲动,拼命安抚自己,魔修是这样的。
这些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就喜欢用这么吓人的方式彰显他们的邪魅狂狷。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又重新拨弄琴弦,头也不回道:“帝君来了。”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对方语气淡淡,和昨夜相比,似乎又冷淡不少。
江照雪开始有些习惯这个人的喜怒无常了,随口道:“我是让帝君找人陪我,又不是让帝君亲自前来,怎么,”江照雪回头嘲弄一笑,“九幽境除了帝君没……”
话没说完,江照雪顿住。
今日“李修己”换了一身水蓝色的绸缎华衫,头戴银冠,手握小扇,斜卧在水榭小榻上,长发流淌下来,看上去颇为闲适。
虽然被银白色面具遮了半张脸,但不得不说,他的确是生了副好架子,一躺一卧,皆是风景。
嘲弄的话被打断,一时便开不了口,对方眼皮一抬,轻声反问:“除了我,然后呢?”
“哦,”江照雪收起眼神,不想和对方打嘴仗,李修己来也不是坏事,她也怕把人赶跑了,便随意点了,“没什么,您能大驾光临,晚辈心中十分感激。”
“是么?”对方明显不信,”若你有得选,本座与你那亲亲徒弟、随身侍从、还有灵剑仙阁那位沈阁主,亦或是其他有的没的,你又会如何选?”
“帝君说笑,”江照雪知道他又是在警告她不安分,磨牙当作不知,吹捧道,“帝君半神之躯,一人创造一境之大英雄,如何能同这些凡夫俗子相比?”
“我要不是半神呢?”对方听着吹捧,却没半点情绪好转之意,语气更冷,追问着道,“我若没有创造一境,不过是寻常修士,稍有些天赋,今日我来,你还欢喜吗?”
“帝君何必妄自菲薄,”江照雪听着对方为难,继续吹捧道,“您就算什么都不会,那也长得漂亮!”
裴子辰听着,心知她是随口一说,轻浮浪荡,但还是失了为难她的念头,只将目光直接落到她画的阵法上,继续追问:“这是什么阵法?”
“招魂阵。”
江照雪画下最后一笔,打开桌上香炉,点燃香炉中的盘香后,随口应声。
裴子辰听着,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道:“招谁……”
话没说完,他突觉心上一震,随后就见前方女子双指并起,轻声诵念:“天道有召,裴子辰,魂归来兮。”
音落,裴子辰脸色巨变,一把握紧折扇,压住差点脱口而出的痛呼。
尖锐的剧痛在阵法亮起刹那钻入脑海,仿佛要将他魂魄撕开!
她为他招魂!
她让他过来,是为了当着他的面位他招魂!
他一瞬明了,无数念头翻涌上来。
她想做什么?
她的目的是什么?
她叫他来这里,是为了验证他的身份,还是警告?
昨夜新罗衣的话在他脑海翻腾,他知道新罗衣的话中必然包含挑拨之言。
然而沈玉清来了是真的,她昨晚联系他人是真的,如今她在他面前招魂是什么意思?
想确认他是不是裴子辰?
她以为确认了他是裴子辰,她就可以仗着她的身份为所欲为,当真将他玩弄于掌心?!
做梦!
她做梦!
暴戾之气在心中散开,但他已经来不及多想,无论什么缘由,都不能让江照雪看出异常。
他压住将他整个人几乎撕开的痛楚,暗中在掌心化开止痛的药物,死死盯着江照雪招魂的背影。
面前人动作优雅温和,仿佛带着神性,只有他知道,这个看似神明一样的女人,如何欺骗过她,折磨过他,将他敲骨吸髓榨干之后,又从容抽身,不过三月就能另收弟子,与其他人欢声笑语。
都做到这个程度,还装什么深情,真当他是个蠢货,什么都看不明白吗?!
他疼得肌肉克制不住发颤,背上俱是冷汗,心中杀念翻来覆去,恨不得扑上去撕了面前这个人,然而却始终没有动作。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顾忌什么,只静默躺在原处,脑海中隐约还有一个念头。
她在为他招魂。
他自从苏醒过来,每日都在痛苦,原来是因为,她一直,每日,都在为他招魂。
这隐隐的念头支撑着他,等了许久,他整个人仿佛是从溺水中打捞出来,蚀骨削肉,化成一滩。
这时江照雪也招魂完毕,终于安心下去。
从昨夜知道裴子辰的魂魄在九幽境,她就想试试,不知道距离远近是否会影响招魂效果,现下确认过后,她安心下去,抬手一拂,招魂阵如烟散去,随后拿过香炉,将盘香倒去,清理干净之后,才回头看向小榻上的李修己。
李修己静静躺在榻上,相比来时,虽然有面具遮挡,却还他裸露出的面色更苍白几分,愈显鬼气森然。
江照雪感觉他似乎有些虚弱,但又看不出虚实,只能关心道:“帝君可是不适?”
“我讨厌仙法。”
对方冷声开口,江照雪一愣。
招魂阵发耗费灵力不少,李修己身为九幽境的核心,容忍她在他的领域开启这样的法阵,的确也算宽容。
她有些不好意思,从旁边端了水过去,上前行礼示好道:“是我思虑不周,就以茶代酒,赔个不是吧。”
对方听着,却是不说话。
江照雪僵了片刻,尴尬抬眼:“帝君?”
“为什么给裴子辰招魂?”
她一开口,青年突兀出声。
江照雪有些茫然,裴子辰盯着她的眼睛,手指在袖中暗中蜷起,冷声道:“是愧疚?还是另有所图?”
“帝君在说什么?”
江照雪被他问的茫然,理所当然反问:“他是我道侣,我为他招魂,不是理所当然吗?”
裴子辰听着,心跳不自觉快了起来。
他强压着自己那点不该有的念头,继续反问:“是责任?”
“不。”江照雪毫不犹豫,平静道,“是爱。”
这话一出,裴子辰心上仿佛被什么锐利划开,他瞳孔缩紧,不可自抑死死捏紧袖中衣衫。